鄭國因為地理尤為適宜桑樹成長,因此古來便是盛產綾羅綢緞之地。
如今,鄭國仍舊是諸多國家之中,絲綢品質最好,產量最多的國家,甚至連比之強盛的大安都是遠遠不如。
卜測授徒一旬后,便離開了紫川府,來到了安寧州,一個山清水秀桑蠶遍地的好地方。
天下絲綢出鄭國,鄭國絲綢在安寧。
安寧州未必家家戶戶種糧食,但必定是家家戶戶種桑養蠶。
安寧州四個府,四個絲綢種類。
卜測今日到了宜秋府下的白川縣,此地所精的乃是光彩燦爛,形如天上飛散流云一般飛云錦。
既然來了鄭國,又恰巧來到了盛產絲綢之地,不置辦幾件衣服,豈非白走這一走?
抬眼看向遠處天空,卜測撫須想著,正好他要做的法器也可以找到配件了。
當初在水澤縣滅了柳樹妖,卜測得到了一塊樹心,近來他給陸元授道之時,順便處理了一下。
煉化精華,除去糟粕,卜測將樹心制作成神農氏的古琴。
只是這般的琴,若是只用尋常琴弦未免太過浪費。
這安寧府不錯,其中應該有他能用的琴弦。
背著手,一步跨出,悠然的走在路上,朝著縣城方向走去。
山間崎嶇不平的山道上,一個三十多歲婦人帶著一雙大的不足十歲,小的不過五六歲的兒女費勁的拉著板車。
板車上,有一個已經在濕熱天氣下發出異味的男子尸體。
板車沉重,婦人身體單薄,便是有兩個孩子在后面推著,可孩子又能有幾分力?
莫說是在崎嶇的山道上,便是在平坦的大路上,她們母子三個拉著也是極為吃力。
路上一個小小的凹陷,都足以讓她們費勁磨難才能拉出來。
剛走不遠,又是一個路坑,三人費勁的拉著,沉重的木質車輪,陡然被來回推搡的慣性甩了一下,一側車輪便從車架上掉了下來。
板車側翻,那已經死相駭人的尸體也跟著翻滾到了地上。
兩個孩子忍不住嚇得驚叫起來,哪怕這個人是他們父親,他們也難掩驚恐之色。
“別怕別怕…你爹那么疼你們,不會害你們的。”
被拉車帶子帶翻在地的婦人連忙安慰一雙兒女,只是這話剛說完,她抬頭看到自己丈夫的尸身,臉上被得沾滿了土,忽就忍不住痛哭了起來。
她一直在咬牙忍,可看到前幾日還活生生的丈夫,忽然就成了這個樣子,強撐的堅強一下子就崩塌,她崩潰的大哭起來。
“老天爺,我到底做錯了什么,你要這么欺負我?”
婦人想起傷心事,一邊哭一邊悲憤的罵道:“那些良心壞透,黑心爛肺的人,你保佑他們發大財,當大官,我們兢兢業業的本分人卻要被折磨的活不下去,你到底有沒有眼?”
“老天爺,你不開眼,你不開眼啊!你也是個沒有良心的,你專為壞人做主,不顧好人死活,你算什么老天?你個賊老天,你把我們母子三個也帶走吧!既然你要讓世上沒有好人,那你就把我們也給劈死吧!”
婦人哭的泣不成聲,卻還是難掩怨氣的指著天怒罵。
“這什么世道,這是什么世道啊?這世道還有一處說理的地方嗎?啊?這該死的賊老天,害死的狗官,該死的魏不仁…”
兩個孩子看到母親狀若癲狂,也是嚇得哇哇大哭不止。
路上有行人路過,見到這一幕,也是遠遠躲著,快步離開,竟無一人上前搭把手。
婦人罵過哭過后,冷靜了下來,起身忍者身上的疼痛,撿起板車轱轆,重新套了上去。
撤掉頭巾,在木軸外面纏繞一圈,防止車輪再次掉下。
安裝好車后,她又費勁的一點一點的拽著丈夫沉重的尸身往板車上搬。
常言道,死沉死沉,死人的分量尤為沉重,她一個弱女子如何能弄上去?
她咬著牙,使著勁,哪怕每次她累得臉色發白,都無太大功效,也硬是沒有對過路行人開口求幫忙。
忽然,她感覺背上一輕,扭頭看去,便看到幾個臉色有些發綠,神情稍顯木然的幾個男人抬著她身上的尸身放到了板車上。
“這…謝謝…謝謝幾位大哥…”
婦人連忙道謝,一張口沒忍住淚水,聲音發顫,險些再次崩潰。
“不用謝…”
忽然,一個拿著折扇的年輕俊朗的錦衣公子出現。
“大嫂,方才我遠遠聽見你的罵聲,似是有冤情在身,不知可否與我說一說?”
說話間,那幾個幫忙的男子,都在那錦衣公子身后站去,婦人這才看明白,原來這些人都是這個少爺的隨從。
“大嫂,你不要害怕,我姓卜,乃是一個松師,若是你真有冤情,不妨告知于我,或許我能為你想想辦法呢!”
沒錯,這錦衣公子正是變幻后卜測。
路過此地,卜測被這婦人謾罵老天仙神的聲音驚動,這才幻化了樣子過來問個情況。
婦人聽到這話,立馬就沖卜測跪了下來:“步公子,我有冤,我有天大的冤情,我相公無辜枉死,我一個婦道人家狀告無門,若是您真的能給我相公討一個公道,我…我就是傾家蕩產,也一定會報答您的大恩大德。”
家里還有些祖產,若是不夠的話,他們母子三人哪怕終身為奴報答也行。
卜測伸手扶起婦人,言說道:“大嫂,無需如此多禮。究竟所因為何,讓你這般悲憤?”
婦人好似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當下也顧不得別的了,直接就站在路上講述了起來。
這婦人夫家姓徐,丈夫名叫徐文,家住在白川縣下的白水鎮,家中也是種桑養蠶的大戶。
原本家里靠著桑樹養蠶織綢過的也算安穩,雖然辛苦,但還算能吃得飽。
徐文也是個好男人,看著妻兒辛苦,于心不忍,便開始想法子多掙點錢。
徐文讀過兩年私塾,要說多么有學識不見得,但讀過書的人腦子就是要比文盲聰明一些,還真別說,確實讓他找到了掙錢的門路。
徐大嫂說到這里,泣不成聲,悲痛的幾乎失聲說不出來,她真的好后悔,當初沒有攔著丈夫,否則也不至于如今生死永隔。
卜測也不急,等著她情緒平靜一些接著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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