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您讓我看什么?”
邢立忍不住開口詢問,自從昨天先生帶他來到山頂,就一直在這枯坐看云卷云舒。
先生此舉,必有深意,奈何自己不夠聰明,實在不得領悟其意。
耐著性子坐了一天一夜,他腦袋空蕩蕩,實在坐不住,這才開口詢問。
卜測從打坐中睜開眼,幽幽的嘆了口氣。
邢立的身體的確出現了些許問題,更準確一點,是他的心態出現問題。
“近來,可有發現自己越發的浮躁,急切?與以往行徑判若兩人。”
聽到先生這話,邢立腦袋“嗡”的一下,腦海中好像有一面模糊鏡子被打破。
他額頭汗水滑落,誠如先生所言,不知何時開始,他總覺得一切都太慢了,心中難免急躁,就連他的家人都說他和以前像變了個人,令邢豐恐懼。
是從什么時候開始?
貌似是從他武力飛速生長之后,在他眼中一切都變慢了好多,比如他帶人上街巡邏,總覺得屬下走的慢悠悠跟老頭一樣,為此他怒斥了屬下幾次。
還有什么?對了,還有風也慢,雨也慢,在他眼中一切都是顯得那么緩慢遲鈍,越是這樣,他就越是急躁,心里總有種想要毀滅緩慢之物的沖動。
“先生,我…我出現問題了嗎?”
邢立緊張的看著卜測,小心翼翼開口詢問。
以往他從沒有認識到是自己的問題,如今被先生點醒,他才恍然,自己已經處于狂暴邊緣,險些失控。
他以前性格明明不是這樣,他是出了名的謹慎,穩重,好脾氣,但回顧最近幾年,這些優點蕩然無存,他開始變得浮躁,急切,狂妄,甚至還有沖動的毀滅欲。
卜測沉吟道:“凡俗之中有人生來艱難,自小辛酸度日,勞苦半生仍是一窮二白,偶然間時來運轉天降橫財,一夜暴富后兩極化的反轉,會致使其心態失衡,做出與性格不符的舉動。”
“而今你之變化,與此頗為想通。武藝暴漲,本為你之福,但若因此狂妄,福則為禍矣!”
邢立靜聽教誨,沉下心來思索,不禁生出冷汗,若非先生點醒,繼續這般狂妄,只怕將來失控之下做出悔恨終身制事。
“先生,邢立知錯。”
邢立拱手道:“今后定當斂去浮躁,加以克制。”
卜測沉吟不語,他知曉邢立之變,只怕與他如今非同常人的身軀脫不了干系。
一味壓制,并非好事,將來爆發,才是大禍。
肉體為靈魂之安處,也為束縛,生老病死,七情六欲,皆為束縛人之行為的根本所在。
邢立沒了肉體凡胎,自然也沒了病弱感,就連情欲都消散了許多,這并非好事,此等情況極易生出魔障。
雖然他抹去了邢立那段記憶,但身體變化他潛意識中還是有所察覺。
故而,如今邢立連生死都無半分顧忌,與他之前小心翼翼求證壽命判若兩人。
禍患常積于忽微,哪怕如今邢立還未有心魔生出,卜測也不能放任他的變化不管。
“邢立,吾今傳你一訣,助你靜心神,驅浮躁。”
卜測起身,看向晨起初生的太陽,言道:“心若冰清,天塌不驚!”
一言出,而道韻生,卜測周身泛起神光,氤氳之氣,異香彌漫,遠遠看去,便令人誤以得見天宮之景。
邢立來不及驚訝,便被卜測周身道韻波及,而后心生靜氣,腦海之中紛雜之念,心中狂暴躁動之感,皆被驅逐出體。
卜測清朗的聲音,悶雷般再邢立腦海炸響:“萬變猶定,神怡氣精靜…天地無涯,萬物齊一…即展眉頭,靈臺清幽…心無掛礙,意無所執…水流心不驚,云在意具遲!一心不贅物,古今自逍遙!!”
隨著清心咒緩緩道出,卜測也感覺到自己頭腦空明,內心清幽,體內天命鏡則是歡快的輪轉起來。
一股股天地靈氣,受到牽引被天命鏡鯨吞入體。
卜測回過神來,感受一下自身變化,他這才確定,每次誦經自身都能清除污穢之氣,將渾身內外洗滌一凈。
之前幾次,變化還小,再加上他尚未融入這個仙道世界,故此未能發現異常。
如今他對修行有所了解,對自身情況也已見微知著,再加上這次變化之大,便是想忽略都忽略不了。
伸展雙臂,卜測將周身流動的道韻納入體內,漫天霞光也緩緩散去,只留下山間帶著令人心神沉靜的淺薄霧氣彌漫,誤入深山的樵夫,在薄霧中穿行而過,感覺煩惱都被清除驅散,身體前所未有的暢快輕松。
邢立醒來,眼神清明,浮躁之氣盡數消退,內心平靜,那種張狂無敵感也隨著漫天霞光一去不返。
卜測看向邢立,法眼閃過清光,滿意的點了點頭,邢立身上暴戾之氣果然消散。
平和的問道:“你可記下?”
邢立在心中回味了下,點頭說道:“先生,我都記住了。”
先生聲音直接烙印在他腦海,閉上眼睛略微一回憶,便清晰可聞。
卜測點頭道:“此為靜心訣,你可每日晨起默誦,晚睡默誦,將要暴怒之時默誦,自可靜下心神,清除你內心浮躁之意。”
聞言,邢立謹記在心,而后連忙跪地叩謝先生恩德。
“走吧!該回開丘縣了。”
卜測說著,一手抓著邢立的肩膀,以風遁之術飄然而去。
直到在開丘縣中落地,邢立的腦袋都是暈乎乎的,好似一轉眼就從邑陽縣內的山頂到了開丘縣。
邢立的感覺與蕭書山和小林滿皆不相同,既沒有蕭書山那般狼狽,也沒有林滿那般享受,事實上他根本就沒來得及反應,眼前一花,接著風吹得眼睛閉了一下,一睜眼已經到了開丘。
這就是騰云駕霧嗎?
體驗過這種速度,邢立再難生出自己速度快的感覺。
邢立心中生出慚愧之感,或許先生眼中,他自己也是慢吞吞,但卻從不見先生動怒,他又怎能嫌棄別人慢?
看著天光大早,悶頭直接進了縣衙,正好和楊正廷撞見。
楊正廷隨口問道:“邢捕頭,你怎么耽擱到了今日才回?賬要來了嗎?”
“賬?嘶…”
邢立聞言一愣,他心思沉靜的把過去邑陽的公差給忘了個干凈。
背著手剛走入平安巷,迎面遇見一個牽著牛車的中年漢子。
那中年漢子抬頭看見卜測,瞪大了眼睛,隨即一撒手扔掉韁繩跑到卜測面前。
他看著卜測,急的滿臉通紅,一跺腳才驚喜的喊道:“活神仙,真是您?您是活神仙,我妹子遇見的活神仙也是您?”
劈叉的聲音,顛三倒四的言語,嚇了路過的人一跳。
卜測看向來人,于他們來說不見卜測好多年,乍一見一時間不敢相認,但于卜測來說,就好似上個月的事,所以一見面他就認出對方了。
“周大郎,許久未見,七里村可一切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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