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有點耳熟。
李長生回頭。
卻見那頂樓上站著的,是紫竹。
“她怎么會在這兒?”
白發少年低聲自語道。
“李公子,不上來一敘嗎?”
李長生發愣時,紫竹又道:
“屋子里還有位姑娘,想見見公子哦。”
音落罷,在場的客人皆露出驚怪之色。
他們不認識李長生,但認識紫竹。
廣陵城哪個不曉得,紫竹幫主和那葉家太子,名義是上下級,暗地里卻互生情愫已久?
能得紫竹幫幫主盛情邀請,同處一室,這白發少年,是何方神圣?莫不是趙家私生子?
而更令他們驚怪的,還在后頭。
“不見。”
李長生,竟生硬的拒絕了紫竹邀請!
“出來久了,我媳婦該等著急了,我再不回去她要發脾氣了,她發脾氣…會殺人的。”
他沒有大言相駭。
瓊霄生氣了真會屠城的。
剛來廣陵城那天晚上,李長生睡不著,就讓瓊霄給他講故事哄他睡覺。
瓊霄給他講的是十萬年前,她跟李長生的前世大吵了一架,氣的不行,屠了一座城,生吃了城中十八萬百姓的故事。
否則為什么進了廣陵城后,李長生寸步不離瓊霄?他得看著管著他啊!
不過…
這些凡人似乎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
一男子調侃道:
“我廣陵城中有律法,誰敢亂殺人?公子理由也不會找,你咋不說你娘子是妖怪呢?”
他懷中的女子也跟著起哄道:
“小郎君的娘子,莫不是狐貍精?勾了小郎君的魂兒,才讓小郎君一刻也不舍離家?”
眾人大笑。
頂層的紫竹也笑的波濤亂顫,暗道:
這李公子,怕不是懼內吧?
兩人一唱一和,大家都能聽出是開玩笑。
李長生卻認真且疑惑的問道:
“你們怎么知道我娘子是狐貍?”
笑聲戛然而止。
怡紅樓寂靜的詭異。
良久。
那男子小聲問道:
“公子…有妄想癥?”
狐貍精,他只在有顏色的手畫中見過。
“沒有啊。”
李長生撓了撓頭,道:
“我娘子真是狐貍精。”
唉,這世道,說實話咋沒人信呢?
“得,你說是就是,我不跟你爭了。”
那男子也不較真,跟身旁女子喝了杯交杯酒,又倒了杯親手奉給囊中羞澀的少年,道:
“公子,來,交個朋友,你很有趣,我叫趙子龍,公子今晚項目費用,趙某承包了。”
來怡紅樓娛樂的,都是不差錢的主兒。
真玩嗨了,請全城乞丐尋歡的都有,更別提請個認識紫竹幫主的神秘高手李長生了。
出來玩嘛,開心最重要!
“額,好吧,那這錢算我管你借的。”
人都親自斟酒了,李長生再不好推辭,他干了杯中酒,對看自己看個沒完的老鴇道:
“老鴇,勞你去趟廣陵江旁的長生府,叫我家娘子送些金銀過來,我還與這位公子。”
趙子龍酒杯沒拿穩,掉了。
青銅的酒樽,叮當的響。
怡紅樓又寂靜了。
老鴇像看怪物一樣看著李長生。
他們嫖個娼都躲得娘子,回家前還要先洗去身上女子的香味,防止被娘子察覺。
你倒好,你出來嫖娼,還叫你娘子來給你送錢?是你瘋了,還是你娘子瘋了啊?
“愣著干什么?”
老鴇遲遲不動彈,李長生眉頭一皺,道:
“去啊!”
老鴇“啊”了一聲,渾身一激靈:
“真…真去?”
“你這不廢話?”
李長生往樓上走去,并再次提醒道:
“態度好點,我娘子真的會殺人的。”
老鴇想說什么,終沒開口。
她一咬牙,一跺腳,轉身。
顧客是上帝。
客人有要求,她只得照辦。
她只盼望,那姑娘別把自己轟出來就好!
老鴇出了怡紅樓。
怡紅樓瞬間燃了,討論四起。
尤其是賭桌那塊,無數人開盤下注。
有賭瓊霄會不會來的,有賭瓊霄帶錢還是帶棍棒的,有賭瓊霄會不會和李長生分手的。
先前開李長生玩笑的趙子龍忽然抬頭,對李長生叫道:
“公子,你娘子要真送錢來了,我幫怡紅樓的花魁娘子贖身,八抬大轎抬你府上去!”
“那你也叫你娘子送錢來吧。”
李長生身影一頓,笑的開朗:
“給花魁娘子贖身,我怕你帶的不夠。”
紫竹說的想見李長生的人,便是怡紅樓的花魁娘子,也是野雞幫的二當家——陳圓圓。
說實話。
李長生看到陳圓圓后,挺失落的。
同樣是花魁娘子,她跟青綰的差距差的不是一星半點:她的美顏,是用描妝堆上去的。
青綰娘子是天生麗質。
陳圓圓是后天繪容。
繪容騙騙普通人還行,騙李長生?
他可是親個嘴,就能猜出女子是不是完璧之身的大渣男,陳圓圓能騙的到他嗎?
但礙于情面,他也不能直接退場。
他只能施展自己逢場作戲的本領,笑道:
“兩位美人兒,月黑風高,叫本公子單獨會面,是想跟本公子花好月圓嗎?”
“李公子油腔滑調,沒少忽悠姑娘吧?”
紫竹拉開椅子,請李長生坐下,道:
“給公子介紹下,她叫陳圓圓,怡紅樓的花魁娘子,我的知交好友。”
“李公子好。”
陳圓圓應語言,起身,鞠了一躬。
“你好,你好。”
李長生點了點頭,兩人算結識了。
“小妞。”
坐下后,李長生見桌上就兩個茶杯,竟將紫竹的茶杯端起,輕泯,問道:
“你叫我過來,不會就只為給我介紹個姑娘吧?”
“真只為給你介紹個姑娘。”
看李長生喝自己喝過的茶的模樣,紫竹俏麗臉微紅,小心肝小鹿亂撞,聲若蚊蠅,道:
“這不剛好遇上,幫公子牽個橋,搭個線嘛。”
“哦。”
李長生心想:
我缺女人?
給我介紹女人干啥?
介紹就罷了,還介紹個濃妝艷抹的…
你說你把你自己介紹給我多好?
當然,想歸想。
當人面,這些話李長生還是不會說的。
人要臉,樹要皮,人圓圓姑娘一沒招他二沒惹他的,好端端的他打人臉干嘛?
“娘子會下棋嗎?”
李長生想跟陳圓圓做些正經事打發時間,等瓊霄來了就脫身,這樣兩人都能有光:
“博弈一把?”
然而…
“唔,不會。”
“書法呢?”
“唔,也不會。”
“墨畫?”
“額…還不會。”
“那你會啥?”
“額…會勾引男人,算嗎?”
好吧。
李長生又先入為主了。
修真界勾欄的花魁娘子,得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上的了廳堂,下得了廚房,除了修為不行啥都行,可凡間的花魁娘子…
好像只要會勾引男人就行了!
“我媳婦更會勾引男人!”
李長生無語的敲了敲腦殼,道:
“這樣,我教你下棋吧。”
書畫詩賦這些他也不懂,就不誤人子弟了。
“好…好的…”
陳圓圓被李長生搞的有些暈頭轉向了。
頭回有男人見了她,是要教她下棋的!
“嗯。”
李長生應聲,老練的翻箱倒柜,找到生了灰的棋盤和棋子。
“公子怎么知道棋盤在哪兒?”
陳圓圓驚道:
“公子來過怡紅樓嗎?”
“沒有。”
李長生挑揀的黑白棋子,道:
“勾欄放棋子的地方都差不多。”
他去過的勾欄太多了!
“渣男。”
紫竹哼哼罵道。
“你話多?”
李長生微抬眼皮,冷瞪著紫竹,道:
“過來給我捶背!”
“你!”
紫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是紫竹幫幫主!”
“親和捶背,選。”
李長生威脅道。
“你!”
想起李長生強吻自己的場景,紫竹憤憤的跺了跺玉足,只得乖乖上前給李長生捶背:
“算你狠!”
“再說話我讓你錘的就不是背了。”
李長生看了看自己的大腿。
紫竹眼睛都紅了,頃刻安靜。
紫竹安靜了,李長生也整理好了棋子。
他將黑棋簍子推到陳圓圓跟前,擺開棋盤,捻起枚白子,道:
“圓圓姑娘,我們可以開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