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開的意思很明確也很正常,斬草除根。再怎么說,智瑤在智氏的影響力也不可小覷,其子更是順理成章的繼承人。
不過,聽完他的話,智朗卻有些興致缺缺。
“他們離開了晉國,那就隨他們去吧!”
“可,智氏難保沒有心向智瑤者,終究是個隱患!”智開有些急切的說道。
在他的下意識理解中,有機會當然是要除掉隱患的,倒不是說他有多狠辣,而是時代的風氣如此。
從齊桓公,到晉文公,都是斬草不除根的結果。這還是后世熟知的,沒有流傳后世的更多。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各國對立,只要越過國境線那就有的是國家愿意收留,敗者卷土重來的機會極大。
前些年吳越之戰又是個更典型的例子,夫差一時大意,結果被越國復仇成功,倒讓勾踐落了個臥薪嘗膽的名聲。現在,誰也不愿意步了夫差的后塵。
“做事情,是要講究風險跟回報的。我問你,智瑤的幾個兒子本事如何?”智朗端著茶水又輕啄了幾口。
“這…皆平庸,并無優異之處。”
智朗攤了攤手:“所以呢!我認為,為了他們就派大軍去襲擊別國,不值得!當然,如果他們現在就在門外,我倒不介意隨手解決他們。”
智開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自顧自的嘟囔道:“我還是認為,該發兵的,這次的機會真的太好了。”
智朗拍拍他的肩膀,笑道:“你已經盡到了職責,決策自然該由我來。”
傍晚的時候,智朗去了一趟宗廟,去找卜禮。
卜禮的居所就在宗廟旁邊,他大多數時候都在鉆研卜筮之術,很少外出。
“我來是問繼位宗主日期的。”智朗跟卜禮相對而坐,直接說道。
“我已卜過了,五天后即為吉日。”卜禮蒼老的臉微笑著,輕聲說道。
“你為何發笑?”智朗被他盯得渾身不自在。
“自然是心中欣喜,故而發笑。”
智朗搖了搖頭,對這種莫名其妙的夸贊不為所動。
“你可知,智瑤曾讓我對你占卜過一次!”卜禮突然說道。
“嗯?”智朗的眉毛皺的更緊了。
“兩年前,就在你被困智邑之時。”
“你如何說的?”
“我說,你對智氏有益無害。”
智朗愣了一下,若此言不假的話,智瑤之所以放過他,還有這卜禮的幫忙了?
當然,此事真假無從考察。
“那我倒要道一句謝了?!”
卜禮擺了擺手,面色平靜的說道:“道謝就不用了。說這些只是讓你知道,你可以信任我。我是卜人,只為智氏,誰為宗主對我都一樣。”
“可你騙了智瑤。”
“我并未騙他,只是緩解了他心中的不安而已。你真的以為,我能影響他的決定?攻打趙氏,卜之不吉,他卻聲稱大吉,還是去了。智瑤每次找我,只為心安而已,其實他早就有了決定。”
“你到底想說什么?”
“沒什么,只是看到智氏后繼有人,欣喜而已。…現在看,你比智瑤更優秀,他的心中太躁了。若不是親眼所見,我是不敢相信你還未及冠的。”
智朗只回了個微笑,就再無表態。他對卜禮了解很少,面對這樣不講道理的夸贊,他心態倒還算平和。
“說到及冠,…你也到了及冠的年紀了吧?”
智朗點點頭,“我打算在繼位之前,先及冠。”
男子二十冠而字,就是舉行加冠禮并取字。他今年正好二十歲,到了年紀,只是家中沒有父母長輩,所以才拖到現在。
“可確定了,由誰為你加冠取字?往常,族中后輩加冠,有不少是由我來的。”卜禮說道。
智朗卻搖了搖頭,拒絕道:“我已有了打算。”
及冠,此事太過重大了,由誰及冠取字跟拜老師、認干親沒什么區別。在這個講究的年代,一但確定了這樣的聯系,就意味著對方獲得了超然的地位。
而智朗對卜禮不了解,當然不愿意讓他幫忙及冠取字。
被直接拒絕,卜禮卻也不惱,混濁的雙眼中卻更多了欣賞:“此事小心是對的。你打算找智果嗎?”
智朗眼睛微瞇起來,說道:“我還未決定,你以為呢?”
“你好像并沒有別的選擇。”
“…好吧。”
智朗身邊一個長輩都沒有,也未正式拜師,唯一熟悉也可信任的就是智果。所以,他確實沒有別的選擇。
第二天,智朗很早就起床了,沒有乘車,也未騎馬,只是一路走著離開了居所,賈遠則帶親衛緊跟著。
跟薪城相比,智邑要大的多,也更接近智朗想象中的古代城市。
街道兩旁就是各種店鋪,日用品攤位,飯館,還有售賣各種工具的鋪子。
智朗是要去找智果的,地方在城西。
不過,剛走了沒多遠,智朗卻遠遠的看到了從城門騎馬疾馳而來的智坦。
而這時,騎馬的智坦也注意到了被簇擁著的智朗,連忙趕了過來。
“你在街面縱馬疾馳,所謂何事?”智朗臉色微沉,大有不說出恰當理由就懲罰的架勢。
智坦張口欲言,但還是跳下馬背,湊智朗耳邊小聲說道:“是智國…他!他昨晚走了。”
“走了?去哪?”
“誰也不知啊!就留了這么一封信。”說著,智坦連忙從兜里取了張絹布。
智朗接過來,很快看了一遍,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內容不多,就一個意思,智朗不信任他,他要去別處找門路。
“他怎么離開的?乘車還是單騎?”智朗把絹布收起來,說道。
“乘的傳車,他自己駕車。”
“立刻派人,去把他找回來!”智朗臉上多了些怒氣。
“唯!”智坦連忙拱手,接著重新騎上馬背,又轉身出了城。
看著消失在視野中的智開,智朗原本的好心情頓時散了一半。作為智瑤曾經的親信,智國的能力毋庸置疑,可,他的身份同樣尷尬。
這樣的人物,就算自己不用,那也決不能讓他去了別國。在這一點上,智朗并不打算講究什么寬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