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折翻了一個白眼,將溫珩扔在地上,而后抓起姜尚的手,替他把起脈。
“無妨便好,歇一陣便繼續趕程吧。”顧燁祭出一個瓷瓶子塞到姜尚懷中,拍拍他的肩膀。
“師伯,弟子拖了師伯后腿了。”姜尚朝著顧折作揖。
“不過晚些天到西天罷了,”顧折渾不在意地擺擺手,“人在便好。再說回來,你可是師弟的寶貝疙瘩,若是有什么閃失,他非得和我叫嚷。”
元始天尊啥性子他還不曉得。
當年同在師門下,他不過喝了他一壺茶,就被他惦記了百年。
這寶貝徒弟他要給弄沒了,這可就不是惦記幾百年的事兒了。
指不定哪天,他還會提刀削他一層皮呢。
一行人在此歇息一日,清早便乘著濃濃的霧氣離了開去。
行至一片山嶺,溫珩開始左顧右盼起來。
“狗崽子,你瞧什么呢?”顧折發現他的異樣,不由挑眉。
“你不覺得這里風景很好嗎?”溫珩身子哆嗦了一下,咧嘴訕訕一笑。
“光禿禿的司令官兒,哪門子的好看?”
眼下尚且是寒冬之末,這四方山林未生樹葉,瞧上去甚是荒蠻。
溫珩有些心虛。
他不再四下張望,乖乖地跟在顧折身后。
直到一陣驚人的酒香,從空中飄來。
顧折翕動鼻翼,愜意地瞇起了眼睛。
和老頑童釀的酒有的一拼。
顧折尋覓著酒香,慢悠悠走過去,便看到一位身著白衣的小公子哥兒。
這公子哥兒明明戴著幞頭,三千青絲卻散在后方,隨風搖曳。
他生得劍眉星目,一張五官很是深邃,有些胡人的模樣。
公子哥兒斜倚在一塊巨石上,一手撐著腦袋,一手提著一壺酒,高舉頭頂,悠哉悠哉仰頭灌下。
遠遠望去,這公子便仿佛謫仙一般,一身氣度灑脫又逍遙。
顧折看到他的旁邊,還有一處泉水。
再往旁邊看…
顧折緩緩瞇起眼睛。
是被泥土掩埋了的尸骨。
這公子哥兒,不是人,是成了精的鬼。
“將進酒,杯莫停!”公子哥兒喝罷一壺酒,忽而朗聲笑起來。
將進酒,杯莫停?
顧折和溫珩同時一怔。
莫不成…是他?
“臭小子,那廝不應是在數十年后才會誕世的么?”溫珩傳音入密,悄悄問道。
“誰曉得。”顧折聳肩。
他不動聲色地收起好奇,示意幾人不要亂動,而后上前對著公子哥兒作揖一拜:“這位公子,山林縱然逍遙,卻也不如塵世來的繁華熱鬧。公子修行已足,何不輪回投胎,再世為人?”
“你覺得爺這酒如何?”公子哥沒有回話,指了指旁邊一潭泉水。
果然是酒泉。
“清香凜冽,自然是好酒。”溫珩淡淡開口。
公子哥盯了一會兒溫珩,忽而看向顧折,一雙好看的鳳眸彎彎一笑:“小子,知道這酒怎么來的么?”
“仙家酒,以尸為引,以骨為曲。百千年酒香不絕,飲者多福壽也。”顧折微微一笑。
“仙家酒——”公子哥笑了一聲,“我自仙庭謫下凡塵,化骨散身已有數百年之久。他們為了一口可以長壽的仙釀,將我之魂魄束縛于此,生生世世不得解脫。這便是,你們崇拜敬畏的仙庭。”
說到此處,公子又笑了一聲,眉宇間的灑脫多了幾分清冷與不屑。
顧折抿唇。
原來,這便是他的前世。
即便后來他如愿轉世,也是一生意難平啊。
“逍遙帝君仙如其名,一生桀驁,死后無奈束縛于此,想來心有不甘。在下愿為帝君解開封印,叫帝君輪回轉世。”顧折作揖。
“哦?”逍遙帝君,也便是這公子挑眉,“你一個斬妖除魔的道人,會這般好心?”
天庭的走狗,沒幾只好鳥。
顧折沒有說話,一步跨出,找到陣法之眼所在,蹲下身子伸手,緩緩祭出斬妖戒的法力。
準確來說,是他將經驗轉換成了法力。
不是說,斬妖戒的力量,可以溶解世間一切封印么。
果不其然,在須臾過后,陣眼顫抖了一陣,竟然化作一縷青煙消失不見了蹤跡。
與此同時,逍遙帝君身上飄出一縷金色的煙霧,在陣法消失的一剎,也隨之升騰隱匿。
逍遙帝君感受到束縛自己靈魂的枷鎖,被一道奇妙的法力打破,頓時望向顧折。
“你不是仙族,你這一身的法力,并非源自仙族的傳承。”逍遙帝君緩緩瞇起眼睛,上下打量顧折。
瞧他一身正氣,也不像是邪魔歪道。
莫不成…
逍遙帝君的面色微微一變。
“帝君,在下與仙族結了梁子,此番出手,不過是欣賞帝君為人罷了。至于這一壇酒泉,左右非是帝君所有,帝君何不成人之美,與了在下?”顧折咧嘴一笑。
這些酒,他不會喝,但是可以拿來膈應仙族。
“好。不過,我還有一件事,要你幫忙。”逍遙帝君頷首。
“且說。”
“將我的一副尸骨挖出來,煉成丹藥。山林深處,行半個時辰,可見桃源十里。桃源深處有一冉莽修煉成的蛟龍,臥于那方養傷。你將丹藥與它喂下,如此便可。”逍遙帝君的身形漸漸透明,他對著顧折緩緩作揖一拜。
“好。”顧折頷首。
逍遙帝君微微一笑,徹底釋然離去。
溫珩聽聞逍遙帝君的話,頓時走過去,將那一副尸骨扒拉出來。
“臭小子,快點煉丹。”溫珩推了推顧折。
顧折將一潭酒泉收入斬妖戒的空間,而后看向尸骨。
尸骨已經風化,瞧上去甚是凄涼。
堂堂一代帝君,被貶落凡塵,竟然還要淪得這般下場。
“難怪轉世后青史留名,卻還是意難平到郁郁而終。”顧折喃喃一聲,蹲下身子小心翼翼抱起尸骨,轉頭看向姜尚。
“以我的法力,尚且不可煉化這帝君之骨。小師侄,你我一同煉化。”
姜尚頷首,對著那尸骨作揖一番,而后與顧折齊齊捻訣作法,釋放出一道火焰來。
火焰燒上尸骨的一剎,尸骨便融化成了液體,而后迅速凝聚成丹藥的坯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