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剎那到底有多久?
根據佛經上的說法,人的一個念頭,就有九十個剎那。所以通常這個詞用來形容時間極短,短到人都很難意識到一剎那已經過去了。
在場觀戰的賓客們,有一種時間以不可思議的方式消失了的錯覺,因為在易坤海動手的一剎那間,他們的意識只有一片空白。
每個人都僵在了原地,像是突然摁下了停止鍵,連呼吸都已經忘卻。
沒有震耳欲聾的爆炸,也沒有鋪天蓋地的靈光,在他們眼中,易坤海不過是很自然的打出去了一拳。
但這一拳之威,卻讓僅僅在旁觀戰者如同靈魂被從身體里吹飛,意識完全停滯,甚至是被扭曲。
不過時間的洪流到底還是無法阻擋,仿佛極為漫長又仿佛不會結束的感覺,不過是錯覺,一剎那的時間終究還是非常短暫的。
——咔嚓咔嚓!
巨大的裂縫在易坤海腳下爆發,每一條都足以塞進去一個人,并還在朝著周圍肆無忌憚的擴張,仿佛他的一拳,讓地面都無法承受,整座山在這一拳的威壓下跟著顫抖起來。
激蕩的暴風接踵而至,強大的沖擊力將空氣中的水分凝結壓縮,形成顯眼的環形激波,且一層疊著一層,正好從林天賜背后透體而出。
看上去與其說是沖擊波,更像是橫著刮起來的巨大龍卷風,直逼背后慌慌張張想要撤遠點的賓客人群。
不過這股沖擊波在靠近后,突兀的轉了個彎,沒有任何預兆的成九十度折轉,掉頭飛上藍天,并沖破云霄。
蒼穹之中漂浮的朵朵白云像是遭到了高空核爆打擊,飛上天空的沖擊波讓云朵瞬間被開了個整齊的圓形空洞,隨即擴散開的力道更是讓殘余的云彩被瞬間拉長,變細,最終如同用抹布擦掉玻璃上的霧氣般徹底被吹散,完全的消失不見了。
演武場上,一團如同太陽般宏大的靈光將易坤海和林天賜的身影包裹起來,并快速覆蓋到整個演武場,耳朵里滿是隆隆的低沉回響,順著開裂的地面,傳到腳底板,也映入眾人的心底。
不知過了多久,易坤海的一拳幾乎把所有人的意識都吹飛了,當有人回過神來的時候,占據整個視野的龐大靈光已經完全消散,大家這才發現自己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躺倒在了地上,身體跟灌了鉛一樣格外沉重,即便勉強站起來,雙手雙腳也在跟著不斷的顫抖,如同意識都沒有察覺到的時候,身體先感覺到了極大的威脅。
眾人紛紛支撐著站起來,將目光投向演武場。
曾經的演武場是一個地勢略高,并鋪滿了平整石板的空地,而現在,則變成了一個大坑…
為此,眾人不得不快走幾步,站在曾經是演武場的大坑邊上才能看清全貌。
目測到底部足有五六米深,依舊冒著熾熱的白煙,所有的土層和巖石仿佛都被氣化了,也更像是被某種可怕的野獸吞噬殆盡。
而在這個大坑當中,只有兩處還維持著‘原貌’。
一是易坤海腳下的一塊土地,由于周圍都凹了下去,他現在看起來就像是保持著出拳的姿勢站在一根歪歪曲曲的柱子上似的。
另一個,則是林天賜腳下的土地,不僅那塊石板安然無恙,高度也還保持著演武場原來的樣子。而且成正方形,腳下一米見方的地方,沒有被波及到一點。
僅僅余波就有如此威能,那么,被命中的林天賜又如何?
比起之前沒有任何動作,林天賜這回伸出了一根手指。
是的,就一根手指,手指肚頂在易坤海的拳頭上,由于林天賜所處的位置比易坤海高一點,看起來就像是他從斜上方用指尖輕輕點了易坤海拳頭一下。
除此之外,林天賜沒有任何變化,不僅完全沒有受傷的跡象,甚至面色如常,連衣服都沒有凌亂。
這讓在場的眾人眼珠子差點從眼眶里掉出來!
九科從哪找來的這種老怪物?!
大家轉頭看向捂著腦袋從地上爬起來的任寶來時,人人眼里都帶著驚懼。
早聞九科創立之初的那批老妖怪現在都隱于幕后,除非到了大事不出山,今日一看,傳聞果真如此。
就讓他們瞎猜吧。
事實上,林天賜連一根手指都不需要出,他會做出‘防御’的動作,是因為他那身衣服是自己媳婦給縫的,弄壞了的話等回家…
——耳根兒別想清靜。
當眾人有能力起身看的時候,易坤海的最后一招不管是余波還是后勁兒都早已消失了,兩人維持這種姿勢大概一兩秒,易坤海膝蓋一軟,像是被抽掉了骨頭般癱軟下去。
林天賜手疾眼快,一把扶住易坤海,才沒讓他掉進下面的坑里。
法力已經一丁點都不剩了,操控五星顛倒之術所耗的精力也是十分巨大,雙重消耗下,體內只有陣陣空虛。
待在另一邊,易坤海的四個徒孫急忙跳進大坑里,顧不上地面依舊散發著驚人的熱量,急吼吼的往他的方向跑。
而易坤海沒管周圍的動靜,掙扎著試圖重新站起來,很勉強的拱拱手:
“林道友神功無敵,老夫心服口服,李家之事,一切都依道友所言。”
雖是認輸之言,但易坤海卻有一種滿足的感覺。
修士一生,只為追尋那天道,追尋與日月同輝、天地同壽。
千年苦修卻依舊摸不到邊兒的修士如過江之鯽數不勝數,就像是被關在籠子里的鳥,能看到天,卻永遠不可能展翅翱翔。
而今,易坤海認為他真的看見了,體會到了什么叫天道,什么才是‘仙’。
“如此甚好,道友今日之體悟,將來必然會助你更進一步。”
說著,林天賜輕輕在易坤海的手臂上拍了一下。
后者一愣,他不僅感覺到體內的法力正在快速恢復,早年急于求成而留在腿上的暗傷,也跟著消失無蹤。
他會坐著軟轎來李家,可不是為了擺排場,腿上的暗傷已經到了病入膏肓的地步,短時間內站著與人動手不是問題,但長時間站立會被劇痛折磨的死去活來。
結果就這么輕描淡寫的沒了?!
“道友正直,行事光明磊落,以后可不能過于急躁了,李家之事本座也只是個旁觀者,這里面或許有誤會,待會好好聊聊,若是李家有錯,本座愿幫道友討回公道。”
易坤海一聽,彎腰行一大禮:
“多謝道友相助。”
“大可不必,相逢即是有緣。”
修士最講究緣法,林天賜自然也是如此。
場外,剛剛站起來,沒有搞清楚狀況的任寶來一看,頓時覺得這事兒穩了。
雖然剛才他好像被沖擊震的暈了過去,沒有看到細節,但就目前來說,事情已經結束,剩下的不過是調解工作,這事兒九科同樣十分擅長。
不過就在這個旗鼓煙消,塵埃落定的關頭,一陣奇特的聲音正由遠及近…
——嘩啦啦!!
聽起來,像是水響?
眾人轉頭一看,演武場外那條小河的源頭,也就是緊挨著山壁的泉眼突然炸裂,無數清泉像是被擠了出來一樣射出一大條水柱,裹挾這晶瑩剔透的水花,正好射向演武場。
“臥槽!!!臥槽槽槽槽槽!!!”
與水柱同時出現的,還有安姓某人中氣十足的語氣助動詞,以及兩個被水沖到小河里的人形黑影外加…
一頭鹿?
看了看原本安平安站的位置,那里只有一個正在快速消失的虛影,代表那不過個幻術。
任寶來額頭上的血管,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凸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