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師乃是天下首善之地。
張忠與胡瑄兩人騎著高頭大馬緩緩行駛在京師街頭。
張忠細細打量許久街頭場景,心中不由產生稍許遺憾之感,因為如今的京師與他想象中的繁華景象還是有些差距的。
就京師街面的布局而言,就稍顯刻板了一些。
一條貫穿南北的大路平直而寬闊,兩側的建筑擺列嚴整,間距都是一般寬窄,形成一條條深邃的東西向小巷道。
巷、路縱橫交錯,猶如圍棋格子一樣,一看就是統一規劃出來的。
給人的感覺少了些許自然,多了一種威嚴的氣勢。
路旁巷間的植被十分稀疏,只偶爾可見幾株低矮的松樹槐樹,向街的鋪面也不是那般密集,門面都是一副模樣,整齊中透著單調,少了些人味。
“小公爺為何一路看來,頻頻搖頭不止呀?”一旁的胡瑄不由好奇問道。
“只是感覺,這京師少了點人氣,沒有想象中的繁華。”張忠不由失笑道。
“哎!”
“我還以為是什么事呢?”胡瑄不由失笑道“這京師畢竟永樂十八年才剛剛建成,可謂百廢方興,而這一座城要養出郁郁人氣來,沒個幾十年工夫是不行的。”
“讓胡兄弟見笑了。”張忠聽了不由醒悟過來,隨即尷尬不已。
“這是哪里話,小公爺只是一時未想明白罷了。”胡瑄連連擺手笑道。
張忠聽了不由笑著對胡瑄點了點。
心中對此人印象更好了幾分,也不枉他當了五千下營的坐營官后立馬將胡瑄從把牌官提拔為把司官。
因為這胡瑄情商的確很高,又善于交際,與軍中之人都相善。
而張忠之所以將胡瑄視作心腹之人,當然也是因為胡瑄是胡皇后的兄長,有這層關系在,以后也能與胡皇后搭上線。
話說張忠之所以現在就開始潛心籌謀,不是他不愿做個勛二代,嘗嘗美食,泡個小妞,輕松自在的過完這一生。
這不是作為一個掛逼,他知道24年后的土木堡之變將上演,他那便宜父親張輔也會死在此役,而大明朝也會遭受重創。
文官勢力開始抬頭,此后便勢不可擋,大明朝立國之初的勇武血性也漸漸喪失,九邊軍士也只會縮在烽燧堡寨之中,不敢再向北殲敵了。
雖然人人都說土木堡之變都是王振那個天殺的閹人的錯(當然王振也洗不白),難道英宗朱祁鎮的過錯就小了嗎?
要知道正統十四年,朱祁鎮那時早已經成年了,有獨立思考,做出決斷的能力,壓根不是什么傀儡皇帝。
所以張忠一想到此處,便對那個還未出生的朱祁鎮天然缺乏好感,沒辦法,心里過不去,膈應的很。
這或許便是張忠更愿意親近胡瑄,偏向胡皇后的原因。
只是張忠又想到胡皇后不得朱瞻基喜愛,在她被廢之前,都未誕下男嬰。
“這是個硬傷呀!”張忠心中苦悶道“難道自己還得先幫著胡皇后爭寵,讓她能順利誕下皇兒。”
“真是任重道遠呀!”張忠不由嘆了口氣喃喃低語道。
“小公爺,你剛才說什么了?”胡瑄眼見張忠一會神游天外,一會又喃喃低語,十分奇怪的樣子,便出聲問道。
“咳咳.....”
“沒事,胡思亂想罷了。”張忠連忙收斂思緒,掩飾說道。
“是這樣呀!”胡瑄見張忠不愿意說,也不想強求,遂轉移話題問道“這軍器局的火器未按時交付給我們,雖然讓人氣憤,但也不至于讓小公爺親自跑這一趟呀!”
“倒是不完全因為此事。”張忠解釋道“我其實對火器很感興趣,所以也想實地去軍器局看一下,這算是公私兩便吧”
“原來如此。”胡瑄不由釋然笑道“我差點忘了,小公爺是十分擅長火器的。”
“小公爺對這軍器局有所了解嗎?”胡瑄隨即繼續問道。
“還請胡兄弟為我說道一下。”張忠連忙說道。
“小公爺客氣了。”胡瑄繼續說道“我朝制造火器的官署,一個是工部虞衡清吏司管轄的軍器局,另一個便是內府管轄的兵杖局。”
“而如今的軍器局大使(掌軍器局,屬正九品。)乃是一個前安南王子黎澄。”胡瑄繼續解釋道。
“安南人?”張忠驚訝問道“火器乃神兵利器,軍器局怎可讓一個安南人執掌了?”
“小公爺顧慮的是。”胡瑄先點了下頭,隨即失笑道“不過此人比較特殊。”
“喔!”
張忠不由一臉疑惑之色。
“小公爺可知我朝神機營因何而設?”胡瑄問道。
“這個我知道。”張忠回答道“永樂皇帝平安南時,得神機槍炮法,特置神機營肄習。”
“是這樣的。”胡瑄不由頷首說道“平滅安南的便是小公爺的父親英國公了,而滅掉的便是安南胡朝。”
“這個黎澄便是安南胡朝國王胡季犛(máo)的兒子”胡瑄解釋道。
“怎么一個姓黎一個姓胡了?”張忠脫口問道。
“這就要說一說這個胡季犛(máo)的發家史了”胡瑄笑道。
“這個胡季犛的祖先名叫胡興逸,祖籍浙江,他在五代時期前來安南,成為演州刺史。”
“傳十二代到了胡廉的時候,做了宣尉黎訓的義子,從此改姓黎。”
“胡廉之后又傳四代便是這個胡季犛了。”胡瑄笑著解釋道。
“原來如此。”張忠失笑道“胡兄弟,你繼續講,為兄很感興趣。”
“是”胡瑄笑著應了一聲,便繼續說道“等到了胡季犛這一代,他的家族已經十分顯貴了。”
“胡季犛有兩位姑母分別是明慈王后和惇慈王后,都嫁給了安南陳朝(1225-1400)的陳明宗。”
“我知道了。”張忠不由插話說道“又是外戚篡權奪位那一套。”
“小公爺所言極是。”胡瑄不由失笑道“這個胡季犛便以外戚之身,逐漸把持朝堂。”
“等到安南陳朝末代皇帝陳少帝時,胡季犛覺得時機成熟了,便干脆廢了少帝自立,恢復胡姓,自稱是虞舜后裔,改國號為“大虞”,定年號為圣元。”
“呵呵”
“這天底下還真是沒有什么新鮮事呀!”張忠聽了不由搖頭失笑道“這頓操作倒是像極了隋文帝楊堅改北周為隋朝。”
“誰說不是了。”胡瑄也笑道“我們乃是天朝上國,四方藩屬,皆仰慕不已,無論好的,壞的,他們都愿意學的。”
“哈哈”
張忠聽了感覺胡瑄的這番打趣十分有意思,不由大笑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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