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公府絳云院:
天邊稍稍泛起魚肚白,整個大地正處于黑白交替之際。
整個英國公府里除了偶爾傳來丫鬟童仆的腳步聲,一切都顯得靜悄悄的,因為英國公府的主人們還未起床。
張忠躺在床上,絲毫沒有經過一夜睡眠后精神得以恢復的樣子,反而是那顯眼的黑眼圈讓他顯得有了幾分憔悴之色。
因為得知婚事后,張忠昨晚失眠了。
“小公爺要不要起床,今日家宴,二老爺,三老爺也會回府。”蓉兒問道“可不能遲了。”
“家宴呀!”張忠感慨道“今日家宴恐怕是他穿越以來,第一次見他二叔張輗,三叔張軏一家人了。”
張忠從原主的記憶中對他兩位叔叔的唯一印象便是“不成器。”
“那就起吧!”張忠不由在心中暗想道“想來今日的家宴會很有趣的。”
.......
英國公府春暉堂:
老夫人王氏由于年歲漸長,愈發喜靜,平日里春暉堂里丫鬟們都不太敢大聲說話,更別提相互嬉鬧了。
今日卻不一樣,一大早,丫鬟們便進進出出,到處都是一派喜慶。
因為今日的家宴,是老夫人王氏期待已久的家族聚會了。
不過也不奇怪,活到老夫人王氏這份上,還有什么好求的了。
老夫人王氏出生在元朝末年,乃是元朝樞密院判王執中之女,可謂出生高門顯貴之家了。
而王氏的丈夫,也就是張忠的爺爺張玉了。
其人靖難之時為救永樂皇帝力竭戰死,此后便哀榮不斷。
永樂年間追封為榮國公,謚忠顯。等到了洪熙年間又進河間王,改謚忠武。
而老夫人王氏也一路水漲船高,累封至河間王夫人,身份之貴重自是不必多提的。
老人家如今除了抄經念佛,祈求子孫昌盛,英國公府富貴長存外,也就是期盼著家宴時,能見一家人和和睦睦的了。
老夫人王氏今日心情好,所以起的格外早,待張輔領著一眾人前來請安時,她早已在羅漢塌上坐定了。
老夫人王氏環顧了眾人一圈,笑著對張忠招了招手,讓他過去挨著她坐,待張忠坐好,又細細打量了張忠幾眼,隨即笑道:
“忠兒今日的裝束不錯,顯得格外精神。”
張忠反觀自身,他今日穿了一件寬袖元青紵絲直裰,腰上系了一條極為名貴的滲著飯糝的深綠色玉帶,一番裝束更顯出幾分貴氣來了。
“都是蓉兒替孫兒選的。”張忠瞥了一眼顯得十分拘謹的蓉兒笑著對老夫人王氏說道。
“喔!”
老夫人王氏先一頓,隨即恍然道“我知道蓉兒是誰,你母親,跟我說過。”
隨即老夫人王氏望向人群,笑道“蓉兒,過來一下,讓我看看。”
蓉兒聽了身體一僵,深深吁了口氣,她實在害怕,若是老夫人王氏不喜歡她,她該怎么辦?
但是現在容不得她遲疑,蓉兒連忙上前,給老夫人王氏道了個萬福。
老夫人王氏細細的打量起蓉兒,見她穿著一襲素白的八幅羅裙,腰間數十道細褶。
每一褶一道顏色,搭配得既淡雅,又別致,裙邊一二寸寬的地方,滾了大紅的花邊,看上去很醒目,讓人產生愉悅。
“嗯!”
“是個會打扮的,長得也好。”良久之后,老夫人王氏才在蓉兒提心吊膽中笑著說道。
蓉兒聽后,忐忑的心情才漸漸平復下來,僵硬的身體也慢慢放松。
“你如今是忠兒的房里人了,要照顧好他。”老夫人王氏望著蓉兒豐潤的身材笑道“早點為忠兒生個一男半女,為我們英國公府開枝散葉。”
“是.....”蓉兒羞紅了臉,又道了個萬福,輕聲應道。
“祖母,蓉兒她很好的,孫兒很滿意。”張忠插話笑道。
“你呀!還是個情種,我都沒說什么,你就不舍得了。”老夫人王氏一指點在張忠額頭上打趣道“不過這點,你比你爹強,你爹就是個不解風情的。”
“咳嗽.....”
張輔聽了不由尷尬的輕咳。
“你還不好意思了。”老夫人王氏沒好氣道“只知道關心正事,吳氏都入門多久了,也沒見有什么動靜。”
“忠兒是很好的。”老夫人王氏嘆氣道“但是這子嗣是不嫌多的,這樣家族才能壯大,以后忠兒也有個兄弟能幫幫他。”
張輔聽了,也不由默然無語。
站在一旁的吳氏,臉色不由煞白。
張忠看去,吳氏眉眼間難掩憂慮之色,想想也是,吳氏入府,本就是為了給英國公府綿延子嗣的,如今肚子沒動靜,想來她也十分忐忑不安。
“叔叔們也快來了吧!”張忠不想吳氏太尷尬,遂轉移話題道。
“哈哈.....”
“來了”一陣大笑,眾人看向屋外,便見兩撥人先后走了進來。
前面的是張忠的二叔張輗一家人。
張輗約三十五歲,中等身材,寬額闊面。跟在后面是他的妻子馬氏,兩個兒子,長子張斌與次子張昌。
后面的是張忠的三叔張軏一家人。
張軏約三十歲,容貌與張輗相似,跟在后面是他的妻子錢氏與女兒張蕓。
“你們都來了。”老夫人王氏笑道“都快進來。”
張輗等人便先后進入春暉堂,各自向老夫人王氏行禮問安。
“好好”老夫人王氏看著眼前的兒孫,滿臉褶皺的臉上笑意更甚。
“吩咐下去,快些上菜。”老夫人王氏吩咐身邊的大丫鬟道。
隨后眾人便在食桌旁,各自坐了下來,而菜也陸陸續續上了桌。
張忠看去,只見食桌上擺著三湯四羹五大菜。
諸如燕窩雞絲湯、海參燴蹄筋、鮮蟶蘿卜絲羹、海帶豬肚絲羹、鮑魚燴珍珠菜、淡菜蝦子湯等皆是色香味俱全。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席間的氣氛漸漸熱絡起來。
張輗眼珠咕嚕咕嚕亂轉一圈,舉起杯中的玉壺春,笑對眾人道“最近英國公府喜事不斷,先是忠兒身體大好,入了軍營成了坐營官執掌五千下營。”
“如今他又入了天家的眼,不久后要與皇室聯姻,此等喜事當飲一杯慶祝一番。”張輗徐徐說道。
“老二這話說的好。”老夫人王氏笑著“是應該慶祝一下的。”
眾人聽了不敢怠慢,連忙舉杯應和。
張忠瞧著他這二叔張輗的作態,不由心中納悶,據他所知他這二叔是個無利不起早的人,今日這番表現真的是為他這個侄兒高興嗎?
“哎!”
張輗放下酒杯,先是嘆了口氣,轉而面對張輔說道“我如今真是羨慕兄長你呀!”
“忠兒如此成器,你以后還有什么可擔心的了。”張輗瞥了自己的兩個兒子一眼“不像我的兩個不成器的東西,我是為他們愁死了。”
張輔撇了自己這個二弟一眼,壓根沒說話,因為他太了解自己這個二弟的尿性了。
這只是開頭,他的目的還在后頭了。
果不其然。
只見張輗的臉皮是真的很厚,其人見張輔沒有應和,也不在意,只是繼續說道:
“我將燈市口大街的那間酒樓交給他們,本意是讓他們有份嚼用,誰知酒樓讓他們弄得生意慘淡。”
“兩個不成器的,又來找我,但我又能有什么辦法?”張輗故作生氣道。
張輔見狀無奈的嘆了口氣,說道“二弟,有什么打算你就直說吧!”
張輗訕笑一聲說道“我聽說忠兒病好后,老太太將她的陪嫁中的一間金銀首飾鋪給他了。”
“我想呀!這酒樓生意很復雜,金銀鋪簡單一些,能否將兩者置換一下,反正忠兒聰明,能將酒樓經營好,而且他如今前程遠大,也不差這點東西。”
“好家伙!”
張忠聽了不由氣悶,這 TMD是什么鬼邏輯,這吃相也太難看了吧!
“這金銀鋪是老太太心疼我們忠兒,見他出來做事,難免有個什么應酬,這才給他的,再說了這金銀鋪與酒樓是一會事嗎?李氏氣憤道。
“大嫂,話不能這么說嘛!”張輗的妻子馬氏搭腔道“這鋪子是老太太的私產,忠兒又不缺這些,而我家的斌兒與昌兒才需要這些東西生活的。”
“如今又不是白拿你的東西,不是把酒樓換給忠兒了嗎?”馬氏繼續道。
“呵呵......”
“酒樓被你們弄不下去了,便準備扔給我家忠兒,哪有這樣的道理。”李氏反駁道。
“大嫂,這畢竟是老太太的東西,還是聽聽她老人家怎么說罷!”張輗突然插話道。
旁觀一切的老夫人王氏早已經臉色陰沉,她不由在心中暗道“老二實在是不像話。”
“但又想到老二一家的確過得沒英國公府好,都是自己的兒孫,這心中難免對過得不如意的老二一家更添了幾分憐惜。”
老夫人王氏不由臉露遲疑之色,轉頭瞧了瞧張忠,張忠見狀心中一頓,很快便理解了自己這位祖母的糾結。
按張忠前世的個性,他早就上前,噴張輗他一臉了,讓他好好做人,因為這樣的人不能給他臉,不然他愈發的有恃無恐。
但是如今不是在大明朝嘛!
講究的便是一個“孝”字。
于是乎張忠便看向自家老爹張輔,讓他表個態。
張輔見狀無奈的嘆了口氣,徐徐說道“忠兒,你就將你手里的金銀鋪與你二叔的酒樓換一下吧!”
“家和萬事興,不要太在意這些東西。”張輔徐徐說道。
“是”張忠無奈只好趕緊應下。
老夫人王氏不由輕吁了口氣。
“嘖嘖”
“還是二哥會鉆營,一番話便得了個金銀鋪子。”一直旁觀的張軏酸酸說道。
“就是,就是.....”張軏的妻子錢氏望向老夫人王氏說道“老太太可不能厚此薄彼。”
“夠了”
老夫人王氏見狀,把手中筷子狠狠朝桌上一摜,怒氣沖沖地說道:“都不是省心的,這飯不想吃便都滾......”
眾人一時訕訕,張忠環顧眾人,在心中感慨不已,自己都穿越了,可到哪里都不缺這些奇葩親戚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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