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華爵美軒酒店跳落后,一路滑翔,空中中彈,迫降在一家青旅的樓頂,然后在人行道上盲目地奔走,最后在玻璃櫥窗前遇到了柳淼淼,然后就失去了意識。
楚子川把目光投向車窗外,四周很安靜,遠處只有一個穿拖鞋的金項鏈大哥,拉著他的大狗在街上溜達。
這里是…居民區?
而且還是別墅區!海景別墅區!
回過頭,楚子川看向柳淼淼,現在他想明白了因果。
“謝謝你。”他衷心地說。
柳淼淼連忙揮手,“不…”
“不用謝。”郭叔盯著楚子川,面無表情地說,“這位先生,你最好現在就下車,不要將麻煩帶給我家小姐。”
“啊?!”柳淼淼愣了愣。
她一點都不怕楚子川給她帶麻煩,她巴不得這些麻煩越多越好,這樣她跟楚子川的關系就更加緊密了。
“小姐,別擔心。”郭叔回過頭,眼中閃過睿智的光芒,“我會對警察說,是他威脅我們,要我們帶他離開犯罪現場。在他的武力威脅之下,我們才不得不照辦。”
“郭叔。”柳淼淼翻了個白眼,“你還是別說話了。”
“我想大叔說得對,我應該盡快離開。”
楚子川凝重地點了點頭,只不過他現在身無分文,想坐車走都難。
“不行!!”柳淼淼想都不想,直接一口回絕。
望著楚子川錯愕的臉,柳淼淼的心里忽然覺得有些委屈。
她忽然發現,自己的暗戀,真的好心酸好累。
那一次楚子川返校出現在籃球場上,她看著那個熟悉的背影,心跳都快驟停了,傻傻地站在原地,那句呼喊卡在喉嚨里怎么都說不出口。
好不容易等到球賽結束,她攥著新買的寶礦力,冒著雨,歡天喜地地走過去,滿腦子都在期待一句簡簡單單的“謝謝”。
但是…但是,卻被九班那個壞女人捷足先登了!!!
她站在雨聲里,看著那個漂亮的壞女人對楚子川明媚地笑,而楚子川又對著那個壞女人的臉怔怔地發呆…
那時候她真的想哭。
“我討厭看你和別的女生聊天、打鬧,開玩笑也不行,怎樣都不行!”當時她的腦子里,來來回回只有這一句話。
現在終于有獨處的機會了,柳淼淼又怎么能輕易地放過呢?
對上楚子川那個疑惑的眼神,柳淼淼紅著臉,硬著頭皮解釋道:“子川,雖然我不知道你犯了什么事,但現在外面肯定還有很多人在尋找你。你要是直接出去,肯定會被抓住的!”
“而且你現在一身傷,走在外面不僅很惹眼,還是一種對自己的折磨!說不定會加重傷勢!!”
“子川,你現在應該已經餓了吧?不吃飽飯怎么有力氣逃跑呢?我其實會做飯的…”
柳淼淼低垂著眸光,聲音越發輕柔。
而郭叔聽著自家小姐說的那些話,越聽越不對勁,忽然倒吸一口冷氣,哪能不明白她的意思?!!
這是要留人過夜的節奏啊!!
孤男寡女?!
干柴烈火?!!
啊呸呸呸!
“糊涂啊小姐!”他忍不住說道。
而柳淼淼的回應,是一記極其鋒利的眼刀,那微微泛紅的眼角,將郭叔的話硬生生地逼回了肚子里。
楚子川沒留意到兩人的小動作,側頭看著窗外的雨,眉宇之間有些憂愁。
確實,他不知道外面的情況如何,也不知道玫瑰十字會的人是否掌握了他的樣貌,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通緝了。
而且,他全身的錢都留在那青旅一樓的長椅上了,也沒帶身份證什么的,坐車走或者住酒店,都不容易。
楚子川的臉上露出一絲無奈之色,這個司機大叔是鐵定不會載他走的了,或許他可以向柳淼淼借錢。
“柳淼淼,要不…你借我點錢?我好打車走。”楚子川有些尷尬地說。
“借錢?打車?走?”
柳淼淼一怔,隨即將頭扭到一邊,心虛地說:“我媽媽說,在我沒實現經濟獨立之前,不能隨便給別人錢。”
“啊?!”楚子川心道這是什么鬼家規?對乞丐的歧視嗎?
“你走不了的啦…”柳淼淼低著頭,弱弱地道,雙手放在膝上,握緊了潔白的裙擺,聲音里卻有些甜蜜。
“我借給你。”
郭叔掏出了他的錢包,從中抽出一大把人民幣,連同硬幣都倒在手里,越過車座,遞給楚子川。
“啊…?”柳淼淼懵了。
“哦哦。”
楚子川傻傻地接過,在他的眼里,這位司機大叔忽然不一樣了,變得義薄云天、豪氣干云,像個混道上的大哥,對小弟很是關照。
接過錢后,楚子川還不忘說了聲真摯的“謝謝。”
“郭叔!!!”柳淼淼被氣得小臉煞白。
她的心思,那是天知地知,郭叔知,楚憨憨不知。如今的機緣,本是天公作美,要給兩人推一把,盡力牽上姻緣的線,但郭叔這個照看了她數年的熟人,卻要破滅她的美夢!!
“哼!!!”
柳淼淼紅著眼眶,一把推開了沉重的車門,寒風夾雜著細雨吹進來,另一側的楚子川也感受到了透骨的涼意。
“小姐,雨傘!外面下著雨呢!”
郭叔連忙解開安全帶,就要推開車門,忽然聽得后方傳來一聲悶響,像是有什么人忽然摔倒了,積水濺起,伴隨著一聲強忍的悶哼。
“柳淼淼…”
楚子川臉色一變,他看見柳淼淼推門下車后,卻不知怎么的,忽然摔倒了,聽那聲音就覺得很疼。
楚子川也趕緊推開了他的車門,冒著雨,急急地繞過車尾,來到了另一側,望見了側躺在污水里的女孩。
白色的蕾絲手套、昂貴的華美長裙、精心護理的柔發、閃鉆的高跟鞋,全部沾上了污水與濕黏的黑土。
柳淼淼咬著紅潤的嘴唇,眼角掛著晶瑩的光,原本白皙的腳踝泛起紅色,一只手吃力地撐在地面上,想要爬起來,卻做不到。
望見這一幕,楚子川忽然感到一股揪心的疼痛。
他一直都認為,柳淼淼是月光般輕柔的女孩,而那月光此時正蜷曲著,以一種脆弱的姿態,無力地落在污濁的積水里,讓人心碎。
楚子川嘆了一口氣,彎下腰,伸出手去扶。
“啪。”
柳淼淼猛地甩臂,掙開了楚子川的手。
“我最討厭你了!!”
響徹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