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城,永發電機廠。
出貨倉庫門外,停著一輛五十鈴,雖然已經是十月的天氣,但搬運工們依舊只穿著兩根筋,就這樣還揮汗如雨。
這一車都是1.1kw以上的大電機,轉子都是百分之百純銅線的,特別重。
“快點快點,都沒吃飯啊,這才幾臺機子把你們累成這個鳥樣?”
頂著大肚腩的主任手里捧著枸杞茶杯,不停催促道。
“哥,我受不了,嗦根煙去?”一個寸板頭青年,抹了把被汗水浸濕的眼睛,拉住另一個和他長得有六七分相似的青年說。
“算了吧,沒看老羅在么,一會兒又扣我們獎金。”
“讓他扣,反正我也沒了。”
“我還有啊…”
“那我去嗦了。”
寸板頭青年腳底抹油,來到一處角落,可一根煙剛點上,老羅的一對瞇瞇眼就瞟過來。
“鄭安,偷什么懶兒!”
“羅主任,我特么一口氣搬多少了,歇根煙的功夫行不行?”寸板頭青年蹙眉道。
“不行!人家公司等著收貨!麻溜地,小心老子扣你的獎金!”
“你瞅瞅我還有不?早就被你扣完了。”
羅主任不由一陣語塞,這個刺頭,真當老子治不了你?
“那就扣下月的!”
寸板頭青年一聽,瞬間來了火氣,下個月還沒到,沒有這樣的規矩,再說,他嗦根煙頂多兩分鐘,不帶這么把人當畜生使的。
“你試…”
“好啦好啦小安。”
鄭平趕緊跑過來拉住弟弟,他們這種小職工,和人家當官的斗,哪有好果子吃?
有理斗贏一回,下回人也會找茬兒弄“死”你。
“哥,你別拉著我,老子忍這牲口很久了,今個兒非弄他一頓,大不了不干。”
鄭平正準備再勸說的時候,兜里手機響了,掏出來一看,是表哥打來的,用眼神示意弟弟別胡鬧后,接起電話。
也幸虧有這一茬,老羅見弟弟這架勢,有點怯,不然這通電話怕是也不給接。
“華哥打的?上次就讓他幫我在京城留意工作,不知道怎么樣?”鄭安見此,也豎起耳朵貼上去。
“喂,小平?”電話那頭傳來聲音。
“是我,華哥,嘿嘿…咋有空給我電話?”
“我先簡單說一下,中午你和小安去找來福他們集合,倒時候我再開視頻和你們一起講。是這樣的,有個活兒,不是特別正規,不過錢多,我估計半個月就可以干完,你和小安每人能拿一百萬…”
“多少?!”
電話那頭彭小華一番話還沒說完,鄭平鄭安倆兄弟,異口同聲喊出來,四雙眼睛瞪得滾圓。
“小安也在旁邊啊?對,你倆沒聽錯,半個月,一百萬,錢過來就到賬,不過…”
“華哥,啥也不說了,我倆馬上來京城!”
“不,不是京城,就在咱們東北,沈市。”
“那我們今天就到!”
“先別急,你們待會兒先去找來福他們集合,中午找個包間,我再跟你們聯系。”
“好!”
掛掉電話后,鄭平鄭安倆兄弟相視一望,都能從對方的眼睛里看出無法抑制的激動和驚喜。
一百萬!
半個月!
人過去錢就到賬!
不太正經?
怕個啥!
誰說我們就是正經人了?
“哥?”鄭安臉都激動紅了,半晌后,眼神瞥向旁邊。
“媽的,算啦,還有半個月工資不要了,給我打!”
老羅倒是想跑,可他這副長期缺乏鍛煉的身體,哪跑得過兩名年輕力壯的搬運工?
“哎呀!哎喲!你們兩個翻了天!”
他實在想不到,為什么這兩人接了通電話后就發瘋了,不想想后果的嗎?
“我要向廠里反映,把你們開除!”
砰砰砰!啪啪啪!
倆兄弟充耳不聞,將這頭肥豬按在地上使勁摩擦。
看得其他的搬運工們竊笑不已,這也算是給他們出了口惡氣。
老羅這廝狗的很,明明自己不想待在這兒監工,所以只要一有活兒就玩命地催他們,喘口氣的時間都不給。
誰要是不服管,就扣獎金。
“喝,腿,誰稀罕!老子不干了,我和我哥每人還有半個月工資,就當大爺給你的醫藥費。”
打了好一陣兒,打爽了后,兩兄弟一人叼著根煙,大搖大擺走向廠門。
至于老羅,則趴在地上“哎呦,哎呦”個不停,鼻青臉腫的,爬都爬不起來。
同一時間。
德陽小鎮的一座小平房里。
郭來福剛將昨晚通宵打零工掙的錢,交到媳婦兒手上,悶頭坐在院子里喝著一碗白稀飯,外加半個油餅子。
“一晚上才掙120塊錢,你是不是偷藏了?”大餅臉的媳婦兒站在旁邊狐疑望著他。
郭來福對這種情況已經習以為常,心里確實不爽,但整晚沒睡,頭暈眼花,實在懶得和她吵,淡淡道:“丫丫這個季度的牛奶費馬上要交,最近就別回娘家了。”
“誒!郭來福,你啥意思啊?我回娘家怎么了,那是生我養我的地方,我買點東西孝敬怎么了,不應該么?你叫所有人說說!
“你個沒能耐的東西,養不起自己閨女,還不讓我養我父母了?!”
大餅臉媳婦兒雙手叉腰,跳腳大罵,理直氣壯。
“那也是你閨女。”郭來福挑了挑眉。
“是啊,但她姓郭,是你的種,你就要負責養,她將來也會養你。那我養我父母怎么了,你難道想讓丫丫長大不養你?”
郭來福眉頭緊鎖:“你不要沒事找事,我是說這幾天先攢點錢把牛奶費交了,后面我不管你。”
“我沒事找事…”
手機響了,打斷了要發飆的大餅臉媳婦兒,郭來福摸出一看,臉上浮起出一抹笑容。
“又是這個彭小華,找你準沒好…”
“閉嘴!”
“誒你!反了。”
郭來福沒理她,拿著手機來到院外。
“小華啊,呵呵,有一陣兒沒聯系了。”
“是啊來福,長話短說吧,有條財路…”
兩分鐘后,一宿沒合眼的郭來福,精神奕奕地返回院里,看了眼氣呼呼的媳婦兒后,不等她開口,搶先道:“方小梅,我給你二十萬,咱們離婚吧,房子什么的都給你,丫丫跟我,怎么樣?”
“二十萬?”方小梅笑了,一臉不屑道:“就你?好啊!”
郭來福點點頭,“最遲一個月,我把錢拿給你。”
說罷,不再多言,轉身走出院子。
中午。
小鎮上的燉菜館。
擺了張圓桌的單間里,五個男人點了兩大碗菜,吃了一會兒后,郭來福的電話響了,所有人趕緊筷子一撂,打起精神。
“我去,華哥,你這在哪兒呢?真發了?”
彭小華此刻在酒店房間,五星級的嘛,自然有些高檔,從擺設和背景就能看出。
“在酒店。都來了嗎?”
郭來福將手機拿著掃一圈。
“好,那就說正事。”
視頻那頭,彭小華收斂笑容,表情嚴肅道:“我最近跟一位靈能者大人一起,挺年輕的,應該是哪個大家族的少爺,出手闊綽。
“他有點事情,也不知道是怕臟還是怕累,不愿意自己動手,所以讓我幫忙找幾個信得過的人。
“酬勞的話,已經和你們講過,每人一百萬,開工之前就打給你們。但事兒,我還是要和你們說清楚…”
“華哥,我覺得啥都不用說了,干就完了!”
再次得到確認后,五人已經顛兒了。
這也就意味著,只要他們人到沈時,立馬一百萬到手。
能不興奮激動嗎?
“不,這事兒有一定風險。”彭小華正色搖頭,旋即,便將李東的那套說辭,和他們仔細講了一遍。
而且明言,不是盜銀行金庫,但具體挖什么,希望他們也別打聽,人家靈能者大人不想讓他們知道。
“沒出事,一百萬,出事兩百萬!華哥既然都說出事他兜大頭,那我沒話說了,干!”
“我也是,就算給我幾年,我也賺不到兩百萬呀!”
“反正我信我老表。”
“哥,我也一樣!”
彭小華既然能找他們,起碼心里是有些底的,五人基本沒太猶豫,很快就答應下來。
不管是一百萬,還是兩百萬,對于他們這樣的小鎮居民而言,都是一個天文數字。
甚至可以說,足以改變他們的人生和命運。
現在有這個機會,雖然具備一定風險,但也沒有錯過的道理!
叮咚!微信到賬,一千元整。
視頻那頭彭小華的臉上重新揚起笑容,沒好氣道:“看看看看,五個大老爺們兒咋混的都不知道,就倆菜,酒都沒一瓶。喊老板加菜,好好喝一頓,明早一起過來,坐動車中午就到了,我去接你們。”
“哈哈,闊以闊以。”
“老板,加菜!”
“整箱啤酒過來!”
翌日中午。
李東早就注意到門外的動靜,不禁笑著搖頭。
門外,彭小華再次小聲對五人囑咐道:“我知道你們都沒見過靈能者,其實要不使出手段的話,和咱們普通人看起來也沒區別,待會兒不要盯著一個勁兒猛瞧,不禮貌,沒讓你們說話,盡量別說,問你們什么就照實回答,懂嗎?”
“懂!”五人齊齊點頭。
“咚咚!”
“進來吧,門沒鎖。”
房間里,五人站成一排,全都緊張到不行,不僅是靈能者,這么高檔的酒店,他們這輩子也沒來過,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放。
李東坐在沙發上,眼神掃視過他們時,一個個趕緊低頭,不敢看他。
“大人,兩個是我老表,兩個是我從小玩到大的兄弟,絕對信得過!”彭小華在一旁拍著胸口保證。
說完又補充一句:“不該問的話,他們也絕對不會問。”
“很好。”李東笑著點頭。
那也沒什么好說的。
反正開工時,他會全程陪同,一是對自己負責,二也是對他們負責。
有他警戒的話,只要不是暴風雨來得太過猛烈,事情敗露的可能性應該很小。
“每人給我一個銀行賬號。”
‘嗯?這么直接嗎?’
五人包括彭小華在內,全都楞了楞。
啥都不說,一開口就要卡號打錢,爽快得有些不像話呀!
作為李東而言,他很清楚幾人為何而來,那么便給他們想要的東西。
‘這樣你們總該有干勁了吧?’
畢竟,拿了靈能者的錢不干事,普通人大抵上是沒這個膽子的。
李東銀行卡里有一千萬現金,昨天剛上希薩官網找人換的,平臺提供擔保服務,擔保費對方付,花了他90點功勛。
不好說虧沒虧。
畢竟他急等著用錢。
而90點功勛在希薩商城里,可以買到一把中等的2系兵器。
不多會兒,六人全都收到銀行的到款通知。
望著信息上那一長串的零,鄭家兄弟、郭來福五人,一個個激動到面色通紅。
若非大人當前,極力克制,估計都能蹦起來。
一輩子都沒這么爽過!
而現場最為激動的,還要數彭小華。
因為他到賬的金額,是整整兩百萬!
事情還沒干,錢先拿了,六人望向李東的眼神,再一次變得不同。
哪怕他比在場任何一人都小。
一副唯他馬首是瞻、甚至是上刀山下火海的模樣。
“小華,你今天有三個任務。”
“大人請說。”彭小華越發恭敬道。
“第一,在附近租個房子,越差越好,因為接下來挖地道,肯定干凈不了,這樣的酒店太不合適住,有些招人注意。
“第二,找家勞保店,去買些工具,外加管道工的那種橙馬甲,看能不能找到。
“第三,租輛面包車,我們的房車太顯眼了,然后把買的東西運進出租房,多少錢你自己先墊著,回頭找我報。”
彭小華點點頭:“明白。”
虞輕輕這兩天都快憋壞了,雖然酒店客房的環境很好,吃得也很好,可是一直待在房里,還是悶得慌。
關鍵她又不敢出去。
門鈴響起。
她趕緊從柔軟的大床上跳下,光著腳丫子沖過去。
“大人。”
李東沒有進門,淡笑道:“接下來估計會有半個月時間,你見不到我,我和小華要去辦事情,你的這間房,房費我已經預付過,吃飯也夠,其他時間你自由活動吧。”
他一點不擔心接下來找不到這丫頭,因為對方絕不可能離開。
首先她大概率不認識其他靈能者。
其次,認識也沒用,地球上有辦法讓她修煉的,只有自己。
魁柱和賢者那種層級的人物都不行。
她的家族傳承八成已經斷了,刻意隱藏也不可能隱藏得這么徹底,真的一點修為都沒有。
“大人,辦事不能帶我一起嗎?”虞輕輕略帶撒嬌地問。
“你不會想去的。”李東沒解釋太多,直接轉身離開。
留下虞輕輕沖著他的后背做了個鬼臉。
踱步的李東嘴角微微一揚。
昏暗的下水道中,六個穿著橙色馬甲、頭戴安全帽,看起來與下水道維護人員沒啥區別的人,打著手電筒,在錯綜復雜的下水道里七拐八拐,終于找到地方。
其實很明顯。
因為那一堵水泥壁上,已經被砸開一個大坑,直接能看見里面的泥土。
這是李東用拳頭砸出來的。
一來不好拉電,二來省得他們費盡。
“靠,彎道太多了,還一模一樣,要不是大人一步步帶我們走了三回,還真找不到。”褲腰帶上別著對講機的彭小華,罵罵咧咧道。
“開挖?”郭來福問。
“不然呢?當然開挖了,放心吧,有大人在上面盯梢…我原本都沒想到,被逮住的可能性很低。”
鄭安忽然嘿嘿一笑道:“華哥,講真的,我還有點想被抓…”
“啪!”
他一句話還沒說完,寸板頭上就被彭小華呼了一爪子,沒好氣道:“瞅你那點出息,一百萬不是錢啊,有這錢干啥不行?何必再蹲幾年。
“再一個,咱們要被抓了,大人的事情就不算辦好,這錢你們拿得安心?”
他這個安心,有兩重意思。
“華哥說得對,錢拿了就要把事情辦妥,別想有的沒的,挖挖挖,開干!”
幾人上方的街道一側,停著輛銀白色的面包車,李東就坐在車上,一邊打坐修煉,一邊感知力外放,留意周圍的動靜。
他沒有下去,他來盯梢,反而更安全一些。
另外人已經足夠,只挖一條小地道,也沒辦法太多人同時操作。
時間就這樣一天一天過去。
每天凌晨三點半過來,晚上九點左右,等旁邊的寫字樓基本熄燈后,再回去。
累是真累,不過彭小華他們只要一想到已經到手的一百萬,就干勁十足。
進度甚至比李東預想的,還要快上一些。
期間他也會每隔一天下去一次,主要是為了校正地道挖掘的角度,以免出現偏差,那就是白費力氣。
小半月后。
這天晚上,大家放工比之前更遲,李東也不敢掉以輕心,怕臨了臨了,出現問題,一直在車里警戒周邊情況,他最擔心的是,匯豐銀行里有某種監測地下震動的設備,就像電影里的那種。
不過,應該是他想多了。
晚上11:53分。
“呼呼…大人,挖到了,挖到了!”對講機里傳來彭小華激動不已的聲音。
李東頓時精神為之一振,比他更激動,克制住內心的狂喜道:“都別動,我馬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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