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生會?
沒聽過。
但也有可能是自己孤陋寡聞了,世界何其之大,在這個世界上,李東長這么大,還沒出過省呢。
不過,他并不怎么擔心。
一句話,誰知道?
這下水道里連個信號都沒有。
殺人會觸及法律,哪怕別人不知道,多少也會心生罪惡感。
但異端,殺了也就殺了。
法律明文規定,誅殺異端,不僅無罪,還會嘉獎。
當初盧萬鵬終究不是他給的最后一刀,否則也不會有后面進號子的事情。
結果只算勇斗異端,發了個紅本本。
這樣想著,李東從倒地的尸體上拔出陌刀,將目光瞟向水泥壁里側。
那里八個衣衫襤褸的異端,正蜷縮在一起瑟瑟發抖。
單看模樣,倒是怪可憐的。
不過,異端就是異端。
李東正準備從三手哥的尸體上跨過去時,余光瞟到一個古怪的東西,腳步不由頓住。
是一條項鏈,在三手哥的脖子上,黑色細繩加吊墜的設計。
古怪就古怪在吊墜上。
它表面應該是水晶材質,白水晶,透明的,里面嵌入了一張小型撲克牌,方塊,但只有花色,沒有號碼。
不知道有什么象征意義。
李東掃了幾眼后,整不明白,也就懶得理會。
“你能不能放過我們?”一名異端帶著哭腔說。
旁邊其他異端趕緊附和。
“是啊大人,發發善心吧。”
“請放我們一條生路,我們沒做過什么壞事。”
“真的,頂多也就偷點東西而已。”
“偷東西也是被逼的,你也看到了,不偷的話,我們沒辦法生存。”
“大人,我們雖然是異端,但從來沒有傷害過人。”
李東冷笑道:“剛剛這位三手哥出的餿主意,我可看你們最后都同意了呀。”
這幫家伙雖然猶豫,但后面確實都點了頭。
還有,你們從哪里看出來,我是一個心軟的人?
還擱這兒跟我賣起慘來。
“大人,我們也是一時被豬油蒙了眼,主要三手承諾的條件太好了,我們已經在下水道里藏了快十年,眼睜睜看著家人在外面受苦,什么都做不…”
“等等。”李東打斷對方,詫異道:“你們還有家人?”
他本以為這就是一家人呢。
八個,也算大家庭,一起基因突變的那種。
不然為什么變異的狀況一樣?
“當然有,我們每個人都有妻子和孩子!”
回話之人距離李東最近,戴臟兮兮的黑色兜頭帽,上身最外層的破格子襯衫,衣領立起,擋住了小半張臉。
聲線嘶啞,約莫有些年紀,但從外表上完全看不出來。
李東驀然注意到,他臉上布滿膿包的縫隙間,有兩滴晶瑩垂落。
那是眼淚嗎?
李東微微蹙眉。
事情似乎變得有些奇怪了。
八人既然沒有血緣關系,肯定不具備相似基因,怎么會變異成同一種異端?
“你叫什么?”李東問。
“張慶利。”
“你們怎么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李東對此的確有些好奇。
這也是這個世界,與他之前的那個世界,區別最大的地方之一。
雖然以前的世界,他也在網上見過一些,比如受核污染的影響,身體產生畸變的人。
但那畢竟是核污染,只存在于極少數地區。
而這個世界,異端好像哪哪都有,而且變異的狀態也要夸張得多。
就比如盧萬鵬那種,直接變成了八爪魚。
盧萬鵬是怎么變成異端的,他倒知道,是唐傳飛搞的基因實驗。
人為弄出來的。
至于其他異端的由來,真的所知甚少,就知道基因突變這個很籠統的概念,但具體是什么導致的基因突變,知道的種類沒幾個。
多了解了解,有備無患,萬一以后自己或身邊的人,也遭遇相同的狀況呢?
張慶利嘆道:“這件事說來話長,大人如果有興趣,我可以慢慢跟你講講。”
大人,是一種弱者對強者的稱呼,無關年紀。
李東點頭。
“我們八個,本來都是良一化工的技術人員…”
“良一化工?”李東驚訝,抬手指向頭頂道:“不就是上面那家化工廠嗎?”
“沒錯。”張慶利微微頷首。
李東眉頭緊鎖,示意他繼續說。
“十年前,那時候良一化工才剛起步,還沒有這么大的規模,我們算是第一批技術人員。”
“良一上面有家集團公司,不差錢,一門心思想把化工廠的規模搞上去,同時開發了好幾個項目,我們負責了一個,日以繼夜地研究,吃住都在實驗室里,偶爾感覺身體不適,也只是認為太累了而已,結果一個月后,我們的皮膚相繼開始潰爛…”
張慶利說到這里頓住,似乎這些事情現在回想起來,都是一種痛苦。
那就是他們從人類變成異端的過程呀!
他們多希望從沒有參入那個項目。
“后來我們才知道,實驗室里的凈化系統是不合格的,原來我們整整一個月,都暴露在高度化工污染的環境中!”
是受化工污染變異的?李東若有所思。
難怪現在越來越注重環境治理。
不過化工污染對他無效。
“你們既然是技術人員,一個月,就沒有檢查下周圍的環境嗎?”
張慶利搖頭道:“剛才說了,良一化工不差錢,實驗室里的凈化系統,都是重金從國外購買的,有多家國際權威機構出具的檢驗合格證書,誰能想到會這樣?我們惟一的錯誤,就是過于信賴這些權威機構了。”
如此說來,這件事情還賴不著良一化工,怪就怪凈化系統的供應商。
“那后面呢,你們就一直躲在這邊的下水道里?沒人搜捕你們?”
“怎么會沒有。”張慶利長嘆道:“我們倒也不是一直待在這邊,整個城市的下水道幾乎都走過。下水道這種地方有些好處,靈能者大人們一般不會下來,警犬什么的也無法追蹤,所以我們才能茍活到現在。”
李東想起一些他們之前的話,問道:“十年?”
“嗯,十年。”
張慶利這淡淡的回應,卻在李東心里掀起極大波瀾。
整整十年,窩在暗無天日、臭氣熏天的下水道里度日,難以想象,那是種怎樣的煎熬。
他僅僅待在這里修煉這么幾天,時常就有種幾欲抓狂的感覺,一直刻意忍耐。
饒是如此,最長三天也必須出去一趟,否則感覺人都要不正常了。
“剛才說到家人,這十年來,有見過嗎?”
張慶利五官模糊的臉上,驀然多出一股傷感,下顎上方的一道黑縫咧了咧,似乎在苦笑:
“沒有。大人你也看到我們什么模樣了,真要見面,先不提會不會嚇壞他們,又該如何面對?”
“我猶豫了千百回,想著要不要給他們寫封信,但每次信封都塞到郵箱口,又抽了回來。”
“化工廠在事發的幾個月后出具了訃告,說我們已經死了,多少也賠了些錢。也許,對于他們來說,我們死了更好。”
張慶利這番話使周圍的氣氛一下低沉到極點,旁邊其他幾位,也都無聲抽泣起來。
明明親人就在同一個城市,想見卻不能見,那種折磨幾乎快要將他們逼瘋。
張慶利抬頭看了李東一眼,見他表情稍有緩和,心中生的希望愈發強烈:
“大人,請原諒我們一回吧。我之所以答應三手,只是想找個路子賺點錢,貼補下家里,這些年他們母子太不容易了,我兒子今年還考上了大學,家里急等著用錢!”
李東陷入沉默,沒有第一時間回話。
好半晌后,從背包里摸出一個小本子,遞了過去。
“把你們的家庭住址,以及聯系方式都寫上。”
他們雖然沒敢與家人見面,但背地里明顯一直在關注著。
張慶利楞了楞,不知道他這是要干嘛。
“我會過去看看,如果確實有困難,會盡量幫襯一下。”
張慶利頓時大喜,旁邊幾位也一樣。
原來眼前這位并不嗜殺,性格很仁慈。
今天遇到貴人了呀!
“謝謝大人!”
“大人您真是個好人!”
“你的大恩大德,我們永世難忘。”
“以后有用得著的地方,大人盡管開口。”
過去,他們從沒奢望過有人…是的,人,會幫助他們,連嘗試都沒敢嘗試。
對方雖然年紀不大,但畢竟實力擺在這里,想來有些能量,也犯不著誆他們。
李東表情平靜,等本子重新回歸手上后,舉起了帶血的陌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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