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祐樘的手都在顫抖。
是個人都能看出來,皇帝是動了真怒。
被一個神棍蒙在鼓里也就罷了,最多是丟點面子,現在連命都差點丟了,只因為那些所謂的仙丹,讓他身體放松,并且在房幃事上有了些許的生氣,就讓他以為李廣真的是什么仙人。
現在就是被小舅子一點點將他心中的妄念給戳破。
“陛下,您保重躬體啊。”
旁邊的劉榮還在勸說。
這時候就是為了體現忠心。
朱祐樘指了指張延齡,咳嗽兩聲道:“延齡,你說應該如何處置他?”
張延齡道:“臣提請,由臣來詳查,不留任何余地和情面,與他勾連之人也一并查清,不能讓此等事再有所發生。”
“咳咳咳…”
朱祐樘劇烈咳嗽一陣,稍微喘勻氣息后才道,“交給你了,你全權去辦,查到誰都要繼續查!尤其是給他送禮的人…也一并嚴查!朕就要看看,到底哪些人是大明的蛀蟲!”
蛀蟲這詞,以往在形容李廣的時候,一定會把張家兄弟加上。
但現在不同了。
由張延齡去查蛀蟲,查的卻還不是李廣,而是跟李廣有勾連的人,這些人可就是大明的朝臣,以往指著張延齡鼻子罵的人,現在反過來要被張延齡徹查。
張延齡走出乾清宮時,身邊一堆人圍著。
他們一個個最是緊張。
朝臣有幾個賄賂過李廣先不說,皇宮這旮沓的人,還有誰不給李廣送點禮的?就算是司禮監掌印太監李榮,逢年過節要是不把李廣伺候舒服,怕是連司禮監掌印太監都不用干了吧?
“國舅爺,您看這事…是不能牽扯下去啊,牽連甚廣,就怕影響到朝局的穩定。”
說這話的人,正是陳寬,如今的東廠廠公。
張延齡瞪著陳寬道:“怎么的陳公公,你…還是你身邊的人,跟李廣有牽扯?不想讓我查下去?”
“不…不是此意,您可別誤會啊。”
陳寬想要解釋,卻發現嘴都變笨了。
張延齡一副趾高氣揚的模樣道:“我這人,最是錙銖必較,誰曾經得罪過我,我一定要誰好看,比如說這個李廣…但陳公公你,好像沒得罪過我,還有我大哥吧?”
陳寬一怔。
他甚至還沒想明白,難道說這位外戚要查李廣和其背后的人,不是秉公斷案,而是誰得罪過他他查誰?
那還真值得慶幸,誰讓皇宮體系的人,除了李廣那悶騷貨之外,也都沒敢去得罪張家兄弟的?他陳寬自然就沒給張延齡穿小鞋…陳寬甚至還仔細回憶了一下…
的確是沒有。
“是,是,國舅您言笑了,誰敢開罪您呢?”
陳寬心下稍安。
張延齡道:“唉!就是不知道那些朝臣中,是不是都像陳公公你這么善良了,希望我把那白米黃米的賬冊查出來,其中沒有曾經參劾過我,或者是在背地里罵我的,不然我一定把他們剝皮抽筋!”
“啊?”
陳寬這一驚不小。
朝中賄賂李廣的人可真不少,但不是所有人都是因為要求李廣辦事才賄賂,而只是花錢買個太平。
因為李廣的手已經伸到朝堂的方方面面,要是不給李廣好處,李廣就會給各級的衙門找麻煩,有的人也是不得已,只能往李廣那邊塞銀子。
陳寬解釋道:“國舅爺,您先別動怒,這朝中給李某人送白米黃米的,或也并非不都是正直之臣。”
“靠,陳公公,你在跟本侯繞呢?差點被你繞進去,還什么并非不都是正直之臣,你直接說,給李廣送禮的都是忠臣,而沒給他送禮的都是奸臣唄?做人要講良心啊,本侯是沒打算讓陳公公你為難,但可不代表,會放過那些曾經得罪過本侯的人…除非…”
就在陳寬以為張延齡要對著朝堂大開殺戒時。
張延齡居然還轉了話鋒。
這“除非”,很有門道啊。
陳寬問道:“除非如何?”
張延齡冷笑道:“他們憑什么以前送禮給姓李的,不送給老子?”
一句話,就讓陳寬驚訝到合不攏嘴。
張延齡果然還是那個張延齡。
貪財好色,而且為了私利可以不顧大義,簡直是奸邪之人的典范,這朝中…你張延齡跟李廣最大的區別,大概就是你沒有主張在萬歲山修毓秀亭,還有沒給皇帝送丹藥了。
不過聽到張延齡說到大臣送禮“厚此薄彼”的問題,陳寬也稍微松口氣。
這說明,那些可能被查到的人,只要把張延齡這里打點好了,還是能換一條出路的。
總算這二百五,沒有傻缺到要在朝中大開殺戒,只要他收錢能把事平息了,讓皇帝息怒,讓那些曾經送禮的大臣脫難,怎么都好說。
“老子現在只認銀子,誰不送銀子…老子弄死他!”
張延齡發著狠,一邊在張牙舞爪,一邊招呼不遠處的楊鵬和金琦一聲,“看什么看?走了!去詔獄好好搞一搞那個姓李的,什么老虎凳辣椒水給老子整個全套,鞭子也要蘸辣椒水的,不然那慘叫聲聽起來不過癮!來人,前面給老子開路!”
張延齡一行這是要浩浩蕩蕩去懲治李廣。
陳寬等太監看到這一幕,發自心底覺得心涼。
以往覺得李廣夠不是東西的,但跟眼前這位相比…好像李廣還挺仁慈的哈?
詔獄內。
李廣像熱鍋上的螞蟻,他在等著皇帝給他特赦令。
但等到的,卻是來告密的親信。
所謂的親信,也不過是御用監太監魯宏。
魯宏也不是想在這條賊船上賴著不下來的,他想跟李廣撇清關系,來提醒,目的最好是讓李廣早點自我了斷,免得牽扯他人。
“…李天師,大事不好了,那位國舅爺,已經把您的事捅大了,找了一堆老鼠,吃了您的丹藥,現在死的死殘的殘,他就跟陛下說您的丹藥有毒,還拿了您記錄收禮的賬冊,聽說他還去您的老家查了您的底細,連您跟著學仙法的人都查了,還查到您買賣仙草的事…”
“那怎樣了?”
李廣瞪大眼。
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只要皇帝還信他就行。
難道當半仙的,就不貪財?
“完了!一切都完了!陛下給了張家國舅便宜行事的權力,估計您在他手上,不會落什么好了,他肯定會以酷刑來招待您的。”
魯宏說著,隨便丟下個瓶子,“言盡于此,這里面是鶴頂紅,您要是…唉!這些人能做到的,也只有如此了,后面全看您自己如何應對。可千萬別往外扯他人啊。”
李廣怒道:“現在扯不扯還有意義嗎?賬冊都被張家那東西給拿了,你們不幫忙,還想殺人滅口不成?不想辦法,就拉著你們一起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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