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馬公子,你做生意是否在行?這當官子弟隨便涉及到生意,可是犯忌諱的,這件事你可有跟令尊商議過?他可同意你經營生意?”
張延齡以高姿態說出這番話。
其實就是告訴馬玠。
生意不是你想做就能做的,作為官宦子弟,懂不懂找白手套的?自己上那不是落人口實嗎?
但顯然馬玠不是很明白這點,他驚訝道:“京師當官的人家,誰家不做點小本生意賺錢?為何我馬家就不行?”
“呵呵。”
張延齡好像知道了為什么馬玠以往能跟他成為狐朋狗友,一樣沒腦子,也一樣的愛財卻取之無道,還一樣囂張跋扈喜歡做那些喪心病狂之事。
張延齡笑道:“這樣吧,你回去先請示過令尊,若他說同意你跟本爵做生意,本爵便答應,還可以在生意方面對你多加照顧。”
“這…自然是好的。”
馬玠眼珠子骨碌一轉,顯然沒打算回去請示馬文升,肯定是想下次見面的時候假托說是馬文升已同意,想糊弄張延齡。
卻不知現在的張延齡已不是當初那個被人坑還幫人數錢的傻子。
生意“談妥”,馬玠趕緊來為張延齡敬酒。
張延齡擺擺手道:“本爵還有重要的差事要做,喝酒等下次,你說過要請本爵喝花酒,可別忘了!”
“那是一定。”
馬玠嘴上應著,卻不知張延齡心里早就盤算好,把欠條帶走,以后這人他都不打算見了。
喝花酒?
下輩子吧。
張延齡正要走,突然外面一陣喧鬧。
從窗口看出去,但見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郎,正被人用敞篷的轎子抬著,正好像游街示眾一樣,路過燈市外的街路,周圍圍觀的人不在少數,尤其是讀書人,簡直是要把這少年郎敬若神明。
“誰啊?”
張延齡皺眉。
馬玠笑道:“爵爺您平時不讀書,自然不知曉,這位就是衍圣公的世子,此番到京師來,是為他父親求藥的,京師這群讀書人還不趕緊來追隨?”
衍圣公世子?
那不就是孔子的嫡系傳人,每一代接掌孔府文廟的文壇圣人?
以張延齡所知,這一代的衍圣公本來是孔弘緒,他是第六十代衍圣公,但這個孔弘緒在歷代衍圣公之中算是奇葩,奸淫擄掠無惡不作,在地方上到了天怒人怨的地步,以至于在成化六年被朝廷廢了衍圣公的爵位,由他的弟弟孔弘泰繼任,一直到今天。
孔弘緒作為衍圣公,天下讀書人的表率,當年犯了奸淫擄掠,朝廷還為之遮掩,最后以所建房屋違制為由剝奪爵位,民間對此并不知情。
而第六十一代的衍圣公,還是由孔弘緒的兒子孔聞韶繼任,那不用說,這個所謂的衍圣公世子就是孔弘緒的兒子孔聞韶。
“有意思。”
張延齡看著轎子上英俊爽朗的年輕公子哥,不由笑著評價一句。
張延齡還隱約記得,這個小衍圣公,未來是會跟李東陽家里聯姻,娶了李東陽的小女兒,一時引為美談。
馬玠不解道:“爵爺,這有何意思?”
張延齡心想,當爹的犯罪被人剝奪爵位,結果兒子還是世子,這孔廟的傳承就是這么奇葩,兒子還跑來京師給他爹求藥以顯示出他的孝道,朝廷為了彰顯衍圣公世家的名譽是有多煞費苦心。
一個半大的少年郎,他懂什么?
再說藥哪里沒有,非要到京師來求?
這不明擺就是政治作秀?
“本爵口中的有意思,是他即便有意思,也跟我沒意思,你可明白其中的意思?”張延齡隨口繞了馬玠一下。
就還在馬玠想理清其中關系時,張延齡已經徑直下樓去。
永康公主府。
永康公主朱效茹聞聽妹妹前來,急忙往后院而來,到了才發現德清公主正在對著之前被張延齡朱筆點評的那本女孝經,怔怔看得出神。
“嗯嗯。”
朱效茹清了清嗓子之后,德清公主才反應過來,急忙將書放下站起身給姐姐行禮。
朱效茹不解道:“皇妹你這是怎的?這本書都已被污了,何必拿來看?既是母妃遺物,存放起來表達思念便可。”
德清公主面色一紅,神色支支吾吾道:“我只是…覺得上面的點評…有些意思…今日在這里等皇姐…閑來無事便拿來看看。”
“有意思?”
朱效茹皺眉。
當初知道書被污損之后,妹妹那傷心難過的樣子還歷歷在目,怎么才過了幾天,妹妹就好像換了一種姿態,開始研究起那本書上的點評內容?
“皇姐,你叫我來,是為何事?”德清叉開話題。
朱效茹笑道:“我來,是告訴你一個好消息,衍圣公的世子到京師了。”
德清不解道:“衍圣公世子來京師…與我有何關聯?”
朱效茹拉妹妹坐下來,以嬉笑的口吻道:“本來沒關系,不過這衍圣公世子也快到婚配的年歲,如今你又未嫁,或許正好可以成就一段姻緣呢?”
本來德清神色就很不好了,聞言更是臉紅彤彤的。
“皇姐…”
“姐姐不是拿你來打趣,實在是很合適,若是你不好意思去說,皇姐替你去說。”
“衍圣公世子來京師之后,會在城北的文廟舉行一場講學,到時你可以跟我一同前去,看看他的風采如何,聽說他可是英俊瀟灑學富五車的美男子。”
朱效茹為妹妹的婚事,可算是煞費苦心。
德清急得直跺腳道:“皇姐,你就別拿此事言笑…我跟他…歲數不相當。”
德清如今已經十八歲,而孔聞韶才十四歲,若真結合在一起,那就是名副其實的姐弟戀。
問題是,自古以來就沒有皇室跟孔家人聯姻的,一直到清朝才有乾隆將自己的私生女賜婚孔府的事情,在大明這種婚姻還是超脫現實的。
“皇妹,你可別說皇姐在這件事上沒照顧你,聽聞京師中的名媛閨秀,可是有不少想嫁給他的。”
“這么一個重孝義禮法,又為天下讀書人表率,承繼文廟香火的年輕人,有何處不好?”
“總比外戚那張嘴臉好多了吧?”
朱效茹似乎很贊同讓妹妹嫁給孔聞韶。
德清面色似有些生氣道:“誰愛嫁誰嫁,反正我不嫁便是,皇姐可不要為此等事白費心機,就算是皇兄也不會同意的。”
朱效茹見妹妹著惱,這才中止了這話題。
等說了很多家常話之后,朱效茹才抿嘴一笑道:“就算你不想嫁他,也可以去見見他,文廟講學之行,你我同去,皇宮那邊還差遣,讓李中堂府上的一位小姐與我二人同去,安排了侍衛陪同,或許皇兄是有意要撮合他們也說不定。”
德清面色好轉,只是“嗯”一聲點點頭。
也未太當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