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啟睿聞言心中略寬,但是他并不說話,而是轉頭看向楊文岳,那眼神似乎在說:我都從牙縫里擠出十石糧谷了,你楊文岳是不是也得出點血啊,必須要穩住左良玉這個跋扈的總兵,不然就不夠兵力與賊軍一戰啦。楊文岳如何不懂他的意思,可是他也沒有多少余糧了呀,何況就算有多余的糧草,他也是給虎大威,又怎會給他左良玉呢?不過,此一時彼一時,他也知道眼下還是要先穩住左良玉,當下就開口說道:“左帥,本督也支援你十石糧谷。”左良玉并未多言,只是抱了抱拳,便權當是“謝過啦”。看著他跋扈的樣子,楊文岳心中暗罵:真是喂不飽的野狗。轉頭又看了眼虎大威,心中嘆息著:哎,對不住,給左平賊十石,就只能少你十石啦!然而,虎大威卻并不知道楊文岳此刻的心理變化,也完全無法感知得到,畢竟他們做不到心意相通。“萬將軍,還要煩請你再次冒險返回永寧伯身邊,將此間情形轉告永寧伯,還請永寧伯能在三日內對闖逆發起進攻,我等必全力配合夾攻闖逆。”萬光金聞言立刻起身,抱拳回道:“丁督師客氣。往來送信,刺探敵情,實乃我等夜不收軍士的本分。丁督師還有何話,可須萬某一并轉告我家伯爺?”丁啟睿并未急著說話,他先是拿眼掃視了一遍大帳內諸人,見大家皆無旁的意見,便轉頭又看了楊文岳一眼,見他暗中給自己豎起兩個手指頭,忙點頭示意了解。“萬將軍,水坡集這邊的情況你也已大致了解,本督沒有旁的話需要帶給永寧伯,只希望永寧伯能夠體諒我等的艱難,看能否爭取在兩日內對朱仙鎮發起進攻?”“是。卑職記下啦,待回到營中定必將此間實情稟明伯爺。”“好。如此就有勞萬將軍。”丁啟睿這話等同于逐客令,萬光金如何不懂,他躬身抱拳施禮后,立即退出大帳外。……萬光金離開丁營中軍大帳后,并未急著離開。他招呼著同樣前來送信的哨官余山虎和隊官趙尚旭二人,以及近三十名羽林騎戰士,跟隨在一個丁營千總身后,正準備先前往附近營帳中暫作歇息。這一次為了能夠與水坡集官軍取得聯絡,林芳平整整派出一百余騎精銳羽林騎戰士,皆由乙總副把總萬光金統帥,分作十隊前來水坡集,最后也就他和余山虎、趙尚旭這三隊沖了過來,其他幾隊都遇阻被迫撤回了。萬光金率著這一隊直接找到了丁啟睿營中,而余山虎和趙尚旭卻先后找到了楊文岳營中,他們是隨著楊文岳一起來到丁營的。忽然,萬光金看到一員年輕將領十分眼熟,便走上前去抱拳問道:“敢問這位將軍可是虎帥麾下?”那員年輕將領也是抱拳回他道:“保定虎子臣,敢問這位將軍是…?”“果是虎將軍,末將宣府永寧伯麾下萬光金。”虎子臣聽到他一嘴的宣府口音,就倍感親切,尤其是當聽到他提及“永寧伯”三字時,更是難掩面上的興奮之色,只見他伸出雙手在萬光金兩邊肩膀上重重一拍,道:“嘿,原來是宣府的將官,‘永寧伯’一向可好。”萬光金抱拳說道:“我家伯爺安好。巨鹿戰奴時,卑職曾與虎將軍有過一面之緣,未曾想今日能在此地與將軍再會。”他轉過身告訴那名丁營千總,請他先帶眾人前去歇息,自己與虎子臣敘敘舊,稍后自行前往。待眾人離去后,萬光金與虎子臣一邊回憶著巨鹿之戰的過往,一邊閑聊著近年的變化,漸漸與其他人走開了一些。萬光金直到這時才神秘兮兮地悄聲說道:“煩請虎將軍轉告虎帥知曉,我家伯爺十分掛念虎帥安危,特命末將務必告知虎帥,若水坡集這邊真的‘事不可為’,也請虎帥不要自棄,雖不便往開封去,但亦可向東退走陳杞之間,往蘭考方向撤去,伯爺早已安排接應。”虎子臣聞言悄悄伸手在他的腕上用力捏了捏,又道:“大恩不言謝。今日之事,我虎子臣全都記下,稍后必定一字不落轉告我家大帥。還請萬將軍代虎子臣給永寧伯請安問好,等此間戰事稍歇,虎某必定親自登門拜謝永寧伯爺!”“虎將軍保重。”“萬將軍保重!”……自萬光金退出去后,大帳內的軍議才算是真正開始。兩位督臣與四位總兵之間,就糧草分配與進攻的先后次序,進行了一輪又一輪的爭議,這里面只左良玉一人就幾乎握有水坡集官軍的半數以上兵馬,所以他是一定不會吃虧的。當然,今時不同往日,大家都面臨著同樣的困難,誰也不比誰強多少,別看丁、楊兩人貴為督臣,可他們無論在人馬兵力上,還是糧草軍餉存糧上,與左良玉那都是不可比擬的。可即使如此,仍然在軍議上再次被左良玉敲了一竹杠,最后議定他們兩人每營各向左軍提供二十石糧谷,其他三位總兵則各支援左營十石糧谷,以此換取左營承擔闖賊東半部分主攻任務,以及相應地區的防務。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畢竟左良玉實力擺在那里,若他不肯真心出力,眾人又怎么扛得住賊軍的猛攻狠打呢?一個多時辰后,軍議終于在一片祥和的氣氛中結束了。左良玉一反常態地陪著楊文岳等保定官將走了好一段路,不過他仍然沒有怎么搭理楊文岳,而是一直與虎大威并轡而行,十分熱情地一路閑聊。臨別時,左良玉更是十分親切地說道:“虎帥,能與你并肩殺賊,真是左某畢生之幸。”虎大威雖然也覺著左良玉今日做派有些不同,然大戰在即,也容不得他多想,只好也是抱拳道:“今日就此別過,來日咱們戰場上一同殺賊,虎某決不會落在左帥下風。”“虎帥保重!”“左帥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