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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一章赤城營吃了個大虧

  “百子銃,發射!”

  隨著清軍的盾車進入八十步距離,戰車營千總于金一聲大喝。

  火光閃現,煙霧升騰而起,一陣銃炮爆響之聲連連傳來,布列在前排戰車上的四十門百子銃,被一一引燃藥線,數千顆小彈丸或碎石子,自銃口噴射而出。

  百子銃是明軍使用非常廣泛的一種輕型霰彈炮,打的都是幾錢重的小鉛彈,又或是碎石子,在明軍各營多有裝備,不管是守城,還是野戰,又或是海戰都能用上。

  張誠軍中原是沒有此種輕便小火炮,但進兵松山之時,遼東總兵劉肇基曾在杏山堡外,以百子銃對戰清軍,他才知還有此種神器。

  當時,便向薊遼總督洪承疇討要了一批百子銃,一部分留給陳錚守長嶺山之用,余者便一直帶在軍中,今次回援杏塔,自然要將之帶上。

  百子銃的炮管以長為妙,因為炮管越長,打射出去時的彈道就越直,打的也就越遠。

  百子銃的銃尾處有一個銎口,用來安插一根木把,當作手柄以調整打射的方向。

  此時,在戰車上還有一個木制的板凳,作為架設百子銃的平臺,板凳上更插著一個鐵制的支架,當作百子銃的炮架,支撐著百子銃。

  如此,百子銃的銃管就可以安放在這個炮架上,更便于其上下轉動,以及左右平移來調整射擊方向和射擊距離。

  對面清軍盾車在如此距離,根本無法抵擋百子銃的轟射,“噼噼啪啪”的一陣亂響,那些殘存的盾車就已是千瘡百孔。

  即使如此,清軍仍不愿將之舍棄,繼續奮力推動向前行來,但盾車后的清軍卻都是小心翼翼的舉盾防備,他們也都有了經驗,時刻防備著盾車被擊飛的木屑。

  但盾牌可以防備盾車上被擊飛的碎屑,卻無法防備百子銃噴射而出的彈子,數百清軍韃子被轟射擊中,紛紛翻倒在地,痛苦掙扎。

  一陣陣哀嚎聲,自清軍進攻的陣列里遠遠傳來。

  “六十步!”觀察手大聲報告著。

  于金雙目緊盯著前方奔來的韃子,大聲喝令:“火銃,射擊!”

  “咕!…”

  一聲凄厲的天鵝音喇叭聲,瞬間響徹整個車陣前線,各戰車見縫隙中列陣的奇兵隊銃手們,齊刷刷的舉起手中火銃,瞄上一個個奔來的韃子。

  “砰!砰!砰!…”

  火光閃現中,大團煙霧升騰,不住向上飄起,一顆顆要命的銃彈呼嘯著,劃破初冬的寒風,向著滾滾而來的清軍激射過去。

  車營六十輛戰車,就有六十支奇兵隊,六百名軍士中除去舉盾在前的二百四十人,還有三百六十名銃兵,那就是三百六十顆奪命的鉛子。

  六十步距離,以宣府軍所用云州二式銃來計算,再有云州精良顆粒火藥的威力,足矣擊穿清軍的盔甲,就算他們的重步兵身著兩層盔甲,也無濟于事。

  但此時,清軍還有一些盾車,雖然已是破敗不堪,但仍然具有很強的掩護作用,偶爾有一兩顆彈子從盾車破開的孔洞中射來,擊打在清軍手持的盾牌上,發出聲聲脆響。

  一時間,又有數十名韃子被火銃射中,火藥激發而出的彈丸,可非弓箭能比,動能極其強大,有些清軍盾牌都被銃彈擊裂開來。

  而以火藥激發的銃彈,只要擊中人體,就算是兩層盔甲都一樣無法抵擋,且鉛彈在破開盔甲的同時,也會因劇烈撞擊而變形,如此再射入人體后,就會形成更大的破壞力。

  所以,清軍只要被銃彈擊中,就算一時未死,但大多也都無法救回,最終也是痛苦死去的結局。

  不過此時的清軍,似乎鐵了心要一舉攻破宣府軍營陣,面對宣府軍猛烈的銃炮轟射,他們竟然不退反進。

  只見對面清軍陣中,猛然一陣大喝,他們拋棄盾車,竟朝著宣府軍車陣防線疾沖而上。

  此時,雙方僅有五十步左右的距離,清軍瞬息即至,面對如此情勢,于金也有些慌亂起來,他不時回望中軍,等待著那邊的旗令指示。

  “不要亂,盾兵抽刀。銃兵,棄銃換槍,舉槍!”

  于金的喝令,被各隊總迅速向下傳遞,好在宣府軍平日里操習嚴苛,軍士們都早已習慣依令行事。

  雖剛才見韃賊猛沖上來,心中也是緊張驚慌,但隨著聲聲喝令傳來,他們紛紛依令行事,或抽刀在手,或棄銃舉槍,霎時便又安靜下來。

  張誠在千里鏡中,看到了車營將士們的表現,不住的點頭表示贊許。

  同時,他也大聲喝令起來:“傳令,赤城營上前,準備接替車營,防守戰車前的防線。”

  老將郭英賢策馬立在一處土丘上,不斷對前方戰線張望著,焦急之意浮于表面。

  此時,宣府軍的槍兵戰士,已與清軍重甲步兵近身激烈搏斗,那方正在進行著殘酷無比的冷兵器格殺。

  而他卻仍未見中軍有將令傳來,一心祈盼出擊,為老帥楊國柱報仇的郭英賢,如何能不心急?

  清軍的重甲步兵都是鑲白旗、正黃旗中精銳勇士,更有許多巴牙喇兵也混在其中,他們頂住宣府軍車營的銃炮后,一路沖近戰車前。

  宣府軍車營將士雖也英勇奮戰,但他們終歸不是韃賊對手,很快便被殺退。

  幸虧張國棟率著赤城營將士沖來,才堪堪抵住清軍的沖鋒,他們同樣已刀盾兵結陣在前,槍兵持長槍在后。

  而赤城營的銃兵,則紛紛登上戰車,居高臨下以火銃轟射著對面不遠處的清軍,畢竟是太近了,火銃的準頭也提高了不少,幾乎一銃便可射中一名清軍。

  一番激戰,才勉強守住戰車這一道防線,但那些未披甲的銃兵,卻有許多人都被韃子投射的標槍、飛斧、鐵骨朵等物擊傷。

  這邊郭英賢一臉急切之情,另一側的張廣達也是如此,與郭英賢相比,張廣達可是毫不遜色,都是同樣的大大咧咧,又都是一般的暴脾氣。

  張廣達此時已經派親兵向張誠請示三次,表示了請求派騎兵出戰之意,卻都被張誠拒絕。

  他并未策騎戰馬上,而是登上一處高崗,眺望著戰車防線這邊的戰場,只見雙方在戰車周邊激烈廝殺。

  宣府軍曾一度退至戰車防線后數十步的地方,但旋即又殺回去,重新奪回了戰車防線,可見那邊的激烈程度。

  “娘的,看得老子干著急。大帥咋個還不派我等出擊?”

  見張廣達已然如此急躁,林芳平在一旁安慰他道:“張將軍不必為此著急,大帥運籌帷幄,一切自有定算。我等只需靜候軍令便是!”

  大清國豫親王多鐸,放下手中的千里鏡,對身邊眾清將喝令:“出擊,命騎兵出擊,全軍出擊,殺進南軍陣內,擒捉張誠者,進兩個前程,封‘巴圖魯’!”

  “嗻。”

  眾清將都是大聲接令,紛紛離去,呼喚著自家兵馬,策騎出擊。

  隨著軍令傳送,“咚!咚!咚!…”的戰鼓聲,在清軍大陣中響起,迅速傳遍整個戰場。

  原來,多鐸一直密切關注前方戰事,他似乎只關心能否頂著明軍銃炮,突入其車陣之內,對于其兩翼的騎兵,反而并不關切。

  在他的思維中,明軍騎兵就是他們大清國勇士的菜,隨時可以砍殺取用,反而對面那嚴整的車陣,倒是很叫他擔憂。

  本來,雙方投入的步兵,數量上也是極為相當,但清軍在銃炮轟射下,傷亡數百人之多,一下子就處于數量劣勢。

  若不是在戰前,多鐸曾三令五申不得退縮,否則將以逃戰處理,不惟個人要被砍頭,就連家中眷屬和資財,也要充公。

  如此嚴令之下,清軍只能頂著莫大的傷亡,也要往死里沖,他們四千余重甲步兵,傷亡已然接近百分之二十五,卻仍未退敗,可見其軍律之嚴苛!

  現在,清兵雖然人數處于劣勢,但對于其戰力,多鐸還是信心滿滿,本以為只要沖至明軍戰車陣線之前,他們就會自行崩潰。

  可戰場上的情勢,卻出乎他的預料!

  明軍非但死戰不退,更是在近身血戰中,與清軍重甲步兵殺了個旗鼓相當,這使得多鐸也是驚嘆不已。

  在沒有看清戰場形勢前,他的臉色也是極為凝重,一言不發,只是舉著千里鏡,對前方戰事仔細觀察。

  直到他看見己方勇士,似乎仍有余力,雖幾度殺進明軍陣內,卻又都被驅退,但也能明顯看出,廝殺久了,明軍果然已漸處于劣勢。

  這時,多鐸才喝令全軍出擊,他要一舉擊潰明軍,同時為了彰顯自己的威名,他更是奔向了自己的戰馬。

  是的,沒錯。

  大清國豫親王多鐸,要親自上陣,他要親手擒捉明將張誠,好在清國皇帝黃臺吉跟前邀功。

  這一戰,明軍步營可謂是吃了大虧,其中,自有清軍死戰不退的原因,但也有戰術指揮上的失誤。

  宣府軍冷兵殺手的裝備大多是刀盾兵和槍兵,他們操習了兩年多,早已配合得十分熟稔,在河南剿賊之時,就表現出了驚人的威力。

  但現在面對韃子重甲步兵時,卻有一種使不上力的感覺。

  槍兵與盾兵配合,每一次大盾開合之際,長槍迅疾刺出,可這一次卻與對戰流賊之時不同,槍尖大多都無法刺穿韃子身上的盔甲。

  畢竟,韃子的重甲步兵都是身著兩層鎧甲,豈是那么容易被刺穿的?

  只有當槍尖刺破外層鎧甲后,又正好刺中內層鎧甲的結縫鏈接處,才能憑一股蠻力,穿透鎧甲,刺入韃賊身軀內。

  但這也只是偶然發生,既然是概率事件,其成功率就更難以控制。

  其實,對付清軍的重甲步兵,鐵錘、大斧、狼牙棒等重兵器,就遠比刀槍這一類武器好用,即使是一根大棒,都要強過刀槍。

  韃子身披兩層鎧甲,刀砍不破,槍刺不入,大多無法傷敵,而反觀韃子卻多用錘、斧、大棒等重兵,他們大力劈砸之下,有些盾兵都受不了。

  即使是廝殺之際,宣府軍將士的長槍也多被韃子重兵磕飛,更多的宣府軍槍兵,都被震得雙手虎口陣陣發麻,甚至開裂。

  也就是宣府軍,不止平日操練嚴苛,戰陣嚴整,雖處于劣勢,仍無人退縮,就是軍律軍規,也明顯嚴與別部明軍,這才勉強與韃子殺了個旗鼓相當。

  “大帥,步營打得很辛苦,似乎要頂不住韃子。”

  赤城營鎮撫官夏順成,此刻正陪在張誠身旁,他也發現赤城營將士對戰韃賊,似乎有些吃力,忙出言提醒。

  騎營鎮撫官房知海,這時也才自騎營那邊奔來,他本是前來替張廣達請戰,但張誠并未允準,卻將他暫留于此。

  現在看著步營那邊打的辛苦,他也忙插言道:“大帥,咱的槍矛似乎刺不透韃賊衣甲,步營卻有些吃力,不若使騎兵上去沖一陣,也緩緩步營的壓力。如何?”

  張誠也是一臉的凝重,其實他早就發現了問題所在,但對面清軍仍有數千的虜騎未動,他又怎敢輕易讓騎兵沖上去。

  一旦騎兵力竭,又以何來抵擋清軍虜騎的沖擊?

  為此,他才一直忍痛拒絕郭英賢與張廣達的請戰,并派出張明遠親自向張國棟傳達他的軍令,要張國棟無論如何,都一定頂住韃子步甲的沖擊,守住戰車防線。

  初時,車營的將士撤下來,簡單修整之后,又沖上去廝殺,然他們此前與步營的操練,也多是以戰車、火炮配合步營。

  既張誠提出來的所謂步炮協同、步車協同戰法,但卻未曾操習過車營將士與步營的步步協同。

  此刻,他們重返戰場,反而無法與步營將士有效配合,雙方的戰法、口令等等都有所不同,且也不能統一結陣。

  無奈之下,張誠也只得傳令,命車營就此撤到后方,并特別囑咐千總于金,要他做好準備,那個殺器,估計快要用到了!

  現在,眼看張國棟的赤城營已十分危急,張誠轉過頭,對張成芳吩咐道:“傳令,中軍騎兵沖上去,將韃子步賊驅退。再命中軍戰車局,頂上去在步營陣后,結成防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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