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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二章拜音圖,你是在責備我嘛?

  原來,土默特左右旗旗主扎薩克俄木布楚虎爾、善巴等人,率領外藩蒙古各部兵馬第一輪攻山之時,見明軍正面火力兇猛,銃炮犀利,也曾試著尋求側翼突破。

  他們仍是以土木特左右翼旗蒙古兵正面佯攻,吸引守山明軍的注意力和火力,而以喀喇沁右翼旗扎薩克固魯思奇布,喀喇沁左翼旗扎薩克噶爾瑪兩部蒙古兵為奇兵,側翼突破。

  他們先是退出正面戰場,再悄悄繞行到這一段山嶺的東北處。

  固魯思奇布、噶爾瑪率部來到山嶺東北邊的那條溪流處,想著要逆流而上,從后背側翼襲擊明軍,如此便可形成夾擊之勢。

  他們的這番戰略設想,是沒有錯誤的。

  只不過,他們也未曾料到這邊同樣是矮墻與壕溝配合,層層疊疊,再加上溪谷山勢本就崎嶇難行,兵力完全就施展不開。

  可事已至此,總不能就此后撤,無功而返,莫說自己心有不甘,且事后也定必會遭受豫親王多鐸的責罰。

  所以,既然已經到此地步,無論如何都要拼力一試!

  兵力施展不開,他們便將大部蒙古兵留下,二人親自上陣,專門揀選那些身手靈活敢戰的蒙古勇士,沿著溪谷崎嶇的道路,逆流而上。

  雖然說兵少力弱,即使沖到明軍陣后,從側翼突擊也未必會有什么效果,但不試上一試,誰又能說得好呢?

  甚至有些蒙古兵還想要繞到山背面去,不過,這邊盡是懸崖峭壁,許多人在攀爬過程中掉落,活活摔死,最后也只得作罷。

  在他們的想法里,只要我大蒙古勇士出現在明軍背后,甚至都無需戰斗,只須在他們背后大聲吼叫幾下,想必就能嚇得那些明軍守兵抱頭鼠竄而走。

  可事實卻與理想逆道而行!

  固魯思奇布、噶爾瑪領著數百蒙古兵中的精銳,朔流而上,終于來到明軍后陣,雖然一路上翻越了數道壕溝矮墻,卻并未遇到明軍的阻攔。

  這使得他們暗自慶幸不已,都以為明軍在東北邊溪谷并未設兵防守,雖然那些壕溝矮墻,也使得他們在原本就十分崎嶇的溪谷中行進,更為艱難。

  可就在他們整理衣甲軍械,準備發起決死沖鋒之際,左右兩面和正面,“砰砰…”爆響一片,煙霧升騰中,一顆顆銃彈激·射而來。

  他們這數百蒙古勇士都還沒有結陣,便被轟射得東倒西歪,剩下的幾個也是殺紅了眼,竟直奔對面矮墻后明軍就沖殺過去。

  最終,都如愿以償的中彈倒地,他們個個形態扭曲地痛苦掙扎,面上神情也是極度糾結,哀嚎遍野。

  就連那噶爾瑪,才剛剛接任喀喇沁左翼旗的扎薩克沒多久,便被征召前來助韃賊攻打錦州,本想著借此向黃臺吉表表忠心,撈得一些好處,鞏固自己在喀喇沁左翼旗的地位。

  怎曾想就在剛剛的火銃轟射中,生生被一顆銃彈擊穿了臂膀,若是想要保存性命,怕是要就此舍棄他那只靈活而有力的右臂啦!

  幸好,喀喇沁右翼旗的扎薩克固魯思奇布,還算沉著冷靜,他見噶爾瑪受傷昏迷,突襲之計已注定失敗。

  他急忙喝令余下的蒙古勇士,抬起噶爾瑪順著來時的溪谷,慌忙后退。

  雖然這一次偷襲,丟下了近三分之二的蒙古勇士,然畢竟也是一次極為有意義的嘗試,但也探得溪谷密道可以通行,也對在此防守明軍實力有了清醒的認識。

  不管怎么說,外藩蒙古兵的第一次攻打長嶺山,雖然也是以失敗而告終。

  但他們畢竟是頭次攻打,此前,對于山嶺上明軍的布置,也幾乎是完成了一次火力偵察,所以對于他們做出的犧牲,不管怎么說都是值得的。

  更何況,外藩蒙古兵在固魯思奇布、噶爾瑪的帶領下,還能想到出奇制勝,雖最終沒有成功,但他們也用生命為代價,證明了可以沿溪谷逆流而上這條路是走得通的。

  而就在剛剛,蒙古兩黃旗的勇士們也是組織了一輪攻擊,可他們的表現竟還沒有這些外藩蒙古兵優秀。

  多鐸如何不氣?

  豫親王多鐸奉命襲擾明軍杏塔糧道,當然,如有可能最好是可以奪取明軍囤糧為己用,并截斷松山明軍的退路。

  可如今,一座小小的長嶺山橫亙在松杏大道關鍵位置,卻偏偏還是一個硬骨頭,兩輪攻打,竟然都未能突破其第一道防線。

  豪勇如多鐸,又怎能容許自己出師不利?

  他作為大清國左路軍的最高統帥,自然是高高在上,又怎會在乎下邊人的感受,就連滿洲兩黃旗的旗主阿山與拜音圖,此刻都對他噤若寒蟬。

  不過,向來較為穩重的阿山還是輕聲出言提醒道:“豫親王,我勇士已連攻兩輪,雖未得寸進,卻也探清了明狗在山嶺上的布置。”

  他邊說邊觀察著多鐸的面上神情,小心翼翼的接著道:“今已天近申時初刻,我大軍連夜行進,至此便投入攻山,確是乏累,不若暫作歇息,從長計議,待明日再攻打此處山嶺。

  豫親王,以為如何?”

  多鐸看著前方敗退下來的兩黃旗蒙古兵,一臉嚴峻神情,不置一言。

  拜音圖見狀,也在一旁出言道:“要我說就不該在此耗費精力,如此一個小小山嶺,又能有何作為?

  我大清國勇士就該直擊杏山,襲擾塔山,消耗掉明狗兵力后,一面探查囤糧之所,一面挖溝撅壕,阻其歸路。

  這才是皇命所在!

  可不能因小失大,誤了皇命,我等皆擔待不起?”

  多鐸手按腰間的刀柄,怒目而視,片刻,才冰冷的問道:“拜音圖,你是在責備我嘛?”

  拜音圖一向都是倚老賣老慣了的,他自持即使是奴酋黃臺吉親來,對自己也要客氣以待,此時,雖見多鐸神情陰冷,面色不善,可他卻不以為意。

  只淡淡說道:“老臣怎敢責備豫親王,咱只是好意提醒。還請豫親王莫要負了皇上重托,使錦州一戰,功敗垂成才好。”

  “哼。”

  多鐸重重的哼了一聲,怒聲道:“就是這么一個不起眼的小山嶺,可我大軍今日已是兩輪攻打,卻仍未能克?

  若我等視之不見,進而攻取其他地方,你敢說此地明軍就不會殺出來,截斷我等退路?

  我大軍擔負重任,孤軍深入明軍后方,實乃錦州戰事決勝之關鍵,爾可知有多重要,今既知此處有強軍駐守,自是要將之拔除,免留后患。

  亦可借此震懾別處明軍,爾可知曉?”

  多鐸話語說得緩慢,可卻使人感覺到一絲冰冷陰寒之氣,饒是布顏代如此立功卓著之老將,也不敢與他再行爭辯。

  雖不敢再多說什么,可布顏代的心里也是很不服氣,卻又挑不出多鐸話語中的明顯錯誤,只得重重的哼了一聲。

  多鐸雖惱他對自己不夠尊重,卻也知阿山所言皆是實情,便未多說什么,只是下令各營就地扎寨,埋鍋造飯,打制攻山器械。

  縱觀長嶺山下,星火密布,韃賊營帳綿延數里之外,更遠處即使用千里鏡也觀察不到盡頭,只能看見那些如同星光般的燈火余暉。

  “將軍,幸好哨騎出得快,否則被韃賊如此重圍,怕是這消息便送不到松山嘞。”

  趙汝亮站立陳錚身旁,對于山下重重圍困的清兵,似乎并不在意,他所在乎的是唯恐此間信息送不到自家大帥手中。

  杜淳剛也開口道:“陳將爺前時日日憂心,生怕駐守于此,不得與韃賊血戰。如今可是歡喜?”

  “嘿嘿。”

  周三平大大咧咧的笑著說道:“行嘞,照我說今兒最歡喜的當是你老杜。”

  杜淳剛聞言一愣,道:“這話從何說來?今日大聲奴賊,難道你等就不歡喜!”

  田明遇這時抬手拍在杜淳剛的肩膀上,插言道:“行嘞,老杜。今日我等殺奴忒地過癮,可最為解氣,還是你們車營帶來的那些個黑疙瘩。

  把韃子都炸個稀巴碎,真他娘的解氣!”

  “那不是黑疙瘩,那個叫‘萬人敵’。”

  杜淳剛特別加重了語氣,一字一字的矯正著田明遇,又道:“咱都是宣府的老軍,要說服氣,還真就服咱家大帥。

  別的不言,就說咱這戰車火炮那個不比別家精良,再有這‘萬人敵’,在我大明那可是老早年就有的玩意,可人家都是用來守城,鮮有將此物用在戰陣搏殺。

  還就是咱家大帥,能想到這一點,就說今日一戰,咱這陣前的那些溝溝坎坎的,平時看似無用,可這臨戰功效卻如此顯著。

  咱們今日可都是親見,若是沒有這些溝溝坎坎的配合,‘萬人敵’就是再強,也發揮不出如此威力不是?”

  他一口氣說了這許多話,眾人皆是點頭以示贊同。

  中部千總宋山銓也出言道:“將軍,今天韃子在咱手底下吃了虧,想必不會善罷甘休,不知明日又是如何攻打我等。”

  田明遇平日與宋山銓走動頗多,這時笑著對他說道:“咋?宋千總可是手底下癢癢,看咱們在前面殺韃子,心里羨慕得很嘞!”

  “哈哈哈…”

  幾人立時大笑起來。

  今日一戰,只左右兩個千總部出戰,再加上輜車營半數人馬配合,便頂住了兩黃旗蒙古兵的攻打,殊為不易。

  這里邊,張誠所設計的壕溝矮墻防線固然是功不可沒,但陳錚等人臨戰不亂,沉著冷靜的指揮應對也是取勝關鍵。

  陳錚回轉身形,望著自己麾下各將,良久,才開口說道:“今日一戰,又增多少冤魂,又增幾多孤兒寡母?

  ‘一將功成萬骨枯’,古人誠不欺我啊!”

  他眼中飽含深情的望著眾人,又道:“但愿此間戰事快些結束,但愿這天下紛爭早日了解,萬民重歸田園,百姓得享安樂。”

  眾人都沉浸在今日大勝的喜樂之中,滿腦子都是興奮之情,還未退去,卻見主將陳錚竟說出如此一番話來,個個皆楞在了當場,不明所以。

  惟有鎮撫官劉井柱凝望著陳錚,眼中透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在心中暗暗對自己說道:“大帥有言‘只有懂得愛兵惜兵,厭惡戰爭之人,才配得上真正的將軍’。

  照此看來,陳將軍成熟了,也成長起來了。大帥真神人也!”

  “走。回營,看韃子在此扎營,沒有要走的意思,估計明日又是一場惡戰,咱得好好謀劃謀劃!”

  陳錚的話打斷了劉井柱的思路,眾人都隨在他身后,下了高臺,奔前沿中軍帳行去。

  第二日,天還沒亮的時候,幾隊韃賊便策馬奔出營帳,分別往杏山、塔山方向馳去。

  而才到辰時,山下的戰鼓聲便遠遠傳來,眾多韃賊開始整隊結陣,似在準備攻打長嶺山,若此時仔細觀察,就會發現韃賊陣中隱約多了些身著紅色衣甲的韃子兵。

  其實昨日一戰,韃賊確實損失頗重,前后戰亡就有兩千余人,而撤回來的傷者中也有大部分,絕難存活。

  不過,好在這些傷亡中,大部分還不是他們旗下滿洲八旗勇士,就算蒙古兩黃旗也損失千余精悍勇士,卻也在可以接受的范圍。

  至于第一輪攻山,死的那些外藩蒙古兵,多鐸等人更加不會在乎。

  黃臺吉邀他們前來錦州助戰,雖有借助之本意在里邊,但更多的也是在試探他們對自己的忠誠,更有借此良機消耗掉他們一些實力的想法。

  這些外藩蒙古各部大多只在名義上奉黃臺吉為共主,為整個草原唯一的大汗,然其內心并未完全歸附于黃臺吉,只是懾于其威,才表面依從。

  所以對于他們,黃臺吉也是一直在試探和考驗,一邊用強大的軍事實力威懾,一邊有用邊貿等手段拉攏。

  就在昨天夜里,大清國豫親王多鐸都親自前去探視喀喇沁左翼旗扎薩克噶爾瑪,并好一番慰問安撫。

  而對于俄木布楚虎爾、善巴、固魯思奇布等人,自然也都少不了好一通夸贊,并勉勵他們繼續陣前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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