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戰爭沒有對錯
李冰艱難的走過及腰深的大雪，跟著王通爬上方圓百里內最高的一座小丘陵，俯視著王通選擇的過冬地。
王通選擇的是一個四面環山的一個小盆地，目測足有半座長安城大小，一側是大片的松樹林，從松樹林里流淌出一條冒著熱氣的小河，在這個季節還沒結冰，想必深處必是一處溫泉。
松樹林的另一側是一大片草場，足夠萬匹戰馬食用兩三個月！
這個過冬地是王通挑選的第四個了，也是讓李冰最滿意的一個。
“就這吧，再往北，就有些危險了！”李冰現在所處的位置已經越過雙方戰線近五百里，可以說是突厥腹地了。
王通面有難色的說道：“侯爺，這里有一個小突厥部落，大概一百來人，因為怕走漏了風聲，斥候并未驚動他們。”
“抓住他們，一個都不能跑掉！”李冰的聲音很冰冷，現在李冰無異于在鋼絲上行走，任何一點的失誤，都有可能將這三千士卒徹底葬送在這北地的冰雪之中。
“是！”王通跟李冰順著來時的路，滑下了小丘，李冰沒有理會帶著三百騎兵先行出發的王通，而是躺在自己的爬犁上，只是用厚厚的熊皮包裹著冰冷的盔甲，任由孟合率領對于進入了小盆地之中。
待到李冰趕到小盆地之中的突厥人部落的時候，李冰卻并未聞到血腥的味道，只看到了一群突厥人哭哭唧唧的跪在地上，一旁的王通率領騎士們手握橫刀警戒著周圍。
看到李冰裹著熊皮走下了爬犁，王通快速湊到了李冰的身邊說道：“侯爺，他們這小部落在這生活十幾年了，基本都是那個為首的老族長的子嗣親人，他們跟外面的突厥人也沒什么聯系的。”
李冰有些疑惑的看著王通，似乎今天的王通和他之前認識的王通，變成了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你想讓我放了他們？”李冰的聲音豪無情感的波動，口中吐出的白色氣霧擋住了說話時李冰的表情。
王通有些猶豫的說道：“是…是的，侯爺，他們只是突厥的普通人，咱們沒必要…”
李冰冰冷的看著王通，心中有些后悔，為什么在陽關的時候沒阻止王通和孫思邈的交流呢？
孫思邈的人格魅力將王通變成了一個在李冰眼中優柔寡斷的人。
王通見李冰沒有說話，急忙再次說道：“侯爺，我們可以派點人看著他們，反正我們也就在這駐守一兩個月，到時候我們就走了…”
王通的聲音越來越小，因為面無表情的李冰，一直在用冰冷的眼神直勾勾的看著他。
“自己去領二十軍棍，孟合！你動手！”李冰沒有再看王通，出生入死這么多年的兄弟，李冰愿意給王通一個機會！
道家的悲天憫人不適合出入沙場的李冰，也不應該適合王通！
“喏！”王通落寞的走向正在扎帳篷的軍法官，期間不敢再去看一眼突厥人哀求的眼神。
“涇陽侯好威風啊，一百余突厥百姓，一言之下就成了刀下亡魂，果然好威風！”說話的是三天前醒過來的劉敏慎，雖然這一場大病讓劉敏慎消瘦了很多，但醒過來之后整個人的精神卻好了很多。
李冰不屑的撇了劉敏慎一眼說道：“你也想為突厥人求情？”
“下官只是覺得徒增殺戮，有傷天和罷了，涇陽侯未及弱冠，便已殺戮十數萬胡人，只怕有礙壽歲啊！”劉敏慎的話看似在關心李冰，但其中諷刺李冰的意思明眼人都能聽得懂，這是在詛咒李冰短命！
“右武衛一年怎么也要死上四五個行軍書記的，劉書記休要步了前輩的后塵才是！”李冰的話聽的劉敏慎后脊骨一陣發冷，立即不再多言走到了一旁，李冰可以說是現在大唐軍中年輕一輩之中新一代的殺神了！
只陽關一戰，死在他手下的羌人就將近十萬人，更有之前一戰，涇陽侯陣斬十萬羌人的大捷消息，現在誰敢纓李冰的鋒芒？
“殺了，尸首扔遠點！”李冰的聲音十分的冰冷，自打開始遇到突厥和唐軍的騎兵之后，李冰就變成了現在的樣子。
大概只有王通孟合知道李冰為什么會這樣，但這兩人卻沒有跟任何人解釋，李冰的壓力遠超所有人，尤其是在深入突厥腹地之后！
“是！”孟合干脆的答應了一聲，然后就指揮騎兵揮刀殺死了這些手無寸鐵的突厥人。
李冰回到自己剛剛搭好的軍帳里面，拖下熊皮披風之后，就感受到了刺骨的寒風從帳篷的縫隙吹進帳篷之中。
而王通正跪在軍帳的一個角落里，孟合正在替王通抹著孫思邈配制的傷藥。
孟合見李冰進到帳篷里了，就知道所有騎兵基本都安置好了。
“侯爺，四個方向都設置了崗哨，只要任何方位有敵來犯，咱們都能第一時間知道！”孟合第一時間報告了一下崗哨的設置，并且刻意將王通受了棍傷的后背晾到了李冰的視線之中。
“知道了，挺大的風，上完藥趕緊把衣服穿好！免得凍壞了傷口！”聽到李冰的話，孟合就知道李冰已經不生氣了，隨即樂樂呵呵的王通的衣服扔給王通之后，就不再去理會王通那個倔脾氣的。
“侯爺，這群突厥人還有一千多只羊和幾十頭牛呢，咱們是養著還是怎么著？”孟合已經有有段時間沒吃過李家廚子做的烤羊腿了，如今有了材料，怎么能不饞？
“都殺了！免得浪費草料，把收拾好的牛羊肉都凍起來，這個季節放一段期間，也不怕壞了！”
孟合聞言留著口水說道：“那咱們今晚？”
“今晚吃羊肉，吃到飽為止！趕了這么多天的路，炒面吃的嘴里都是甜膩膩的，一點滋味都沒有！”李冰這話一出，孟合立馬就跳了出去，那還顧得上把李冰和王通扔在一起，兩個人會不會尷尬。
李冰坐到帳篷中間的火盆旁，用一跳一跳的火苗，烤著自己走著僵硬的手。
王通則是默不作聲的穿著衣服，兩個人都沒有主動打破寂靜的意思。
“此戰結束了，我允你跟孫道長學道，現在不行！”李冰思索了很久，才蹦出這么一句話，既然已經失去了一個兄弟，再走一個，也不是那么難以接受了。
王通沉默了片刻，語氣中帶著一絲的不敢相信的語氣：“侯爺，這是在攆王通么？”
“你不是想和孫道長求道么。”李冰的聲音依舊冰冷。
“王通不走！王通只是不想侯爺多造那些無辜的殺孽，孫神仙說侯爺的面相不是長壽之像，該多基些福的！”王通倔強的反駁著，而李冰也知道了是怎么回事，不是王通想修道了，是王通聽信了孫道長的話。
李冰不得不承認，孫道長的樣子確實很有迷惑性，一副仙風道骨的樣子，說什么都很容易讓人相信。
“以后離那些和尚道士遠點，誰不長壽，我也不會不長壽！老子要活一百年呢！滾吧！”李冰的心情突然變好了。
就在王通剛要走出帳篷的時候，帳篷外傳開了劉敏慎的聲音：“涇陽侯，劉敏慎求見！”
“進來吧！”王通掀開門簾，把劉敏慎讓進帳篷，然后自己走了出去。
“劉書記找本侯何事啊？”
“稟侯爺，下官想問問那一百一十九名突厥百姓何罪之有，涇陽侯一聲令下，就讓其全族曝尸荒野！”劉敏慎不知道那根弦沒搭對，竟然因為這件事再次找到了李冰這。
“你想知道他們有什么罪？”李冰的眼神中充滿了嘲諷之意。
“不錯，下官正想知道，然后才能寫進文書之中！”劉敏慎的樣子讓李冰想起了魏征的那副樣子，真像啊！
“哈哈…好！那本侯就告訴你！他們最大的錯，便是…他們不是我大唐百姓！”李冰的聲音十分的堅定，聲音直接沖破了劉敏慎的靈魂，震的劉敏慎幾乎握不住手中凍成冰的毛筆。
“就因為這個？”劉敏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錯！就因為這個！”李冰一揮手下了逐客令，劉敏慎這樣的書呆子，李冰現在沒心情搭理！戰爭那有什么對錯，無論是看起來多么友善的敵人，只有死了的敵人，才是好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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