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451 集訓與考試
先鋒軍的訓練營地被安排在赤嶺的山體內部，這樣可以有效隔絕外人的圍觀探查。托班派人清理了之前被土腔蟲弄塌的部分洞穴，然后就把這塊不大的地方留給了達貢。訓練營地的石頭圍墻就是用廢墟碎石搭建而成，除此之外訓練營地的一切都是嶄新的。
新的武器、新的戰術、新的口號，當然還有最重要的：新人。
考慮到先鋒軍是以奧力神殿護教軍的名義召集起來的，加上他們需要在洞穴黑暗環境下訓練、生活，因此這支軍隊全都由堅古族人組成。赤嶺城的堅古族年輕人是先鋒軍的主力，大概占到一半左右，另外一半則是那些為了躲避精靈和人類的欺壓而從各地逃難過來的堅古族人。
為了信仰或者為了生活，先鋒軍目前的構成非常純粹，但是達貢認為這樣還不夠。他是這支隊伍的核心，也必須是這支隊伍的核心，那就必須讓這只隊伍知道自己的理想。他每天都要做兩件事：早上去巨型祝福儀式，傍晚來到先鋒軍進行教育。許多戰士和大部分牧師都認為達貢是在傳教，但只有認真聽并足夠敏銳的人才能發現，達貢講述的東西并不是經典的奧力教義。
“為什么有的家庭一輩接一輩是貧窮的？”“是什么讓騎士和領主總能做騎士和領主？”
這也就是在先鋒軍內部，要么是通過信仰對達貢非常崇拜，要么是為了生活而托身于此，實則沒有后路，否則這樣的話題是很容易引發問題的。達貢給他們講述勞動生產創造財富的簡單道理，然后剖析生產各個要素都是什么，它們如何相互作用來構建當前的社會。這些看起來和軍事訓練完全不沾邊的東西，一開始并不被戰士們重視，卻在潛移默化中慢慢改造他們的思想，甚至是“誕生”他們的思想。
“達貢道尊，教我們點絕招吧！”
每次達貢講完課都會問大家還有什么問題，這一次有個活潑的戰士向他提出這樣要求。
“戰場上用的絕招都已經在訓練項目里面了，人生的絕招就在這個課堂上。目前好好學這些就行，等你們通過考核成為正式士兵，就會有新的課程。”達貢微笑著回應：“還有什么要問的嗎？”
“為什么我們要戰斗？”有個堅古族人站了起來，問道：“我不是怯戰，只是覺得現在赤嶺城很安全，大家能夠種地、吃飽，不管是魔物、精靈還是人類都在很遠的地方，而且赤嶺城本身的軍隊也能保衛這里。為什么我們要打仗？”
這個人立刻被周圍的人群起聲討：“胡說什么呢！你這就是沒事兒找事兒！”“你質疑道尊嗎？”“你就是怕了，別不承認了！”
達貢雙手往下壓了壓，示意大家不要爭吵，先聽他的。“大道理我可以講很多，為了這個、為了那個、為了所有…這樣的話我可以滔滔不絕講上好幾天。相信我，我和奧力交談的時候就是這樣的，《談話紀要》開篇——除了介紹談話環境外——接下來就寫明了：本書只是簡要記錄，并不是全文。”
有些人臉上帶上了笑容，他們知道達貢可以很啰嗦。
“不講那些大道理，回歸問題的本質。為什么要打仗，為什么要帶著你們打仗？其實答案很簡單：我心中有理想，我要實現它，我必須通過你們來實現它。為了實現它，我要照顧好你們、訓練好你們、使用好你們，這就是先鋒軍目前的本質。”
“別管別人怎么說，你們現在就是我的私軍，我搜集資源養著你們，你們服從我的命令——這不是私軍是什么？但是我不希望這是一個長期狀態，我希望你們理解我的理想，成為一支能夠為了理想而戰斗的強軍。很多人認為你們是護教軍，那是胡扯！你們護的什么教？你們理解你們要保護的東西嗎？你們不能只停留在一支私軍、一支偽護教軍的水平上，比如有些人不理解為什么戰斗，而有些人不想去理解為什么戰斗——這樣可不行！”
“如果只是搶奪地盤，我可以借托班領主的軍隊，我可以花錢找一只雇傭兵，看戰果給錢就是了嘛。但我對你們的期望遠超過那個水平，我相信你們中的一些人——雖然我希望是全部，但可能不會是全部——能夠理解我的理想，并為了那個理想而奮斗。那樣一來，我們就不止是指揮與士兵、牧師與戰士的關系，我們更是同道，為了同一個道理和道路而奮斗的親密伙伴、兄弟、戰友。”
“唔…似乎又開始啰嗦了。”達貢撓撓頭，對眾人歉意地笑笑，說道：“你們訓練一天了，加上學習，我估計肚子也都餓了。今天就說這到這里吧！跟著我一路走下去，你們就會知道為什么而戰斗。現在，去吃飯！”
吃飯永遠是大事，包括對達貢來說。他和薩瑞一起加入士兵們的隊列前去吃飯，今天的菜肴是菇薯餅子加上肉醬糊糊，每人再給一根胡蘿卜。達貢和眾人的菜譜一樣，最多就是廚子給了他一根大一點的胡蘿卜，算作特殊照顧。
有一說一，達貢并不喜歡吃胡蘿卜，但他不會表現出來，嘎嘣嘎嘣咬碎之后趕緊往下吞，這樣吃飯還顯得生龍活虎。三百多個天天訓練的年輕小伙子真的很能吃，先鋒軍必須量入而出，因此便宜、管飽的菇薯就是主食的唯一選擇。
由追風獵手團從堅古城帶來的菇薯種植技術已經適應了北方的環境，它們在地下隧道網絡中茁壯生長。如果不是北方人不喜歡菇薯的味道和口感，單從產量上，它遠好于燕麥和大麥，理應擁有更大的種植面積。
可惜最適合培育菇薯種苗的地底隧道屬于犬齒要塞，這也影響了擴大種植面積的速度。蛋島的地底熱河與連綿洞穴已經被達貢盯上了，越早拿下來，菇薯種苗的繁育場就能越早建立，也就早一點讓先鋒軍能夠養活自己。
糧食、服裝、武裝、訓練，只有親自上手管理一支軍隊，才會知道它有多么麻煩。幸好有追風獵手團的叔爺輩幫忙，分擔起了這些工作，否則達貢也只是一個空有理想、沒有手腳的半殘青年。達貢大口吃著飯，用眼神向坐在不遠處的托亨斯·海文表示感謝。先鋒軍的戰術指揮、軍紀管理都由那個向來嚴肅的堅古族人負責，現在看來效果非常好。
用最后一小塊餅子將肉醬糊糊抹干凈，達貢絕不會浪費糧食。說起來，這肉醬糊糊的做法還參考了半身人肉腸的配方，能夠把平常很難處理的牲畜內臟利用起來，做成味道尚可的肉醬糊糊，這大大增加了先鋒軍的食物來源。達貢見薩瑞和他同步吃完，便使了個眼色，兩個人將陶土盤子送回去，便一同往作戰室走去。
追風獵手團今天要開會，內容很簡單：討論是否已經可以開始考核并正式成軍。這一次達貢沒有和上次一樣攔著，于是這個提案得到了一致同意。達貢給出的理由是：雖然先鋒軍的戰士還沒有理解理想，但是他們能夠提出這個問題，說明他們已經開始思考——此時考核并成軍是最好的時機。
“要注意剔除太狂熱的信徒。”參會的人都是追風獵手團成員，達貢在他們中間可以暢所欲言。“雖然奧力神的教義非常溫和，但是咱們的人來自北方各個城市、鄉村和部族，在一些細微的方面存在差異。先鋒軍必須只服從軍令，不能有第二種指揮系統，包括自作主張的狂信徒系統——這一點尤其要注意。”
托蒙德用力點頭，他注意到老兄弟姐妹們都露出了滿意的微笑。他理解這種微笑，這是對達貢培育自己勢力行為的認可。“給他們最后三天的時間準備，”托蒙德說道：“然后咱們注意觀察一下，誰能在這三天內多幫助同伴，這樣的人優先考慮。”
“對！大部分人的戰術動作都能合格，咱們要優中選優。”安德斯說道：“達貢，唯一的問題是要不要用真槍？這些家伙整天拿著等重量的模型，有些問題可看不出來啊！”
達貢點點頭，說道：“上真槍，看看他們開火射擊時的反應。這三天時間里搭一個簡單的石頭屋子出來，用作射擊考核，讓他們一個個進去。里面就放幾把槍，讓他們每個人都經歷一下初次射擊。托亨斯，到時候你穿上重甲，在里面監考。”
“行，交給我吧。”托亨斯點點頭，說道：“完成射擊考核的人要和沒考試的人分開，離開屋子之后，安德斯把他們安置好。達貢，咱們追風獵手團的孩子們是不是可以有點優待？比如讓他們提前摸摸槍？”
“不行！既不要優待也不要虧待，同樣的水平和水準考試就好。現在咱們能對他們好，上了戰場之后難道期望敵人對他們好？”達貢摸著胡須，鄭重說道：“我有一個想法，正好借這個機會和大家說說。”
“說吧。”托蒙德說道：“是關于先鋒軍的嗎？”
“對。不需要諱言，咱們先鋒軍的主要對手會是精靈和魔物，前者有法師協會助陣，后者擁有各種古怪的能力。咱們不可能把戰士們都培訓到既懂得法術又了解魔物的水平，所以隨機應變能力和堅強的戰斗意志同樣重要。這次考核當天，我會臨時增加一項考核內容，看看他們的適應能力。”
“就這事？你說一聲就行，考場上給你留出塊地方來。”安德斯摸著圓滾滾的肚皮說道。
“就你廢話多，難道這不就是給你說了一聲？”托亨斯哼了一聲，說道：“達貢，我不擔心考核，但是擔心考核之后的訓練。開始拿真槍，訓練用的子彈夠嗎？”
“夠，目前夠，大概每個人能有一百發尖頭彈和五發霰彈來練習射擊。剩下的子彈必須用于戰場，就不能撥付給你訓練用了。對了，一定要登記好槍和彈，要落實到人，決不能弄丟。尤其是槍機，什么時候打子彈，什么時候再發下去。”
托亨斯用拳頭錘了錘胸口，說道：“放心，我會監督到位。火槍就等于騎士的武器盔甲，如果丟了這個東西，直接流放。”
達貢搖搖頭，說道：“流放的處罰太重了，而且摘除須環以及剝奪姓氏的部分還要通過神殿進行，已經超出了先鋒軍自己的管轄范圍。別忘了以后還會有其他種族的士兵加入，他們不一定信奉奧力。所以先鋒軍的軍法一定要能在軍隊內部執行，換成輕一點的處理方法。”
托蒙德補充道：“戰場上充滿意外，所以還要考慮丟槍的原因。咱們有時候也會把武器丟出去插在敵人身上，結果被帶跑了最后拿不回來。我認為最好要分開，然后達貢來定一個處罰上限。”
“將槍故意交給敵人或者賣掉的視為最嚴重，死刑。”達貢說道：“其他的軍法可以參照無限迷宮中的規則，比如叛逃、泄密、臨陣脫逃、擾亂軍心等等。記住把流放降一級變成死刑。爸，你熟悉這些事情，你來做吧。三天之后考試，考試成軍之后就要開始實行了，所以兩天之內給我。”
“那些東西我一直記在腦子里，隨時都能背出來，兩天內絕對給你。”托蒙德應到。
“如此一來咱們就這樣分工：托蒙德負責軍紀管理和戰術指揮；托亨斯負責訓練以及士兵生活管理；安德斯負責軍營的勤務和保衛工作；我來負責確定戰斗目標。我認為考核之后，最好從士兵當中選一個代表，一個大家能夠信服和親近的人，負責將士兵們各種想法匯報上來。嗯…暫時叫做學習生活代表。”
“這沒問題，我看好了幾個騎士苗子，只要他們考試合格，完全可以輪著成為這個代表。”托亨斯仔細想了想，說道：“達貢，咱們這邊都安排好了，隨軍牧師那邊還得你去操心。咱們的人少，也比較精貴，得找幾個信得過的好牧師。”
“可以，我已經安排了。”
達貢不僅從名義上，也借助“鍛地錘”的威能從實際上管理著奧力神殿，但這不代表他能把奧力神殿據為己有。各個地方的堅古族人也都需要神殿，需要赤嶺城的神殿牧師們能夠返回。如果能把這些牧師都留下組成一支牧師軍團，利用神術為戰爭服務，那威力絕不會小于法師協會的法師戰團。
好在達貢很清醒，知道那樣做是不現實的，也是不可能的，甚至會直接違背奧力的教義，導致神殿分裂。他對那些奧力牧師只有一個要求：熟悉《談話紀要》以及《神啟之路》。做到這一點，就可以帶著兩套書的抄本返回各自神殿。
他沒有要求任何牧師留下，他留下了每一個主動提出留下的牧師。他很清楚神殿職能的轉變將會是漫長的過程，以堅古族人的壽命與性格來看，最快也需要幾十年，就算幾百年也很正常。因此他不能從一開始就強推改變，但是一定要把具有主動改變意愿的人緊緊抓在手中、團結在身邊。
就算有了他這個明確的、實際上的領袖，神殿肯定會分裂——或者說已經在暗處分裂。有些牧師在他的這輩子中不準備或者不能夠發生轉變，他們還會守舊地延循舊日教義，對達貢提出的改革不聞不問。達貢理解這樣的選擇，而且奧力神殿的舊教義只是舊了，又不是壞了，這些保守的牧師并不會因此成為壞人。達貢肯定會允許他們繼續守護著舊教義、舊儀式，他為奧力取得神力，本就是為這些人做準備的。
奧力會改變自己獲得信仰與產生神力的渠道與方法，在這點上他和達貢已經取得一致。這種改變實際上已經發生，自從神啟之路兩個奧力合并后，他已經在轉變了。由于達貢這邊還沒有形成氣候，因此奧力的神力本質很弱。不過他得到了三個主神級別力量的補充，能力比之前還強了很多，倒也不用擔心安全問題。
總而言之，達貢這邊做得越好，奧力那邊就會越平穩。現在已經有奧力神殿的牧師愿意留在達貢身邊，仔細琢磨“以為民眾服務為根本導向的新體系”該怎么建立，這已經邁出了第一步。
三百多奧力神殿牧師，主動留下來的有二十二個，這其中還算上了菲尼克斯。加上新收的，見習牧師還有四十二個人，這些成為達貢身邊最堅實的牧師幫手。由于達貢身具大主教、先知等多重身份，按照神殿的規定，每個身份都應該配備相應的服務人員以及仆從牧師，因此神殿應該再給達貢配備兩個主教級別的高階牧師，加上三十二個各種類仆從。
達貢留下了兩個主教級別牧師，仆從就沒留那么多。這些仆從都會神術，他們不是仆人，其實是以“奧力森”為姓氏，終生服務于神殿的牧師。與普通牧師不同，“仆從”需要通過服務特定高階牧師來體現他們對奧力的虔誠，他們的神術除了受教義限制之外，也因為緊密的服務關系與強烈的誓言信念，而與其服務對象綁定。也就是說，如果他們惹到達貢，達貢不需要祭出“鍛地錘”，就能削弱他們的施法能力。
達貢將其中六個“仆從”送到了先鋒軍中，作為治療者、祈禱者和安撫者，他身邊只留下一個。這個叫做“巴特·奧力森”的牧師能夠熟練召喚“圣音仆役”，一種可以聲速飛行的聲波小天使，起到信使的作用，不管是處理日常公務或者指揮軍隊，他都很有幫助。
三十二減七，這二十五個“仆從”全都被達貢派給了那兩個主教，這讓他們身邊的人一下子膨脹起來——然后就顯得太膨脹了。這是達貢的好意，也是神殿認可（達貢同意了能不認可嗎）的安排，可是兩個主教都是要臉的人，總不能出門就帶著十多個仆從，而達貢身邊只有一個吧？他們沒法把這25個人退回來，于是只好把原本的仆從遣返原處，這樣還能顯得不那么扎眼。
雖然把這些人送了過去，但他們仍舊聽命于達貢，受他的節制。于是在赤嶺城這邊，兩個主教牧師身邊都是“達貢的仆從”，不是他們原本的人手，這樣就比較好打交道了。達貢很清楚，在他建設好一個領地或者打造出一支強軍之前，最有可能讓他前功盡棄的不是精靈或者魔物，而是奧力神殿。奧力的信仰在堅古族中深入人心，神殿的顯然分裂或者背叛，所造成的傷害或者威脅將遠超過那些外部的敵人。
考核那天，六個“仆從”牧師來到先鋒軍，別的沒干，一上來先給全體考生施展了祝福術，得到了大家的一致感謝。達貢“不甘落后”，自己一個人再來一波群體神賜術，讓每個考生都獲得一個微小的臨時護甲，能夠減輕甚至避免淤紅腫脹等小傷小痛的影響。這還是考生們第一次被雙重群體咒語加強，一個個都對通過考試充滿了信心。更令他們沒想到的是，達貢也走進考生的隊伍，看樣子要和他們較量一下。
“我整天給你們講課，訓練都交給了托亨斯，但這不代表我對你們的訓練不熟悉。估計你們都聽說過新兵訓練教典的編寫人有我，不管你們信不信，一會兒看看我的表現，你們都能做出判斷。”
“我今天就不用神術了，不然我直接飛過去，這考核也沒意思。”達貢對眾人說道：“我也才七十歲，比你們其中很多人都年輕，但這不是我的錯，我就占點便宜了。另外呢，一會兒我先出發，第一個障礙考核是我設計安排的，你們都沒練過，我要帶頭做一遍，你們好好觀察，隨機應變。我完成后會在那邊等你們，過去一半人之后，我才會繼續出發。前面那一半人可得加油，我可把占的便宜都讓出來了，要是被我超過去，面子上可不好看。”
“那要是最后僥幸比你快呢？”
“比我成績好的人，我給你以及你們的家人施展祝福術、治療術、驅除疾病，你們自己挑。不過這只是考試，我也不用法術，你們比我成績好也不稀奇，所以更復雜的神術就不拿出來做獎勵了，畢竟有些法術我也要不斷研究、練習和積累。但是立下軍功的人，絕對可以向我提出那樣的要求。”
“喔！”眾人一片嘩然，然后用力鼓掌，直到達貢示意他們停下來。
“前排蹲下，中間半蹲，后面站直了！”達貢說道：“第一個考核項目：綜合障礙。托亨斯一會兒吹哨，我就出發。我給你們演示一遍，就一遍，都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