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族作為萬年前才開始登天的存在,大道根底起初并不高。
直至那一戰結束,神道崩塌,從此才有了三教鼎盛之景。
那一戰將天下打得崩碎,除去后來化作四方天下的最大四塊,還有許多較小的天地,隱藏在光陰長河之中。
這便是洞天福地的來歷。
驪珠洞天并非最初的天地碎片,它之所以能成為三十六洞天之一,是因為某一種生來高貴的存在——龍。
三千年前,不知從何處鉆出一個劍修,遇蛟龍處斬蛟龍,甚至追著天下最后一條真龍連跨數洲,最后來到此處,一劍殺之。
真龍吐珠,那顆驪珠便懸掛在天上,化作一方洞天,護持著真龍尸身。
這便是為何小鎮百姓只許出不許回的緣由,因為小鎮掛在東寶瓶洲的天空。
言歸正傳,小鎮中的四家禁制,本是為鎮壓真龍煞氣而存在的,畢竟那條真龍,境界與殺力直逼十四境,一旦將煞氣鋪開,將是一場偌大浩劫。
可今日,一條真龍卻在鎮子里現世了。
一條煉氣化神境界的真龍,或者說,一條十樓元嬰境的真龍。
白淵不敢顯露全部真身,于是只有十余丈長,但那對金色豎瞳已然有燈籠大小了。
“這是,蛟龍之屬?!”
杜郁望著那一條龐然巨物,雙眼微瞇,緩緩握緊了劍柄。
“原來方才你是在助這孽障破開禁制。”
杜郁拔劍揮劍,漆黑劍身之上,如臂粗細的雪白劍氣沖起,朝著那條白龍頂上斬去。
“阮師叔,這方小壺…”
魏晉跟隨師叔阮邛一道,來到了騎龍巷,在老農家中花十兩銀子買了一方平平無奇的物件。
這把不起眼的小壺,壺底落款為“山魈”。
“這小壺乃是三千年前追尋真龍的那一波修士遺物,品秩不低,已是法寶水準,若是以金精銅錢供養,興許能夠躋身半仙兵。”
阮邛笑了笑,他是兵家劍修,雖不需憑借法器外物,但得一件重寶總歸是好事。
“此壺既是那老農祖傳,十兩銀子是否輕賤了些?”
魏晉神色淡漠,只是抱著葫蘆飲了一口。
“汝之蜜糖,彼之砒霜。小鎮之中的百姓既然已無修行可能,這些器物對他們來說反倒是個禍患。”
阮邛看著心性與山上修士迥乎不同的魏晉,輕輕點頭。
多少修士修力不修心,在躋身玉璞境時被心魔所擾,從此身死道消,能以平常心看待平常人,這是好事。
“山魈者,食人兇獸也,這方壺以此為名,可見此物兇戾。
若是落在名門大派手中倒也罷了,若是落在縫衣人這等邪修手中,不知又有多少凡人慘遭橫禍。
魏晉,你能為弱者著想,這是好事,但有的時候,站的還不夠高,看得還不夠遠…”
阮邛悉心教導著自己的這位師弟,魏晉的劍道資質太過驚人,幾乎可以比擬風雷園的宗主李摶景,須知那可是被認為可入飛升的仙道璞玉。
魏晉放下葫蘆,輕輕頷首,神色難得地鄭重了幾分。
“那是?!”
阮邛忽然抬起頭,望向泥瓶巷的方向,他神色驚愕。
千丈之外,學塾之中。
齊靜春下了早課,獨自回到書房之中,操起刻刀纂刻一方石印。
“咦?”
他忽然抬起頭,透過磚瓦望向泥瓶巷的方向。
一印按下。
印上刻有四字——積水成淵。
積土成山,風雨興焉。
積水成淵,蛟龍生焉。
杜郁一劍斬下,劍光自白淵頭頂劃下,幸而泥瓶巷本就房屋散落,否則定會傷及無辜。
杜郁此舉其實已經犯了大忌,小鎮百姓千百年來與世隔絕,更是不知山上修士的存在,他此番大顯神通,卻是會讓不少凡人見到。
好在,遠處有一印落下。
就似一個倒扣的大碗,一道無形禁制將陳家老宅方圓五十丈籠罩其中。
這道禁制只起遮蔽氣機的作用,如此一來,既不會讓小鎮百姓看見,也避免了其余修士聞風而動。
圣人坐鎮小天地,便是如同規矩一般的存在。
真龍是祥瑞,是神獸卻也是兇獸。
齊靜春落下一印,印文卻在無形之中為白淵松開了禁制。
神龍擺尾,巨柱一般的尾巴從天上砸下,將那一道劍光擊潰,重重地砸向陳家老宅。
陳玄見狀卻并不慌亂,畢竟老宅的房梁之上貼了不下十道鎮岳符和厭怪符,除非是小鎮禁制打破,否則龍淵是決計傷不了老宅主體的。
杜郁被白淵一尾重重地砸入院中地面。
蛟龍之屬是同境之中最為頂尖的存在,而白淵作為存世的唯一條真龍,占據著某一份大道契機,已如今元嬰境的境界,足以比擬玉璞劍修。
“齊靜春,你欺人太甚!”
杜郁仗劍撞開真龍尾巴,飛身而起,直直飛上天空,雙手緊握長劍,一劍狠狠劈向小鎮。
陳玄見狀搖了搖頭,作為小鎮中唯一與禁制打了十二年交道的人,他最是清楚那位的修為有多高。
一劍化作千丈一線,狠狠劃向鎮中,似乎要將這顆驪珠一分為二。
學塾之中,齊靜春沉默片刻,抬了抬手掌卻又再度放下,最終只是揮了揮衣袖。
春風拂過,劍光驟然崩開。
齊靜春低下頭,繼續纂刻下一方印章。
“多謝圣人出手相助。”
陳玄對著天幕遙遙一拜,但卻無人回應。
杜郁面目猙獰,他低下頭,望向氣機逐漸萎靡的那條真龍,忽而一笑。
“即便你是坐鎮圣人,也需要顧忌三千年來的規矩,既是如此,那便休怪我無情!”
一劍從天上砸下,劍身漆黑如墨,劍氣瑩白似雪,徑直落向白淵。
陳玄面色一變,這一劍并非飛劍,而是一位玉璞劍仙凝聚劍意劍勢的傾力一劍,他甚至可以看見杜郁眼角流淌的血痕。
“道友如此行事,不怕犯了忌諱嗎?”
中年漢子背劍奔來,拔劍向天。
兩劍相交,漢子退后三步,虎口裂開,杜郁懸在空中,笑的肆無忌憚。
“區區一位元嬰劍修,也敢在本座面前放肆?!”
杜郁再次揮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