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個奇怪的人用一種很奇怪的方式來到你面前,接著就開始問你的名字,你會不會覺得很奇怪?
陳玄覺得有些奇怪,所以他沒有回答,而是再度咬了一口烤肉。
那一塊足有人臉大小的烤肉,此刻只剩下了一小半,不過詭異的是,即便是在這么寒冷的環境下,肉塊已經冒著熱氣。
“那你放開我的狗。”
小姑娘忌憚地望向陳玄的衣袖,她雖然勇猛,但卻不傻,她知道什么樣的人是一看就打不過的。
陳玄默默地松開手,放開了小白狗,它顫顫巍巍地蹬腿,想要起身,但它被陳玄壓了太久,而且白淵的真龍氣息對于它來說太過沉重。
它試了很多次,但卻依舊站不起來。
小姑娘用雙手揉了揉臉,將鼻下的兩道冰棱揉碎,這才伸手去抱那條小白狗。
陳玄并沒有阻止,只是靜悄悄地將烤肉吃的一干二凈,連手上的油渣都不剩。
小姑娘抱著小白狗,面對著陳玄一步步向后退去。
她對陳玄忌憚到了極致。
無數次的戰斗教會了她一個道理——永遠不要把后背留給敵人。
“你別怕。”
陳玄拍了拍手,緩緩起身,對著小姑娘咧嘴一笑。
小姑娘面上強扯出一絲笑意,但她的腳步卻越發急促了。
“我只是想問問,大明湖在何處?”
陳玄從袖中掏出了一串糖葫蘆。
小姑娘咽了咽口水,想起了兄長的教導。
“不要吃別人給的食物。”
所以她乖巧地坐在陳玄身側,認認真真地舔食著糖葫蘆。
“你找大明湖做什么?”
小姑娘拍了拍小白狗的腦袋,它無辜地嗚咽一聲,不敢再流口水,但卻控制不住。
“觀劍。”
陳玄揉了揉小姑娘的腦袋。
十多年前,他曾經收了一個喜歡穿紅衣的小姑娘為徒。
世間有很多事,不能以常理視之。
千丈雪峰之中,居然潛藏著一座春意盎然的山谷。
青翠的山谷仿佛是一處與世隔絕的異域,湖水映著高處的雪峰,谷外的天棄山里風雪凜冽,這里卻溫暖入如春。
那是一座平靜而又明亮的湖泊。
“我打不過你,哥哥…沒準也打不過你,反正山門已經多年無人去過了,帶你去便是了。”
小姑娘不太喜歡走路,或者說,不喜歡走尋常路,若是有高崖,她總是喜歡一躍而下,而不肯花功夫走路。
“你叫什么名字?”
陳玄看向那兩條晃晃蕩蕩的辮子,伸出手來拽住了一條。
小姑娘竟是想再次躍下,可這一次的崖壁很高,即便谷底是一片湖,但她也會因為巨大的沖擊力而重傷。
“唐小棠。”
小姑娘從陳玄懷中搶過小白狗,氣鼓鼓地側過頭去。
“好名字。”
陳玄沒忍住再次揉了揉小姑娘的小腦袋,卻在后者“猙獰”的目光下收回了手。
“你來早了。”
唐小棠望向那一片平靜如鏡面的湖泊,這樣說道。
“山門就在湖底?”
陳玄同樣望向那座湖,他拍了拍腰間葫蘆。
一劍刺向湖面。
“有人!”
唐小棠的目光忽然一冷,她直直地朝著山谷對面的那一座雪峰望去。
一道劍意自雪峰之上襲來,瞬間跨山越谷而至。
那是一把木劍,當然,也是一把道劍。
世間有許多劍師,但劍意中蘊含道意的,卻是少之又少。
陳玄兩指捏住木劍劍尖,任憑劍柄如何顫動,都不能前進絲毫。
唐小棠依舊盯著那一座雪峰。
一道孤獨驕傲的身影挾風而至。
“葉蘇!”
唐小棠的心猛然一沉。
她哥哥與葉蘇斗了很多年,就像她和葉紅魚也斗了很多年一樣。
他哥哥與葉蘇這幾年幾乎算是形影不離,可今日卻只見夜蘇,不見那道魁梧身影。
“道門?”
陳玄搖了搖頭,如果這樣的程度也能叫做道門,那么道門當真是式微了。
葉蘇并未朝著兩人而來,反倒直奔湖面而去,他似乎想要攔下那一道劍光。
一條銀色絲線劃過山谷。
葉蘇一腳點在湖面之上,湖水粘連他的鞋底,被略微帶起,隨即落下,沉入湖面,激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葉蘇后退百丈,但胸前依舊多出了一條血線。
陳玄并未用全力,否則只需一劍便可將葉蘇斬殺。
“你方才說來早了是何意?”
陳玄松開兩指,木劍直直墜地。
他低下頭,笑著看向唐小棠。
“哥哥說,每到春末夏初,山門陣法開啟,其中的力量溢出,這才有入山門的機會。”
唐小棠沒有絲毫出賣兄長的覺悟,反正自從數十年前那件事后,魔宗山門也就不剩什么了。
“不早,來得剛剛好。”
陳玄面色一肅,兩指并攏做劍指,輕輕隔空一抹。
龍淵回掠,再劃一線。
湖面上的漣漪瞬息一分為二,化作一圈圈半圓,直到一息之后才逐漸散亂,相互碰撞,最后消弭于無形。
就像是一塊餅被一刀切開。
湖面始終沒有合攏,每當水流靠近那一線時,便會被殘余的劍氣攪碎成霧氣。
唐小棠后退了一步。
那把落在地上的木劍再度竄起,驟然回掠,化作一道褐色的線條。
葉蘇將木劍背在身后,遙遙地望著陳玄。
天棄山上云霧繚繞。
有人從天落下,將云霧鉆開了一個洞。
他轟然落向湖面,將湖水激起數十丈。
所幸他并未落在湖面正中,否則此刻已然被劍氣撕成了兩半。
“哥哥!”
唐小棠驚呼一聲。
陳玄望向谷底,對面雪峰之上,葉蘇做出了同樣的動作。
那是一個很強壯的男人,他雙腿有火焰縈繞,始終在燃燒。
他穿著一身舊皮襖,踏著一雙舊靴子,一腳踏向湖面,瞬息激射而起,直朝著陳玄而來。
他在半空中陡然停滯,一腳踏在虛空借力,胯帶動腰帶動胳膊,一拳轟出。
他的拳頭很大,至少比陳玄的臉大。
陳玄的拳頭很小,至少比這人的臉小。
兩個大小懸殊的拳頭碰在了一處。
一股氣機自兩拳拳面波及開來,就似湖面的漣漪,一圈圈蕩開。
但氣機漣漪卻只是半圓。
陳玄身后的一切紋絲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