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網是天下最銳利的一柄兇器。
而天字一等則是這把兇器的劍鋒。
一張由七位天字一號與整個夜幕共同布下的網已然織好。
只等著獵物落網…
“你在等我?”
韓非一步步走進后院之中,院子四周種著不少竹子,竹葉飄落,漸漸落地。
“是的,我在等你。”
那人穿著一襲云龍紋白袍,面戴銀質面具,背對著韓非。
“我曾經聽人說過,深處井底的青蛙,只能看見一片狹小的天空。
我很好奇,在如此破敗的庭院中,如何寫出謀劃天下的文章?”
白衣男子沉聲問道。
韓非一手負后,笑了笑,緩緩開口。
白衣男子仔細傾聽。
天下,生死,一個又一個高深莫測的話題,兩人仿佛是將天下放在手中指點。
“嬴政受教了。”
男子揭下面具,露出一張英武俊美的臉龐。
這位天下最具權勢的人,居然悄無聲息地來到了韓國。
“師父,你今日似乎很開心?”
顏路靜靜地立在水面,雙眸緊閉,輕聲喃喃。
陳玄立在他身旁,神色淡然。
池中水波不興,兩人仿佛水中游魚,不,應當是水上落葉。
“人的情緒之中蘊含著莫大的力量,若是將其與劍術融合,當有莫大的威力。”
陳玄笑著盤坐下去,水面卻絲毫不起波瀾,甚至不曾沾濕他的衣裳。
“所以您為何開懷?”
顏路睜開眼,竟是一個趔趄,險些跌入水中。
“平心靜氣。”
陳玄并未回答,顏路只得小心翼翼地立好。
這是陳玄琢磨出的一種練功之法,水善萬物,但卻最是柔和,沒有定型,若是能夠以真氣附著在水面,平穩地保持,自可讓真氣變得愈發精純。
“今日你不可隨意出門,待在屋中靜心練功。”
聲音縈繞在顏路耳畔,他一睜眼,卻見陳玄已經消失不見。
“別走啊,師父,你還沒教我如何凌波而行呢!”
顏路睜開眼,看著偌大的池塘,心情復雜——他并不會水。
一劍飛來,龍淵懸空,顏路怔了怔,握住了劍柄。
人與劍齊飛,消失在天際。
“素聞韓國國師乃是謫仙降世,今日一見,果然氣度不凡。”
嬴政,或者說尚公子正坐在矮幾前,看著對座的陳玄。
早在一年以前,他便聽說了韓國新鄭有位謫仙,最擅活死人,醫絕癥,有奪生死造化之功。
因此,他才會特意與陳玄會面。
“半月前,我于夜間觀氣,卻見西方一條黑龍騰躍而來,便知貴人將至,今日終于有緣得見。”
陳玄此時的心情很是微妙,多年以前,他曾在另一個世界的秦宮做過禁軍統領。
“今日孤…我與九公子曾論生死,卻不知國師有何高見?”
嬴政的呼吸急促了幾分,他此行來韓有三個目的。
一來,是要見一見驚才絕艷的韓非。
二來,是要躲避咸陽宮中的威脅,順帶著引出秦國內部的其他心懷不軌者。
三來,凡人終有一死,可嬴政想要做那萬世帝王,自然想要尋到陳玄這位“天上謫仙”。
“冥靈,大椿,此乃天下之長壽者也,可終有油盡燈枯之時。
天下凡俗,終究逃不過生死之力的屠戮,唯有…”
陳玄沉吟片刻,卻只是搖了搖頭。
“唯有什么?”
嬴政不自覺地坐正了身子,眼神殷切。
“唯有一心求真向道,每日靜誦真經,服食丹圭,才有白日飛升之機。”
陳玄左手翻轉,手心向上,一片翠綠的竹葉自庭院飛來,落在了他的手中。
竹葉轉瞬枯黃,再一瞬卻又恢復了翠綠之色。
“國師真乃神仙中人。”
此時的嬴政還未曾見過陰陽家與道家的術法,竟是被陳玄這一手萬物回春震住了。
“此乃小道耳,非長生之道。”
陳玄嘆息著搖了搖頭。
嬴政聞言一怔,接著繼續發問。
“請國師教我長生之法,我愿替國師尋到九鼎。”
嬴政經歷過一段提心吊膽的質子生涯,對于生命的珍貴,他最是清楚不過了。
為了長生,他竟是向陳玄許下了重諾。
“尚公子既有此心,我也不便推脫。
等到公子歸國之日,我自會去往咸陽,為你逆天改命。”
陳玄此言卻也不假,自得了毛公鼎以來,他的丹術再次精進,已然可以煉制伏丹。
此丹位列金丹篇之第八,雖不能服之便即刻成仙,但延年十載確實不在話下。
嬴政聞言面色一喜,接著卻又強行抑制住了心中的激動。
“聽聞國師有卜神算鬼之能,卻不知寡…我此行可否順利歸國?”
陳玄聞言笑了笑。
“公子大可安心,此行只有驚,并無險。”
嬴政聞言松了口氣。
“不過…”
陳玄眉頭微皺。
“羅網已至,尚公子還是小心為妙。”
陳玄拍了拍腰間養劍葫,一把木劍瞬息飛出,徑直朝著院外而去。
再回來時,木劍已然染血。
嬴政見了這一手飛劍之術,眼中精光更盛,更加堅信陳玄是得道之士。
“四位,好戲要開場了。”
陳玄輕聲道。
蓋聶、衛莊、驚鯢、玄翦,四人瞬息動作,守在院子四周。
韓非來到屋中,自顧自地坐在兩人身側。
“兩位,不介意多加一個人吧?”
嬴政笑著點了點頭。
“按照計劃,本應在今夜讓尚公子潛行出城,可卻不知為何,羅網竟是提前動作了。”
韓非雙眸一凝。
“無妨,左右不過是六劍奴齊至罷了,何況還不全。”
陳玄淡然一笑。
院外,六劍奴立在正門口。
若是陳玄見到他們六人,定會異常吃驚。
因為原本已死的滅魂,此刻卻持劍立在轉魄身側。
轉魄手中的劍也不再是通體紫色,反而變成了一把紅色的的劍。
滅魂手中則是一把青色長劍。
重鑄的滅魂,想來只會更加強大。
一道道冰菱陡然破空,一圈圈纏繞住這座院子,空氣陡然變冷。
白發白膚,紅衣拖地,白亦非拖著紅白雙劍,一步步自院子后方而來。
空中閃略過一黑一白兩道影子,兩根羽毛翩然落下。
“棋盤已布好,請諸君落子。”
陳玄看向嬴政和韓非,灑脫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