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今見伍六一出現,有些意外,問他:“你怎么來了?沒擦車呢?”
伍六一道:“別管什么車不車的了,我問你你為什么不去?”
史今深吸了口氣,繞過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對任然道:
“不好意思啊任連長,讓你見笑了。六一就是這種性格。”
任然聳聳肩。
伍六一么!他要不是這樣的人,任然也不會覺得他好了。
只聽史今緩緩道:“其實吧,我知道,任連長對我是真好!比武的時候我就感覺到了,真的!我也很感謝任連長為我所做的一切!
但我真沒有你所說的那么優秀…您別誤會,我不去,不是因為九連怎么樣,九連雖然暫時比較后進,但我相信那只是暫時的,他們在您的帶領下,遲早能擠身全團前列,我深信這一點。
我不去,只是不想讓任連長為了我,去低三下四的求人!”
說到這里,他停頓了一下,看看高城。
這個理由夠嗎?
高城沒說話。
但是史今卻非常清楚高城的性格,高城就是最不愿意求人的!
史今也是在回應他。
伍六一已經急不可耐地插話:“可是這么好個機會…”
史今打斷他,道:“聽我說完。六一,這事和你無關,你聽著就行。”
伍六一氣呼呼地翻了個白眼。
史今不管他,繼續道:“任連長在軍隊里有著大好的前程,他是師長親自看重的,將來的發展也不可限量,在這一點上我想不用我再多說什么。
我不想他因為我,就去欠下別人老大一個人情!我知道,三期選改四期,難度不是一般的大,而且是有名額限制的!
任連長說他在軍區有人脈,這點我信!我不知道軍區那邊怎么樣,但我相信三期轉四期,這絕不是隨隨便便一句話就能做到的!他付出的,也許比我們看見的要多得多!
我就是不想因為這樣,因為我的事情,而影響到任連長的前程!所以我不去!這就是我的答案。實在對不起,任連長!讓您費心了!謝謝您!”
說完,他鄭重地朝任然敬了個禮,準備走人。
任然還沒說什么,伍六一已經繞到他身前,一把拉住他道:“唉!別!這個!等等啊!”
他的急切溢于言表,只是有些不知道該怎么勸史今。
史今卻反拉他,示意他跟他自己一塊出去。小聲道:
“六一!別讓人家難做!”
伍六一:“…”
他求助似地看向任然。
任然對他笑笑,道:“別急著走啊!先聽我說啊。”
史今停下腳步。
幾人都望向任然。
任然卻看看高城,見對方沒有什么表示,他笑了笑,招呼伍六一道:
“六一,去把門關了。”
伍六一有些不解,但還是照做!
等他將門關好,任然轉身,開始脫衣服!
高城、史今、伍六一:“…”
任然將身上的常服脫下來,又脫下自己里面的體能衫,露出半身的腱子肉。
瘦是瘦,有肌肉!
然后,他轉過身來,將背部朝向幾人。
“看見了嗎?”他頭也不回地道。
重復了一句:“看見我背上的傷了嗎?史今。”
史今不說話。
他的面前,任然的背上,到處都是傷疤,縱橫交錯的傷疤,像一塊塊補丁。尤其是左肩胛骨那一塊,碗口大小,露出新肉。
任然背上的傷痕,連伍六一都有些動容。
他也不是沒受過傷,身上大大小小的傷疤,只會比任然更多。但是任然在這個時候亮出傷疤來,還是讓他有些動容。
他知道任然有話要說。
而高城見了卻是若有所思。演習時他在團指呆過,知道了任然在演習前舍命救軍區高參的事情,也知道任然帶傷參加了演習。
他覺得他知道了任然所說的是什么。
這些傷,就是他的人脈!
現在,任然亮出他的傷疤,是想要告訴史今,說服史今。
高城在心里感嘆,任然的這種做法,換了他是萬萬做不來的。
任然亮了一下傷疤,然后開始穿回衣服,一邊道:
“這些傷,就是人情。演習開始前出了一點意外,我和軍區工作組的一位領導誤入了試炮區,我救了他。
本來我覺得這沒什么,但那位領導始終把這事掛在心上,他幾次跟我說起,想要還我一個人情。于是我就說起了你,史今,我對他說,我想把你留下來。他也答應了,他有關系在軍務部門,事情就這么簡單。
這不關我的前程,我也用不著低三下四的去求人。你到我們九連來,也只是暫時的,因為很快你就得去參加選拔考核,我想你的素質你的能力肯定能通過的,轉了四期以后,你就得調去軍區,很可能會去軍區直屬隊。你得留在那里繼續服役,你同意嗎?”
史今:“…”
他已經感動得說不出話來。
任然這哪是在用人情換他的前程,這是他拿命在換啊!
任然對他的好,讓他感動得無以復加。
史今本就是個不愿多說什么的人,面對這樣的情景,除了感動,他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么。
伍六一卻感嘆起來,道:“原來是這樣!首長,那我可真要太感激你了!”
任然笑了笑,這時他已經穿好衣服,一邊簡單整理著,一邊對伍六一道:
“我在幫史今的忙,你感激個什么?怎么?你也想來?那我可是舉雙手歡迎啊!”
伍六一:“…”
高城:“…”
任然早就想挖伍六一過去了,關于這一點,不獨伍六一知道,高城和史今也明白。
雖然任然說的是開玩笑的話,他的意思卻明白無誤地傳達出來。
伍六一干笑一聲回應道:“首長,其實這個我吧,暫時還不想離開七連。”
這個回答已經與任然最初問他時的答案,有了明顯區別,主要就在于伍六一對任然的觀感改變。
任然也沒繼續逗他,道:“行吧?反正你哪天想通了,想過來,我隨時歡迎。老七,到時候你可別攔著!”
高城:“…”
他道,“別得了便宜還賣乖啊!我可告訴你,史今去了你那里,要是轉不了四期留不下來,可別怪我跟你翻臉!”
他居然沒問史今同不同意,直接就定下了。
史今:“…”
事實上史今現在也沒有理由再拒絕,他干脆保持沉默,只默默地將任然這份恩情記在心上。
任然見了史今這付樣子,猜到他終于還是同意了,心下大喜!
好歹總算得償所愿!也算不負自己辛苦一場!
“行吧!那這樣,我現在就去團里辦手續,史今你這邊收拾一下,看什么時候方便過來。不過得盡快,因為通知馬上就會發出來了。”
史今由衷地道:“謝謝!謝謝你!”
“謝什么謝!一句話的事兒!”任然大度地道,“那行,我就先走了!”
落實下史今的事,這讓他長長地舒了口氣。
但是高城卻叫住他道:“等一下老九。”
任然轉頭,疑惑。
高城想了想,道:“你什么時候有空,咱們出去坐坐,喝兩杯?”
“啊?”任然看著他,眨眨眼。
高城笑笑,道:“一來是感謝你,二來呢也是想表達個歉意。另外呢,我也有些話也想跟你再聊聊。對了,還有,我想把老三也叫上,你懂我的意思吧?”
任然:“…”
他自然是聽懂了。高城是在主動遞臺階,想要將他們之間的恩怨化解掉!
他,和三連長之間,也有一些不得不說的故事。
這件事本來和高城無關,但是高城介入了。
他主動介入了。
任然不知道是什么促使了高城這種態度的轉彎,但他想明白此節,還是有些感動,當下抬手指著高城道:
“行啊!這可是你說的!我隨時聽你招呼!不過我可事先說好了,我酒量不行,但我不怕舍命陪君子,咱們不醉不歸!”
“好!不醉不歸!”高城也很豪氣地伸出手,與任然擊了一下掌。
就當著史今和伍六一的面,兩人訂下了約定。
當天辦完手續,任然就給沈備打了個電話。
沈備也答應盡快給他回復。
史今是第二天過來的,伍六一親自送他到九連門口才回去。
在連隊會議室里,任然、吳奎生和史今正聊著。
頭天晚上高城送史今,兩人紅著眼睛喝了不少酒,到現在都有酒味。
史今雖然過來了,如何安置他卻成了任然的一個問題。
史今在七連就是班長,又是骨干中的骨干,按道理過來就應該給個班長當當。
但是九連現在各班都有班長,對任然又是忠心,任然沒有理由撤了哪個班長讓史今來當。
而且史今在九連呆不了多久,任然也不可能讓他當個短時間的班長。
但是當老兵,還得問問史今的意愿,他和史今就在聊這個。
史今道:“其實當不當班長無所謂,連長指導員,你們看著怎么安排都行。”
吳奎生沒說話,現在九連是任然說了算。
任然也沒客套,直接道:“那這段時間就委曲你了。我想你也要不了多久就會離開,班長的職務我就不安排了。就當個老兵吧!你覺得一班怎么樣?一班是尖刀班,事事沖鋒在前,而且許三多白鐵軍就在一班,許三多是你招進來的,白鐵軍是你班上的兵,和他們在一起,平時也有人能說說話。”
史今對此并無意見,直言道:“我就聽連長的。去一班。”
“嗯!那好!”任然點點頭,道:“你是三期,資格比一班長還老,級別也比他高,你去他班上當老兵,他也會有很大壓力,我把他叫來先談一談。”
吳奎生道:“我去吧,順便也先和他聊一聊。”
任然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同意了。
等他走了,任然繼續對史今道:“你既然過來了,就別見外。對連隊有什么想法看法,別悶在心里,可以跟我說。總之我希望你在這段時間以內,還是要將自己當成九連的一份子,將你們鋼七連的優秀的作風、過硬的能力素質展現出來,帶動其他戰士進步,行不行?”
“請連長放心!我知道怎么做!我會擺正自己位置的!也不會給鋼七連丟人,不會讓咱們九連失望!”史今正色道。
“嗯!”任然點著頭,正要說什么,這里門口腳步聲一陣急響。
許三多卻跑來了!
史今打著行囊來九連,許三多在一班,早通過窗戶看見,不過當時孟悅在組織他們開會,他雖然看見史今,卻不便打招呼。
只眼睜睜目送著史今跟前哨兵進了宿舍樓,去了任然那里。
他也猜到史今調來了九連,心中興奮得無以復加,卻被他生生摁捺住了。
許三多現在成長多了,與以前完全不一樣。
他聽著史今的腳步聲,度秒如年。
好在沒過多久,指導員吳奎生過來了,叫走了孟悅,一班的會議解散。
許三多還聽見指導員在對孟悅說,要給他們班安排一個老兵來的話。
因此許三多已經高興瘋了。
會議一解散,他就一溜煙去了二樓會議室。
果然,他最喜歡的史今班長,就在那里,就站在自家連長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