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 法律無情,但人有情
“元太接球！”
“呀，看我的超級無敵旋風踢！”
坐在一旁圍觀的松田不由抬起頭，看著這枚足球高高躍起，飛過圍欄墜落在馬路上，好巧不巧把一位推著輪椅的老奶奶嚇了一跳。
“元太你那么用力做什么啊！”
“糟糕，好像闖禍了！”
松田連忙起身朝著馬路上跑去，老人可是禁不起摔的，他伸手把老奶奶攙扶起來，出聲詢問道：“奶奶，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嗎？”
頭發花白的老奶奶臉上堆積著皺紋，她搖著頭露出淺笑，說道：“小伙子我沒事，還麻煩你幫忙撿一下地上的水果。”
“好。”
趕來的少年偵探團一臉抱歉朝著老奶奶道歉，興許是看到有這么一群禮貌的小孩，老奶奶露出明媚的笑容，笑呵呵表示想要招待他們一起吃頓晚餐。
坐在輪椅上看起來有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目光呆滯盯著掉到地上的紅色小轎車玩具，他嗚咽了幾聲顯得有些著急，支支吾吾卻沒能表達出含義。
“唔…車…車車。”
先前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老奶奶的身上，松田把所有滾落掉的水果撿起來放到塑料袋后，這才發現坐在輪椅上的男人有些怪異。
“咦，這位叔叔是怎么回事啊？”小島元太眨巴著眼睛面露好奇，他彎腰撿起地上的汽車玩具，問道：“叔叔你是想要這個嗎？”
“唔…嗯，要！”
灰原哀眉頭微皺，眼前這人表情表現怪異不說，反應力也很遲緩，甚至沒辦法直立行走…這多半是患有唐氏綜合癥。
老奶奶看著把汽車玩具當寶貝的自家兒子，嘆了口氣訴說自己現在的處境。
老奶奶的名字叫春澄美緒，今年已經79歲的高齡，他的兒子叫春澄東一郎，今年44歲，從小就患有唐氏綜合癥，這也導致他的智力發育遲緩，骨骼發育畸形等問題。
從發現他患有這個病癥開始，春澄美緒就開始獨自照顧自己的兒子…她的前夫由于兒子永遠不會痊愈便選擇離婚，在離婚前留下了一筆撫養費和房子，算是彌補。
心思細膩的吉田步美在聽到春澄奶奶所言，眼眶里泛著淚花，她拿出兜里的手絹耶不嫌棄，踮起腳尖幫忙抹去春澄東一郎嘴角溢出的唾液。
“春澄奶奶，我們幫你推叔叔回家吧！”圓谷光彥自告奮勇道，他和元太兩人一起幫忙推著輪椅，吉田和灰原則攙扶著老奶奶。
松田看到這一幕，嘴角微揚，果然這群小孩是很有愛心的。
朝著17番地走去，春澄奶奶一路上都笑呵呵的，聽著步美講述學校里面發生的趣事，畢竟東一郎這樣的狀態是不能像普通小孩那樣讀書上學，他一輩子都擺脫不掉母親的照顧。
六十平方米的和風住宅并不大，但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玄關處朝左走就是單獨的廚房與客廳，右手邊是配套洗手間的臥室，外面還有一個小院子，里面種著還是青色的西紅柿。
屋子被打掃的很干凈，松田幫忙把水果放到冰箱內后，檢查著里面的食材，基本上都是超市的特價菜。
客廳的角落里面擺放著織毛衣的工具，這大概就是維持生計的東西，除了前夫給的贍養費外，春澄美緒閑下來就會織毛衣，然后推著兒子去附近的小市場賣掉，來貼補家用。
“真不好意思啊，家里沒有飲料只有鄰居送的烏龍茶。”
“春城奶奶我們不渴的。”柯南見春澄奶奶居然把冰箱里僅有的一瓶烏龍茶拿來招待他們，連忙擺手道。
松田蹲下身朝著灰原說道：“你們在這照顧一下，我去買點東西。”
“嗯，這邊交給我們。”
社會上需要幫助的人很多，想要把所有的不好變為好終究是很難的，但是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幫上一把也算是積德行善。
簡單購置一些日用品和熟食，松田可不希望讓一位年邁的老人給他們準備料理。
等到他回來后，便注意到所有人都圍坐在客廳里面聊著天，不，也不能說所有人——玄關處的輪椅上空空如也，春澄東一郎不在場。
“春澄先生是去休息了嗎？”松田把東西都放到地上后，把熟食拿出準備放到微波爐里面加熱。
“東一郎叔叔睡著啦，可能是累了！”吉田步美回答道。
松田把所有的熟食加熱擺放到桌上，其中有不少都是適合老年人吃的清淡飲食，能看出他的細心。
春澄奶奶看著滿桌的菜肴，眼角有些濕潤，她嘆了口氣說道：“…哎，東一郎如果沒睡著，也能吃上這呢。”
“等叔叔醒來就可以吃的，奶奶你先嘗嘗看這牛肉粥吧，很好喝的。”
春澄奶奶沒有說話，只是默默拿起勺子舀了一口溫熱的牛肉粥，里面有放少許的芹菜碎，鮮嫩無比的牛肉片搭配爽口的芹菜，清甜順滑很是美味。
粥里撒了少許的白胡椒，更是凸顯出一個“鮮”字。
“奶奶，好喝嗎？”
“好喝，好久沒喝到這么好喝的粥了。”
柯南看向禁閉的房門口，出聲詢問道：“要不要把東一郎叔叔喊起來啊？”
春澄奶奶聞言一愣，笑著搖頭道：“推他出門曬太陽的時候有喂過一頓飯，現在他應該是吃不下的，讓他睡一會兒吧。”
享用完晚餐，松田看了一眼時間有點晚，就準備打電話給阿笠博士，讓他與這群小孩的父母聯系一聲，會晚些回去。
看他們的樣子，還想要在這里繼續陪伴春澄奶奶。
松田朝外走去，站在院子外邊，剛撥通電話就注意到放在花盆旁邊的白色藥瓶，這東西對于他來說，很熟悉。
安眠藥。
是春澄奶奶忘記在這里的嗎？
“喂，博士，今天可能會晚點回去，麻煩你給那群孩子的父母打個電話。”
松田彎下腰把瓶子撿起，感覺到重量后有些詫異，低頭看向瓶身上貼著的標簽，兩天前配的安眠藥居然已經空瓶了？這使用劑量是不是有些夸張了。
“好的松田君，我知道了。”
“麻煩博士了。”
掛斷電話，松田表情變得嚴肅起來，他用紙巾把瓶身上的泥土擦干凈后塞進兜內，走回到屋內，見春澄奶奶的注意力都在幾位小孩身上，這才開門走進那間緊閉著的臥室。
躺在木板床上的春澄東一郎安安靜靜閉著眼睛，松田朝前走去，把手頭探到他的鼻前，和他所想的一樣，沒有呼吸了。
松田注意到床頭柜上放著的相冊，他拿到手中翻閱起來，每個階段都有照片記載著，甚至旁邊還寫著字。
——[致1歲的東一郎：希望寶貝能一直平安健康，永遠幸福，爸爸媽媽都會守護著你的。]
——[致5歲的東一郎：寶貝對不起…即便爸爸不在，媽媽也會永遠陪伴著你，希望我的小寶貝能好好成長。]
——[致14歲的東一郎：今天的你第一次開口喊了我媽媽，媽媽真的很高興，積蓄雖然不多但還是決定買個小蛋糕慶祝一下！]
——[致20歲的東一郎：成年快樂，爸爸今天又寄錢來了，能給寶貝你買新衣服穿了哦，爸爸他還是很愛你的，記得住你的生辰。]
——[致34歲的東一郎：老天果然是不公平的，我的寶貝已經這么努力，怎么還是沒能戰勝病魔呢？沒事，媽媽還在呢，會照顧好你的。]
——[致44歲的東一郎：對不起。]
胸口悶悶的。
松田默默放下手中的相冊，朝外走去，假裝不知情來到客廳坐下，情緒的低落很快被灰原察覺到，哪怕他平日里表情很少。
“怎么了？”
“沒事。”
松田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說出自己所發現的事情，他看向放置在櫥臺上的舊砂鍋，里面還裝著半碗牛肉粥。
怪不得那時候，她會感到遺憾啊。
因為沒能把這么好喝的粥，給自己最愛的兒子，嘗一嘗。
春澄奶奶扶著墻壁緩慢起身，步履蹣跚朝著臥室走去，在推開房門后她眸色一頓，低垂著頭走到床前，輕聲喚道：“東一郎…東一郎？”
“春澄奶奶，東一郎叔叔還沒醒嗎？”
聽到柯南的詢問，春澄奶奶張了張嘴，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么。
柯南察覺到異常，走上前去發現躺在床上的春澄東一郎臉色不對勁，連忙伸手檢查脈搏…卻什么也感悟不到。
死，死了？！
正當柯南準備喊出聲時，松田一手按壓在他的腦袋上，微笑著看向春澄奶奶，說道：“我們還是別打擾東一郎先生睡覺吧，柯南，該回去了。”
“松…”
松田沒有柯南繼續待在這里的機會，直接把他給推出房門，看向還坐在客廳里的幾位孩子，出聲道：“我們該回去了，別打擾奶奶休息了。”
“好！春澄奶奶再見！我們還會來玩的”
柯南目光復雜看向松田，他早就知道東一郎已經死了？為什么要阻止自己把話說完，難道說…兇手是？
“你們回去的路上要小心吶。”春澄奶奶扶著墻壁來到家門口，臉上露出和藹的微笑，騰出一只手朝著朝氣滿滿的孩子們告別。
松田注意到柯南不滿的眼神，他就當作沒看見，推著摩托車把孩子們一個個送走后，剛走出阿笠博士家，一直憋著不說話的柯南終于忍不住，開口質問道。
“你明明知道東一郎死了，為什么不讓我說？”
“那你知道是被誰殺死的嗎？”
還能是被誰殺死的呢。
柯南低垂著腦袋，有些不愿把那名字說出。
“…是春澄奶奶吧。”
“既然你知道，你覺得她把一整瓶的安眠藥喂給自己兒子的時候，她心里是怎么想的嗎？”
“…可是，這種就是犯罪啊，難道你準備包庇罪犯嗎？”
松田蹙起眉頭，蹲下身與柯南平視著，緩緩道：“唐氏綜合癥往往是小時候就會發現的常染色體的疾病，是不能治好的。春澄美緒愿意照顧他四十四年的時間…她完全可以選擇放棄去過更好的生活。”
“她現在已經快八十歲了，身體怎么樣你也看得到，你認為她還能照顧自己的兒子多久時間？而她兒子在沒有母親的照顧下會怎么樣，這一點你想過嗎？”
柯南微微一愣，說實話他并沒有考慮到這個層面上，他蹙起眉頭心情有些許復雜，如果自己剛才把真相說出口，結局會怎么樣呢？
“他會滿身膿瘡躺在木板床上，最后活活被餓死。”
“工藤，法律在有些時候是無情的，但人是有情的…她是實在沒有辦法，才選擇這樣做的。”
“你還打算把這事情報警處理嗎？”
捫心自問，若自己是春澄奶奶，恐怕也會做出這樣的無奈之舉吧。
“讓春澄奶奶好好度過最后的時光吧。”
聽到工藤的答案，松田釋然一笑。
他抬手揉了揉他的腦袋，淡然道：“你的正義感能受得了嗎？”
“她是世界上最愛東一郎的人不是嗎？我想…東一郎也能理解吧。”
“是啊。”
柯南抬手拍開在自己腦袋上的手，他側頭看向松田，問道：“其實有時候我覺得你謊報年齡了。”
“…就感覺很老成吧，不像17歲的。”
松田臉色瞬間就冷了下來，他用力捏住工藤的臉頰，瞪著半月眼說道：“是嗎？每天裝成小孩子撒嬌的人，有什么資格說我？”
“很疼哎！”
“疼了才能回去和你的小蘭姐姐撒嬌不是嗎？”
“喂！你別亂說啊，我什么時候和蘭撒嬌了！”
“是嗎？”
松田停下腳步把手機拿出來，調整到自己收藏的一條錄音，那段時間為了確保工藤的安全，在毛利事務所里面安置的竊聽裝置…不小心錄到的寶藏錄音呢。
——“不要啦不要啦小蘭姐姐，我就是想吃樽雅亭的滑蛋粥！我就要吃嘛給我買好不好？”
“你居然在事務所裝竊聽器！”
松田直接跨坐上摩托車，故意把音量調整到最大，在工藤惱怒想要來搶手機的時候，直接發動摩托車揚長而去。
米花町5丁目39番地。
響起一陣小男孩奶力奶氣的撒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