懶人屯里住的并不是懶人,但是從河北闖關東到哈爾濱的農民,一個個都很勤快。
他們大部分以種菜賣菜為生到冬天的時候就不干活開始貓冬了。
可是住在附近養奶牛的俄國人看見這些冬天不干活的人就稱呼他們是懶人。懶人屯慢慢的就叫開了。
錢小寶來到那天晚上他送小妖的大院門口前。
透過杖子縫隙他看見院子里有一只大黑狗還有兩個六七歲的孩子用通紅的小手握著兩根冰溜子在耍著。
長長的冰溜子像寶劍一樣。
房門嗵的一下被踢開了,一個姑娘吃力的端著一個大木盆走到院子里。她剛走出來用腳回踢把門關上。
嘩的一下,姑娘把木盆里面的水潑在院子里。
“小妖!小妖!”
錢小寶眼睛一亮喊道。
姑娘扭頭看向門口,錢小寶顛腳伸脖子努力把臉從門上面露出來。不是小妖還是誰!
小妖的臉馬上變成一副嬌嗔的樣子。
現在的小妖和平時混跡在賭場夜總會酒吧的時候濃妝艷抹的樣子完全判若兩人,渾身上下粗布帶補丁的衣服正是一副窮人家孩子的模樣。
“死相!德行!”小妖罵道。
她放下木盆走過去一把揪住大黑狗的脖子上的毛。
“自己開門進來!”小妖喊道。
錢小寶把院門打開一條縫側身小心翼翼的走進院子。
大黑狗看見有人進來就狂叫做狀要撲上來,小妖幾乎就要抓不住了。
大黑狗呲牙瞪眼汪汪狂叫,看樣子它的面前就是一只老虎它也會毫不猶豫的撲上來。
“快進屋里,我快要抓不住了!”小妖著急的喊道。
“小妖!小妖!小妖!小妖!”
兩個孩子手拿著冰溜子一邊喊一邊跳著。
他們可能是頭一次聽見小妖這個名字。
錢小寶快步走向房屋門口,可是就是在這個時候大黑狗終于從小妖的手里掙脫出來,小妖的手里只剩下一綹黑毛。
大黑狗快要撲到錢小寶的面前的時候錢小寶飛起一腳踢了出去。
大黑狗嗷嗚一聲轉頭跑到院子角落里可憐巴巴的看著錢小寶。
錢小寶也愣住了,他剛才的那一腳并沒有踢到大黑狗。
“死狗!欺軟怕硬!”小妖罵道。
她拉著錢小寶走進屋內。
外面白雪刺眼,走到屋子里面一下子黑的什么都看不見。
現在這時候哈爾濱大部分人家的窗戶上面糊的還是窗戶紙,光線很難照進來,屋子里黑乎乎的。
“往西面走”小妖說道。
錢小寶已經適應了屋里的光線,他抬起頭看見天棚上垂下來一綹一綹黑色的東西。
天棚上鋪的是高粱桿,高粱葉子垂下來時間長了煙熏火燎的就變成黑色的。
西廂房屋里分南北炕,南面炕上盤腿坐著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太太干癟的嘴不停的蠕動著。
“紅啊,家里來且(客)了?”老太太聲音沙啞的問道。
“大嬸,是我在外面認識的一個大哥!”小妖嘴巴貼著老太太的耳朵喊道。
“大哥?不會是你找的相好吧?”老太太問道。
“哎呀媽呀,大嬸,你說啥呢!”小妖跺腳羞答答的說道。
“長的啥樣兒啊?俊不俊啊?”老太太轉頭問道。
錢小寶這才看見,老太太眼球上白蒙蒙的一片,應該是雀蒙眼,也就是白內障。
小妖突然出手像是剛才在外面揪大黑狗一樣揪住錢小寶的脖子強按錢小寶的腦袋到老太太面前。
“大嬸,你摸摸!”小妖說道。
錢小寶想掙扎,但是坐在面前的畢竟是一位老人錢小寶又不好跟小妖當面翻臉。
老太太伸出兩只枯瘦帶著長指甲的黑手先摸到錢小寶的頭頂,胡嚕半天才摸到錢小寶的臉上。
錢小寶的額頭、眉毛、顴骨、鼻梁、人中、嘴唇、下巴讓老太太摸了一個遍。
像是在相面又像是在摸骨。
“長的還挺周正!是一個會過日子能撈錢的主,跟著他過指定錯不了!”老太太放下手說道。
錢小寶聽到這里渾身的不自在。
“我借住在這里,這是房東的老娘。”小妖松開手向錢小寶解釋道。
錢小寶到這里來是給小妖送錢來的。這一次之所以能夠讓小川貫經低頭,最大的功臣就是小妖。
如果不是她偷來了小川貫經的銀懷表,那么以后什么都說不上了。
他本來想給小妖三百塊錢,但是看見眼前的場景就把剩下的四百塊錢都掏出來了。
“這是給你的工錢,再過半個月就過年了,正好過一個好年。”錢小寶說道。
小妖把濕漉漉的手在打著補丁的棉襖上擦擦接過了錢。
”這么多,都是給我的?”小妖吃驚的說道。
“多什么多,這是你應得的。行了,事情辦完了,我也該走了。”錢小寶說道。
他猶豫一下對老太太喊道:“大嬸,我嘚走了!”
然后他轉身像逃跑似的向外面走去。
大黑狗本來已經跑到院子中間,看見錢小寶又出來了,嚇的又竄到角落里。
小妖追到院子里的時候,錢小寶已經一溜煙的跑到大街上。
“以后常來啊,寶哥!”小妖在后面喊道。
錢小寶的腦子里瞬間閃過小林熏那張不管什么時候都是平靜如水的臉。
他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沒有回答小妖的話加快腳步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