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的文官最喜歡扛著祖制的大旗來限制皇權,只要皇帝想要改革,而改革又會觸及到儒家利益的時候,那文官就一定會拿出祖制來給皇帝扣帽子。
每一次皇帝和大臣博弈,一旦文臣祭出這樣的核武器,皇帝基本上十有八九都得灰頭土臉。
其中最有名的就是原本歷史上嘉靖朝的大議禮之爭和萬歷時期的國本之爭,延綿數年、十幾年的戰斗,身為皇帝贏了一次,也敗了一次。
但是這一次不一樣,這次是皇帝要對宗室,對自己的本家動手,大臣們對這事簡直就是求之不得,就差沒舉雙手雙腳贊成了,還阻止?
神經病才阻止…
諸王也沉默,朱厚煒說的這些話對還是不對不重要,他們關心的是自己的一畝三分地,需要知道的是朱厚煒會不會對他們這些藩王出手,至于宗室,他們才不會真正去關心。
“朕將會明發旨意于天下,自即日起,一年內宗室待遇不變,自嘉靖二年正月起,取消所有鎮國將軍、輔國將軍、奉國將軍、鎮國中尉、輔國中尉、奉國中尉爵位,停發一應俸祿,所有被裁撤掉爵位的朱家將軍、中尉以后可從事一切行當,只要學業有成,亦可入朝為官 ,郡君、縣郡還有鄉郡在未出嫁前可繼續領取每月俸祿,一旦出嫁則中止。”
眾大臣眉頭微皺,天子裁撤掉除藩王以外所有朱家子孫的俸祿,讓他們憑借自身的能力去謀生,這對于大明而言有百利而無一害,只不過從政…
不過以楊廷和為首的內閣并未提出質疑,其余大臣也不會說什么。
至于諸王的臉色就有些不太好看了,要知道這些將軍、中尉還有郡君、鄉君不少都是他們的子女,此番裁撤每個人損失雖然也就幾百石糧食,王府也不是養不起,可朱厚煒這般粗暴的一刀切,讓諸王感覺到自己的尊嚴受到了嚴重的挑釁。
頓時就有幾名藩王躍躍欲試,想要跳出來反對,可還沒等他們開口,便聽朱厚煒接著說道:“大明是天下人的大明,更是朱家的大明,身為朱家子孫當竭盡全力維系大明國祚的延續,不惜一切減輕社稷的負擔,朕相信,大明的歷代先祖若是知道朕如此處置,在天有靈也一定會倍感欣慰,諸位叔伯兄弟想來也和朕一樣,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永存,寧愿損己也要利國利民吧。”
諸王氣的想吐血,朱厚煒說的這番話實在是太不要臉了,用這么冠冕堂皇的帽子猛扣,誰能反駁,誰要是反駁,豈不是說他們只想著利己,卻不去考慮大明的存亡斷續?
要是反駁,當成出頭鳥,被朱厚煒抓住痛腳,再削了自己殺雞儆猴怎么辦?
于是諸王的表情一個個就跟吃了蒼蠅似的,難看的簡直不能看,卻只能硬生生咽下這口鳥氣。
突然間,朱厚煒的臉色變得有些陰沉,目光冰涼的掃射諸王問道:“朕知道諸位叔伯兄弟對今日朕如此對待宗室子弟,心中免不了怨恨,但是朕為了祖宗傳下來的江山,只能如此處置,此事朕不做,后世子孫只會更加難做,所以朕這惡人當了也就當了,現在朕便在這金殿之上問一問諸位叔伯兄弟,太祖皇帝分封諸王,目的何在?”
諸王面面相覷,片刻后走出一名顫顫巍巍,須發皆白的老頭,乃是藩地位于山東濟南的德王朱見潾。
朱見潾乃是憲宗朱見深的弟弟,大明一代戰神英宗朱祁鎮的嫡子,按照輩分來算,乃是朱厚煒的爺爺一輩。
有輩分再加上朱見潾已是六十大幾的高齡,他站出來自然是最合適不過。
“太祖皇帝分封諸藩,自然是為了讓朱家子孫鎮守一地,護百姓安靖。”
“說的好。”朱厚煒冷哼一聲道:“去年濟南發生一場血案,德王愛妃的兄長祝陽被滿門誅殺,不知德王可還有印象?”
朱見潾渾身一顫,去年發生在濟南的這場血案堪稱觸目驚心,祝陽滿門十七口連同上百護院被盡數格殺在祝家大宅,祝陽的人頭更是被掛在德王府的府門之上。
堪稱轟動一時,祝陽滿門被誅或有取死之道,但是為什么要將祝陽頭顱懸于德王府府門?
很顯然,這伙格殺祝陽的匪徒就是沖著他德王來的!
朱見潾至今還記得自己愛妃祝凝哭的撕心裂肺,哭求他嚴懲兇手時候的畫面,只可惜那伙強人就好像憑空消失了一般,大索全城都沒能發現絲毫蹤跡。
兇人杳無音信,朱見潾也只能不了了之,不過德王府的護衛力量自那以后就增強了數倍,德王衛的兵直接從兵營調到了府內,頗有些草木皆兵的味道。
不過這也可以理解,想想看兇徒都把人頭掛你家門上面了,擺明了就是要對你動手,你神經得有多大條,才會置之不理?
這事過去一年,朱見潾差不多都快忘了,卻沒想到今日在這乾清宮的大殿上,朱厚煒竟然會提出來。
那么朱厚煒的目的何在?
是想說他朱見潾安靖地方不力,故而在濟南府才會出現這等慘案?
還是借故找茬?
這一刻朱見潾有些后悔站出來當這只出頭鳥了…
“看來德王沒忘。”朱厚煒冷笑道:“德王至今都在想在濟南造成這等血案的是什么人干的吧,朕知道!”
德王一雙渾濁的老眼不可思議的看向朱厚煒。
“是朕的永王衛干的!”朱厚煒冷喝道:“朕為何會派兵去濟南,誅殺祝陽,任性說給德王聽聽。”
“奴婢遵旨。”任興上前一步肅聲道:“祝陽,濟南府人,其妹祝凝是德王側妃,十余年間,祝陽仗著德王府的勢,大肆拐賣女子兒童,擁有確鑿證據,可以證明祝陽拐賣女子高達八百余名,這些女子被賣入藝館,從此論入風塵,受不堪之辱,收買兒童案例超過五百起,這些孩童被賣入豪門巨室,要么成為奴仆要么成為**,以祝陽為首的販賣人口團伙,罪行罄竹難書,然而在德王府的庇護下,一直逍遙法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