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見如故”的兩人隨即展開了友好的談論。
朱辰心思活泛,料想這位張兄既然是走后門來的太學,那必然科舉成績不行,要與之相談甚歡,便盡可能不要與他談及學識經典中的東西…
于是朱辰故意把話題往通俗的方向引導,談論的都是市井之事,諸如雞毛蒜皮、江湖奇聞等等。
但張然卻恰恰相反,他知道面前這位“紫薇帝星”未來勢必會在大道的牽引下,走向奪取大越江山的造反之路。
經過了三國世界的道家教育,張然的思想也不可避免地靠向了“觀天之道,執天之行”的理念。
他非常明白,如果能順天應人地參與“扶龍庭”之事,自己定然可以獲得大道的垂青,而獲得大道垂青的好處,那可是難以想象的…
于是,在朱辰話題“市井化”的同時,張然卻將之故意“崇高化”。
一個說著江湖奇聞,一個談著天下大勢,可謂是風馬牛不相及,如此,彼此氣氛就尷尬了起來…
怎么這家伙的注重點全在雞毛蒜皮(國家大勢)上?!
兩人聊了一會兒,都發現了這尷尬之事,為了免得“話不投機”,于是又連忙各自改換話題:
一個從市井升華到了天下,一個從天下降格到了市井,不變的依舊是“牛頭不對馬嘴”。
發現這詭異變化之后,二人不約而同地選擇了沉默…
“朱兄果然是聰明人。”
張然幽幽道:
“不過聰明人說話總是歪歪繞繞,很容易變成謎語人…”
“張兄也不賴。”
朱辰嘆道:
“聰明人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累…咱倆還是簡單點兒吧。”
“在下正有此意!”
張然笑了笑,忽然站立起來,邀請道:
“聽聞太學外頗有絕色佳人,不若由我做東,邀朱兄一覽紅顏,興許朱兄見了紅顏佳人,興致一起,能揮毫創作出幾首與佳人相襯的傳世佳作!”
啊這…
朱辰不料對方竟然如此直接,上來就邀請自己去青樓看紅顏,當下有幾分錯愕,不過左右一想,男人之間拉動友誼的最好方式不外乎于此:
一起扛過槍,一起同過窗,一起…咳!
反正就是那個意思,只能說懂的都懂,不懂的說了也不懂,畢竟這事兒干系甚大…利益相關,匿了匿了。
僅僅思索了一兩息后,朱辰便欣然答應:
“甚好甚好!張兄初來乍到,想必不知這太學外的青樓還有三六九等之分,正好朱某也算常客了,對這高低貴賤有不少個人心得…”
夜間的太學內外形成了強烈反差,太學并無娛樂之事,太學內用功之人只在自家房間修習功法或法術,閑散者則三五成群,一同相約青樓灑肆。
白晝時還多少要點臉,畢竟白日宣淫不太好,被熟人遇見了還挺尷尬。
可一旦入夜,這群精力旺盛的太學生便徹底丟下了心理負擔,就算撞見熟人也只是相視一笑,興致上來了,甚至還會邀上一同尋歡作樂。
太學外因而燈火通明,人來人往,不遜于張然前世的不夜之城…
“果然是真的墮落啊…”
張然靠著青云令出了太學,望見這燈火通明的熱鬧街市,便在感慨太學周邊GDP上漲的同時,也深深地感受到了縣尉曾經吐槽過的“墮落”!
這等腐朽的爛泥生活,倘若真的出淤泥而不染,那自然難能可貴,值得贊揚。
可相對而言,在有人出淤泥而不染之余,絕對有更多的人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一步步成為真正的淤泥。
直到在走馬上任后不久,因貪腐而被刺史部的人刷了戰績…
“張兄,請隨我來!”
朱辰并不知道張然在想些什么,做為一個習慣了尋歡作樂的太學生,他已然是青樓常客,誰家質量高,哪家價錢少,就沒他不知道的!
本來還有幾分放不開,但在來到這熟悉的地方后,他整個人都放松了下來,衣袂在夜風中飄飄蕩蕩,宛然一位放蕩公子哥,臉上盡是笑意。
一邊領著張然在這繁華的青樓街市上輕車熟路地走著,一邊熱情洋溢地為張然介紹著各家的優劣及清倌人、紅花魁:
“這家錦繡軒質量一般,裝潢老舊,其中女子的相貌身段也普遍不怎么樣…”
“這家紅華院,裝潢優良,布置精巧,女子也是花了大價錢培養的上等品,精通歌舞、文才亦足…”
“什么都好,就是價錢貴,普通包夜都起碼十兩銀子,當紅花魁更是百兩起步,她們的發展方向偏于文藝,若只是想著淫邪之事,大可不必浪費這筆錢。”
“這翠竹樓…”
好一個如數家珍,連張然都驚呆了,這家伙究竟是個什么老色胚啊,聽他言語,怕不是都嘗試過,而且不止一遍…
“這家最好!”
在張然的暗自驚嘆中,朱辰終于停下了腳步,臉上也露出一抹柔和之色:
“這家賦文居并非私人所立,而是京城教坊司的連鎖店,屬朝廷官辦!”
“事實上,這整座賦文居都是曾經一位丞相的私宅,連賦文居這三個字都是那位丞相的親筆所書,但后來因為這丞相謀反,竟弒殺了當任圣上!”
“好在時任的諸位大將軍死保太子,并合力鎮殺了初入太陽境的謀反丞相,再輔佐太子登基,一直到新帝修成太陽境后才還政于他…”
朱辰頗為唏噓道:
“太子登基后,為報父仇,便下令搜捕丞相九族,男子無論老幼皆斬首示眾,女子則充入教坊司,為了更加羞辱丞相,又將其私宅改建為青樓,使其九族女子盡于此宅接客…”
張然聽罷,心頭就倆字:
會玩!
好家伙,把人家的家改成青樓,這豈不是讓人時刻享受“家的溫暖”?
蝦仁豬心啊!
這位皇帝是個真正的狠人大帝…
“正因為有丞相名頭的加持,并不斷有犯官女子充入,這些犯官小姐從小就錦衣玉食,享受著最好的教育,因而文采過人、氣質出眾,實乃上佳之品。”
“而且其乃官辦青樓,價錢有朝廷教坊司調定,因而價位適中,實乃物美價廉之所…”
說著,朱辰便領著張然徑直走進了這家曾經的丞相私宅。
張然看得仔細,這賦文居大門兩側分別立著一座官家才有的石獅子,威嚴頗盛,門底更有一匾額,上有三個筆勢雄渾非常、一看就是名家親筆的金漆大字:
賦文居!
不知怎么地,張然竟有些強烈的凄涼感:
“丞相如何?百官之首如何?一朝失勢,便舉族舉宅淪為官妓之所,連風光時的石獅子與匾額也…”
舞榭歌臺,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