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1章逆鱗(中)
第011章逆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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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聽到老太太忽然不明緣由便昏迷不醒的消息,饒是以徐章素來沉著的性子,也不由得失了往日的靜氣。
每逢大事有靜氣,這些年來,隨著閱歷不斷的增加,徐章倒是漸漸有了幾分氣象。
可事情一旦涉及到自家親人,這好不容易磨礪而來的靜氣,瞬息之間就被激的消散掉了。
徐章是御史臺的最高長官,打了聲招呼,得知明蘭已經著人去請太醫之后,便迫不及待的騎馬往盛家趕。
壽安堂里頭,自張太醫口中得知老太太昏迷真相的明蘭,心中依然掀起了驚濤駭浪,若非顧忌著張太醫還在場,只怕早已經發作了。
強忍著心中怒意,明蘭焦急的問:“可能瞧出祖母是中了什么毒?”
張太醫搖了搖頭,說道:“這毒有些蹊蹺,若是換了別的大夫,怕是未必能瞧出來。”
“不過到底是什么毒,還得仔細檢驗一番才能知曉。”
明蘭深以為然的點頭道:“太醫所言甚是。”
“不過老太太到底年紀大了,身子骨不必年輕人,還是要早些查出來,才好對癥下藥!”
在沒有確定之前,縱使心中有了猜測,張太醫也不敢篤定,因為一旦用錯了藥,老太太的性命可就難保了。
“或可從吃食入手,看看老太太今日都用了些什么吃食!”張太醫建議道。
明蘭看向房嬤嬤,“嬤嬤!”
房嬤嬤忙道:“飯食的話,老太太今日就用了早膳和午膳,都是咱們小廚房自己做的,應當沒什么問題,倒是上午的時候用了幾塊芙蓉蓮子酥,老奴都已經叫人收了起來。”
無緣無故的,老太太怎么可能突然一睡不醒,房嬤嬤是老太太身邊的老人了,也算是見慣了大宅院里頭的勾心斗角,明爭暗斗,還有各種沒有底線的陰私事兒,一開始確實慌了神,可等回過神來,便第一時間就安排了下去。
“那就勞煩張太醫了!”明蘭沖著太醫福身一禮。
“此乃老朽分內之事,夫人不必客氣。”
房嬤嬤帶著張太醫去旁邊檢驗老太太今日所用的吃食去了。
明蘭坐在床邊的小杌子上,看著昏睡不醒,氣息微弱的老太太,心中悲意翻騰,一股子莫名的怒火又自心間升騰而起。
“無緣無故的,誰會給姑母下毒?”徐青山皺著眉頭,一臉的不解。
洪氏也道:“姑母這些年來一直呆在壽安堂里頭,深居簡出的,連交道都不和別家的打,更別說得罪什么人了!誰這么喪天良,竟給姑母下毒?”
老太太對徐家的幫襯,那是沒的說,在整個徐家人眼里,要是沒有盛老太太,就沒有今日的宥陽徐氏,更別說什么永平侯府了。
宥陽徐氏上上下下,對于老太太的恩情都是銘記在心的。
在徐家上下所有人心里,盛老太太那就是天底下最最心善的人,在后輩們眼中就是最慈祥的長者。
“不論是誰,我徐氏一門,必與其不死不休!”徐青山咬牙切齒的低聲說道。
洪氏扯了扯徐青山的袖子,眼神往明蘭的方向挪了挪,徐青山當即會意,道:“我出去看看,你留下來陪著明蘭一起照顧姑母!”
徐青山去了外頭,洪氏徑直坐在床邊,捉著明蘭的手,柔聲安慰道:“吉人自有天相,像姑母這么好的人,老太爺也不會讓姑母就這么不明不白的去了的,你也別太擔心了。”
說實在的,洪氏確實不怎么會安慰人。
不論是經營商會還是酒樓,都不需要洪氏出面,洪氏都只負責管賬,在外頭跑的不是徐青山,就是徐彬他們這些男人。
畢竟這個時代,禮教雖不如明清之時嚴苛,但女子在外頭拋頭露面還是頗受詬病的。
“兒媳生母早亡,幸得祖母垂憐,待在身邊仔細將養,悉心教導,替孫女兒選了官人這么一位好夫婿,對孫女兒可謂是掏心掏肺了。”
“看著祖母昏迷不醒,兒媳這個做孫女兒的,這心里頭就跟油煎似的。”
明蘭的眼中雖然仍含著淚,可目光之中卻多了幾分堅定和果決。
洪氏嘆了口氣,看了看明蘭,又看了看老太太,心里頭泛著苦水,心情復雜的就像那剪不斷理還亂的線團。
實在是不知該說些什么來勸明蘭,因為此刻的洪氏,心里也被擔憂和忐忑以及憤怒給占滿了。
明蘭卻嗖的一下站了起來,“婆母,現在不是傷心的時候,咱們去找公公,這事兒決不能就這么算了!”
此刻的明蘭,俏麗的臉上布滿了寒霜,洪氏瞧著心底一顫,從前那個溫順的像兔子一樣的兒媳婦,此刻好似搖身一變,成了那傲嘯山林的母大蟲。
“不能就這么算了!”可明蘭的話,卻正好說到了洪氏的心坎兒上。
婆媳二人拉著手走了出去,徐青山正在外間負著雙手來回踱步。
明蘭當即道明心意,徐青山聽得神情連連變換,可卻沒有說半個步字,明蘭剛一說完,他就馬不停蹄的親自出了壽安堂,一路出了盛家,騎馬朝著侯府狂奔而去。
如今侯府之中,還有徐章留下的親衛二十余人,明蘭親手訓練的女護衛二十人。
徐青山此去,便是為了將這些親衛和女護衛悉數帶去盛家。
徐章趕到的時候,明蘭和洪氏正在床邊伺候著。
打過招呼,徐章迫不及待的問道:“姑祖母怎么樣了?到底是什么情況?”
而且看著屋里就自家媳婦和老娘子啊,徐章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岳父和岳母呢?”
“父親還在上衙,母親帶著嫂嫂去了王家,說是帶實哥兒去給王老夫人請安,三哥哥帶著三嫂嫂回娘家去了。”
“張太醫已經確定了,祖母這是中了銀杏芽的毒,眼下正在配藥,準備給祖母清洗腸胃。”
“幸好姑祖母用的不多,中毒不深!張太醫說了,只要及時將清洗腸胃,再輔以湯藥,性命便無憂了。”
明蘭和洪氏一人一句,將徐章疑問悉數答了。
聽到說老太太中毒不深,性命無憂,徐章明顯松了口氣。
“銀杏芽?”
隨即徐章卻忽然皺著眉頭問道:“有人下毒?”
心思百轉,不過瞬息之間,徐章就從明蘭和洪氏的話里品出了暗藏的弦外之音。
看著明蘭,目光之中滿是詢問。
“是大娘子叫人送來的芙蓉蓮子酥,從樊樓邊上那家聚芳齋買來的!”明蘭答道。
從外頭買來的!這是重點。
徐章繼續問:“只姑祖母一人中了毒?旁人都沒事兒?”
若是一下子在聚芳齋買芙蓉蓮子酥的人都中了毒,那這事兒估摸著現在已經鬧得滿城風雨了。
“難道是王氏?”
徐章臉色有些難看,可依著他對王氏的了解,王氏這人雖然蠢了些,可心地卻不壞,就是有些短視,縱使和老太太之間有些不愉快,也不至于到下毒害老太太的地步。
而且銀杏芽具有神經毒性作用,輕者可引起末梢神經過敏、麻痹,嚴重可致死。
明蘭一臉疑惑的道:“還沒查清。”
沒有證據,自然不好隨意將事情定性。
徐章上前拉著明蘭的手,柔聲說道:“好了,有張太醫在,也別太擔心了。”
一旁的洪氏看著自家兒子這溫柔的模樣,若非此刻場合不對,氛圍也不對,估摸著又要翻白眼了。
說話間,張太醫便拿著幾個竹筒進來了,旁邊的女使端著托盤,托盤上放著幾個小碗,一個酒壺。
“辛苦太醫了!”徐章沖著張太醫拱手道。
張太醫回禮:“分內之事,當不得侯爺這般大禮。”
徐章讓開身子,沒有繼續和張太醫推諉。
張太醫拿著拇指大的竹筒,明蘭和洪氏親自上陣,幫著張太醫扒把老太太的嘴打開,塞入竹筒,然后便往老太太腹中灌酒。
沒法子,現在要清洗腸胃,可又沒有徐章前世那么好的醫療條件,也就只能用些土法子了。
而且這灌酒也不是那么簡單的事情,若是一個操作不當,導致堵了氣管,很有可能就直接把老太太給斷送了。
灌著灌著,便有不少酒液順著老太太的嘴角溢了出去,房嬤嬤小心翼翼的用帕子替老天太擦拭著嘴角的酒液。
徐章站在一邊,仔細瞧著,一言未發,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灌了一會兒,張太醫又拿著一根清洗消毒過的長鵝毛,穿過竹管,在老太太的喉嚨里頭攪了幾下。
幾下過后,老太太就有了反應,勐地咳了幾下,身子接連顫了幾下,洪氏和房嬤嬤趕忙將老太太扶了起來,腹中的酒液伴著些許食物的殘渣一下子就全吐了出來。
如此反復幾次,待到酒液之中再無半點殘渣之后,張太醫這才罷手,探了探老太太的脈象,然后從藥箱中取出一把銀針,在老太太身上多處穴位用針,又灌了兩碗湯藥,再度診脈,掀開眼皮仔細查探一番后,這才向幾人交差。
等到張太醫收拾妥當,天色早已經黑了不知多久了,侯府的親衛和女護衛們,將整個盛家團團包圍了起來,連狗洞都沒放過。
王破敵和孫平寇親自帶隊,已為人父的丹橘和小桃也趕了過來,盛紘和王氏他們自然也都回了家。
可惜連壽安堂的門都進不去,被永平侯府的親衛給攔在了外頭,包括盛紘在內,不許任何人靠近。
徐章和明蘭夫妻倆沖著張太醫連連道謝,送上厚厚的一封儀程。
“祖母還在昏迷,我們又不通醫術,若是再出個什么變故,實在不知該如何是好,我已命人將廂房打掃好了,煩請太醫今晚多留一夜!若是有什么情況,也好有個照應。”
“應該的,應該的!”
張太醫行醫數十年,莫說是東京城里頭這些勛貴官卷了,就是宮里的貴人們也不知瞧過多少,各種稀奇古怪的病例也遇到過不少,留宿這種事情,再常見不過了。
“已經命人擺好了飯食,張太醫用過飯后,再行歇息!”
明蘭早已吩咐下去,房嬤嬤把一切都安排的妥妥當當。
張太醫說了,老太太年歲大了,精力本就不濟,又受了這般折騰,方才張太醫便在湯藥中加了些滋補安神的藥材,老太太想要醒來,至少得等到明兒早上去了。
“走吧,是時候把事情給解決了!”老太太床邊,徐章拉著明蘭的手道。
明蘭點了點頭,看著老太太那平靜的面容,心中堅定無比。
至于洪氏和徐青山,早已經出去安撫盛紘和王氏去了。
正房花廳里頭,一大家子人齊聚一堂,盛紘在屋里來回踱步,王氏坐在靠背大椅上吃茶,有些出神,長楓和柳氏坐在嫂嫂海氏身邊,徐青山和洪氏坐在他們對面。
徐章和明蘭已經客廳,盛紘便冷哼了一聲,顯然還在氣頭上。
夫妻二人沖著眾人見禮,便將老太太已經安然無恙的消息告訴眾人,盛紘情緒稍緩,可怒意未消,臉上仍然滿布寒霜。
“永平侯好大的架子,下官可擔不起這一聲岳父,侯夫人誥命在身,品階在下官之上,這一聲父親,下官更是愧不敢當。”
盛紘陰陽怪氣的道。
明蘭目光仍舊堅定,徐章拱手道:“煩請岳父大人見諒,事急從權,我們夫妻二人,也是迫于無奈,不得已為之?”
“好一個迫于無奈,好一個不得已為之!”盛紘仍舊冷聲道:“感情在永平侯眼中,我們盛家就是個虎穴狼窩,我們一大家子,都是豺狼虎豹。”
“岳父大人言重了!”徐章仍舊不卑不亢的道。
“哼!”
盛紘又是一哼,冷冷的看著徐章和明蘭:“自家母親昏迷不醒,我這個做兒子,莫說是近身伺候了,連去母親院子里頭瞧上一眼都不行。”
“這個家到底是姓盛還是姓徐?”盛紘話語中帶著難以遏制的怒意,強壓著怒火:“還是說在你永平侯的眼中,我們盛家就是你們永平侯府的附庸。”
洪氏聞言,正打算叫聲親家,皆是兩句,可話到了嗓子眼,卻被旁邊的徐青山一把拉住,又是搖頭又是使眼色的。
洪氏明白徐青山的意思,又看了看自家兒子,又把到了嗓子眼的話給咽了回去。
“岳父大人何出此言!”徐章沉聲答道:“盛家自然姓盛,咱們徐盛兩家本就是姻親,至于附庸之說,那更是無從談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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