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吁!”
長梧勒馬而停,眉頭卻皺了起來,聽著耳畔傳來的輕微嘈雜之聲,扭頭對著身側的輕騎道:“過去探探,看看到底什么情況!”
領兵越久,對這些聲音也越發的敏感起來。
“諾!”
輕騎拱手領命,立馬打馬向前,將馬停在山腳,然后一路飛奔,上了左前方的山坳。
不過一盞茶的功夫,便見那騎士一路連滑帶跑的下了山坡,翻身上馬,打馬至長梧身前。
“統領,前方山腳空地之上,有大批人馬扎營,瞧他們的服飾,有不少和叛軍頗為相似,其中應該還有不少流民,屬下在里頭還看到不少婦孺老弱。”
“逃兵?流寇?亂民?”
長梧目光一凝,只沉吟片刻,當即便道:“留下兩人查探賊人動向,其余人隨某入城!”
“諾!”
當即便有兩人自發打馬而出,自告奮勇:“統領,屬下請留!”
“好!”長梧目光掃過兩人,叮囑道:“切記要以自身安全為上,便是叛軍有異動,你們也不要貿然行事,若事有不對,立即飛馬撤離。”
“屬下明白,統領放心!屬下等定不會沖動行事。”
兩個輕騎飛速走了,長梧又著人拿著徐章給的印信,往江寧指揮營而去,自己則是趕忙朝著宥陽的方向而去。
不論情況如何,多做幾手準備總沒差。
如今有叛軍流寇還有流民盤踞在外,值此天寒地凍之際,缺衣少食的,若是不沖擊縣城的話,那就只有在左近的村莊里頭劫掠了。
想也不用想,這伙叛軍定是從濠州等地流竄至此的。
只是他們是怎么走過沿途那么多州縣,出現在還度過了長江,出現在宥陽城附近,長梧心里頭正疑惑的緊。
畢竟江寧府地處江南路,還是在長江南岸,和濠州之間還隔了一個滁州,一個和州,還有一條長江。
這伙叛軍便是長了翅膀,也難飛過來。
可他們卻偏偏出現在了這里。
“吁!”
城門之外,長梧勒馬而停。
此時的長梧早已卸下了一身戎裝,只穿了一身尋常錦衣,披著狐裘、披風,帶著斗笠,一副外出賞雪游玩的大家公子模樣。
“三公子?”
守門的士卒顯然是認識長梧的。
長梧隨手取出兩塊碎銀,丟了過去,話也沒多少,直接便入了城。
至于阻攔,阻攔是不可能阻攔的,若非長梧一副生人勿進的模樣,那士卒還得上去拍拍馬屁呢!
“見者有份!”那士卒將那塊稍微小一點的碎銀塞到旁邊一個士卒手里。
眼看著長梧帶著幾個瞧著甚是兇悍的騎士入了城,旁邊一個士卒接過銀子,臉上露出笑容,身子一斜,用肩膀撞了撞方才得了銀子那人,問道:“不是說盛家的三公子離家出走,出去投軍了嗎?怎么就回來了?”
那士卒說道:“還不是這折磨人的鬼天氣,聽說月前盛家的老太太就給病倒了,城里有名的郎中都請遍了,聽說盛家老爺還專程去金陵請大夫回來,用了不知多少珍貴的藥材,都沒見有什么起色,聽說是在七日前傍晚時候咽的氣。”
旁邊那人聞言不由得嘆了口氣,說道:“我有個遠方親戚,就是盛家的佃戶,聽我那個親戚說,這位盛家的老太太是再良善不過的人了,從來不盤剝佃戶不說,平日里佃戶們但凡遇上點兒什么大病大災的,若是無錢醫治的,只要求到盛家去,那位老天太便會讓人贈醫施藥,分文不取,很是仁善。”
“這么仁善的長者,就這么去了,確實可惜!”
說著不由得便朝著長梧的離去的方向望了望,眼中都帶著惋惜。
“難怪方才瞧著三公子一路風塵的模樣,我還以為自己瞧錯了呢!”
城門口兩個守城軍卒的談話,自然不會傳入長梧的耳中。
長梧一路趕到盛家。
進門便直奔靈堂而去,跪在大老太太的靈堂前,接連磕了九個響頭。
“孫兒不孝,未能陪伴祖母最后一刻!”
叩拜上香之后,長梧這才起身,拜見父母。
“不孝兒拜見父親,母親!”
見到全須全尾的長梧,盛維和李氏都松了口氣。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李氏握著長梧的手很是激動,眼中都泛著淚花。
盛維的目光也閃爍的,沉聲說道:“你叔祖母和幾個妹妹就在后堂,先過去見過再說!”
“對對對,先去拜見你叔祖母再說,可不能失了禮數!”
盛老太太在盛家大房甚有威望,極得盛維和李氏夫婦倆的尊敬,地位可以說幾乎和剛剛去世的大老太太沒什么區別。
長梧點了點頭,卻沒立馬往后堂去,而是拉著盛維到了一旁,將自己在城外發現叛軍蹤跡的消息告知了盛維。
不想盛維卻半點也不驚訝,反而沉聲說道:“此事我們早已知曉,你明蘭妹妹早在兩日前便已經著人拿著章兒的帖子去江寧指揮營搬救兵去了,此事為父也早就知會了知縣大人,如今城中看似平靜,實則王縣尉早已安排了人手,時刻注意那伙流寇的動向!”
長梧點了點頭,臉上卻沒多少驚訝。
那伙流寇裹挾了那么多百姓,加起來攏共能有八九百人,這么多人進入宥陽境內,宥陽縣衙不可能一點風聲都沒有收到,底下的那些鄉鎮村寨可都不是擺設,只怕早就有人往縣衙報信了。
“好了,先隨你母親去拜見叔祖母再說其他!”盛維神禮物。
色略有幾分黯然的道。
長梧點頭,跟著李氏先進了內堂。
老太太停靈已有六日,過了今夜便滿七日,莫說一屋子老弱婦孺了,就是盛維這個正當壯年的男子,也有些吃不消了,臉上滿是疲憊之意。
長梧到后堂的時候,后堂里只有盛老太太還有明蘭、品蘭以及長松的媳婦吳氏。
長梧進去拜見盛老太太之后,和眾人一一見禮。
寒暄了一陣之后,長梧才下去沐浴更衣,李氏親自替他穿上孝衣。
傍晚時分,一大家子人齊聚一堂,用過晚飯,長梧在向盛維確定了自家祖母出殯的時間之后,便打算直接去縣衙。
還沒出門,就被明蘭給叫住了。
“六妹妹有什么事?”長梧疑惑的看著明蘭。
明蘭嫣然笑道:“長梧哥哥就這么去縣衙,是打算讓縣衙出兵,驅逐城外的那些流寇亂民?”
長梧下意識的點頭。
明蘭繼續說道:“長梧哥哥若是就這么去的話,怕是要白跑一趟了!”
“明蘭妹妹何出此言?”長梧心中疑惑。
明蘭笑著道:“這伙流寇盤踞在城外已有數日,早有人報了縣衙,長梧哥哥認為,若是縣衙當真有心解決的話,何至于拖延到今日也不見有動作?連一張告示也不見張貼?”
長梧聽得心中一凜,可心底卻更加疑惑:“為何?難道他們就不怕這些賊寇沖擊縣城,劫掠百姓,壞了他們的政績嗎?”
明蘭卻輕笑一聲,說道:“如何回壞了他們政績?屆時只要用些春秋筆法,在奏折之上略略潤色一番,說是縣中一應官吏齊心協力,打退了流寇,保衛地方安危,庇護治下百姓,屆時還是大功一件呢!”
長梧的眉頭不自禁便皺了起來,將信將疑的看著明蘭,心底已經信了七八分了。
“不知明蘭妹妹有什么好法子?”
明蘭道:“聽聞長梧哥哥平叛之時,每每沖陣在前,殺敵無數,勇猛無雙,如今城中大戶也有十余家,大多都有莊子產業在城外。
與其去縣衙白跑一趟,長梧哥哥不妨以大伯伯的名義,邀請這些大戶的家主來家中一敘,與他們說清利弊,再請他們出人出錢,先聚攏起一批鄉勇來,以備不時之需。”
長梧眼睛一亮:“這也不失為一個好主意!”
大戶人家之中,家丁護院自然都是不缺的,尤其是那些商戶,常年在各地行商,手底下定然不缺那種敢打敢殺的好手。
便是盛家自己,護衛便有百余人,還不算那些也學過幾手莊稼把式的家丁。
不過留在宥陽縣里頭的倒是不多,只有三四十人左右,其他大多都分布在盛家的產業之中,負責護衛工作。
“漕幫和青山商會那邊可有消息?”長梧眼睛一亮,忽然問道。
明蘭道:“徐三表舅早已從商會之中抽調大批好手來了,至于漕幫那邊,金陵和揚州分舵的人手今日中午就已經到了宥陽碼頭。”
縣衙不作為,可盛家和徐家的根基都在宥陽,又怎能忽視。
長梧眉梢微挑,猜測道:“表舅將青山商會和漕幫的人手帶去了大灣村?”
大灣村乃是徐家祖地所在,雖說如今徐老爺子和老太太石式都在盛家幫忙,可大灣村和左近村寨的村民,和徐家沾親帶故的可不在少數,若是全都接來縣城,施行堅壁清野之策自然不現實。
“今日未正時分,徐三表舅就已經帶著人手走水路去了溧水鎮,如今應該已經到了大灣村。”
長梧點頭。
明蘭又道:“其實這幾日各家基本上都收到了消息,也有不少人登門來找大伯伯商議,城中大戶人家也多番去拜訪知縣和縣尉,可惜都沒什么消息。”
“各家各戶早有結為同盟,抱薪取暖之意,只是苦于沒人牽頭。”
“如今長梧哥哥回來的正好,有長梧哥哥挑頭,大家都有了主心骨,對付城外那些流寇,不過反掌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