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梧看著那個金甲將軍,方才還聽他說自己是什么太子殿下!
那可是太子呀!
雖然是這些叛賊自立的太子,名不正言不順,但光太子這兩個字,就足以讓長梧斷定他是叛軍之中的首腦,而且還是極其重要的那種。
所以在看到天圣太子竟然躲過了徐章的連珠箭后,立馬便帶著麾下輕騎打馬追了上來。
徐章交給他的任務,本就是在外策應,追殺今夜來犯之敵。
“啊呀呀呀!叛賊休走,且過來吃你家長梧爺爺一刀!”
可惜沒人理會,長梧也不生氣,縱馬緊咬著天圣太子不放。
不只是長梧的輕騎,軍營四周埋伏的軍漢們也追了出去。
軍營之中的數波箭雨就已經收割了將近半數來偷襲的叛軍步卒。
徐章親自領兵,騎著大黑馬,一身銀甲,手持一桿亮銀槍,背負硬木弓,追在最前。
敏銳的五感帶給徐章敏銳的感知,讓他能夠借助昏暗的火光看清地形,分辨敵人的位置。
沒一會兒,那些四散而逃的叛軍步卒便被陸陸續續的斬殺擒獲。
徐章又射了幾箭,便放棄追蹤,轉而對付起大營中留下的步卒來。
長梧領著麾下輕騎已經追出去十多里,天色昏暗,唯有靠著前方叛軍所攜帶的火把和自己手中的火把才能視物。
長梧根本沒有意識到,兩側景物不斷變化,以及漆黑的夜色之中,可能隱藏著的危險。
馬蹄聲陣陣如雷,足以掩蓋住所有的聲音。
秋末冬初的夜晚,呼嘯的涼風拂過樹梢,枝葉搖晃,發出沙沙的聲響。
南方的冬日不似北方,草木枯黃只是對于某些植被而言。
長梧不知道的是,他已經被天圣太子帶到了一處地形類似于山谷的區域,兩側是低矮的兩座地帶的丘陵,不過才十丈左右的高,卻都長著連綿成片的粗壯喬木。
唯有中間,是一片寬敞的草甸,草甸盡頭,還接著一處已經近乎干涸的湖泊。
就在長梧帶著麾下輕騎追到這片草甸將近一半的時候,沉悶如雷的馬蹄聲中,在那漆黑的夜色里,密集的箭羽悄無聲息從兩側的密林里頭激射而出。
箭矢臨身之際,長梧都沒有直覺,直到身后的兄弟中箭提醒,長梧才反應過來。
前方的天圣太子早已勒馬而停,左近的山林和前方亮起無數火把,照亮了半邊天際。
身后入谷的位置,也傳來無數密集的腳步聲,卻見兩道火把長龍已然向中間合攏。
這山谷竟是一個早就打開了的口袋,就等著長梧帶著麾下輕騎扎進來,然后在合上口袋,形成包圍之勢。
“兀那好漢!”
卻聽那金甲小將高聲喊道:“若是你肯棄暗投明,帶領你的兄弟投降,本太子一定既往不咎,對你委以重任,榮華富貴,封妻蔭子就在眼前,你可莫要自誤!”
“自誤?”
回答他的,是三百輕騎一陣密集的箭雨。
隨即便見輕騎陣型沒有絲毫停留,竟是直挺挺的朝著天圣太子所在的位置沖了過去。
“殺了你!老子一樣的建功立業,封妻蔭子!”
此時的長梧,不僅沒有絲毫慌亂,反而出乎意料的冷靜,腦子里頭一片空明,只頃刻之間,便弄清楚了當下的局勢。
叛軍定是早有準備,白日的大戰,今晚的襲營怕都只是為了將他和麾下輕騎引到早就布下重重埋伏的此處,聚而殲之!
“冥頑不靈!”
天圣太子面色一變,冷聲厲喝道:“殺!”
旋即便又是無數弓弦震響,箭雨傾瀉而出。
長梧手中偃月刀上下翻分,一馬當先沖在最前。
同時還不忘厲聲高喝。
“兄弟們,前面就是天圣太子,將軍說了,拿了他的頭顱,官升三級,賞銀千兩,還有其他賞賜無數!”
“眾兄弟結鋒矢陣隨我殺,取了那狗賊的項上人頭!”
長梧語速極快,頃刻之間就將這么長的一段話給說完了。
箭雨落下,又是十多人中箭。
好在穿著甲胄,中箭的部位都不是要害,只有零星幾人被射落馬背。
長梧將手中偃月刀握的越發緊了,面色早已冷冽如霜,一雙眼睛盯著前方的那道金甲身影,好似生了根。
與此同時,定遠城外,忽然火光四起,無數火把映照長空。
只見一玄甲大將手持長槍,掛長弓,立于萬軍之前。
其人面容冷峻,相如刀刻斧鑿,雖不甚俊俏,卻也是菱角分明,面容剛毅,下頜已經被濃密的胡茬子所占據,卻又不顯得臟亂,散發著強烈的陽剛之意。
“攻城!”
玄甲大將挺槍大吼,身后數千兵將,頓時便如潮水般沖著前方的定遠縣城呼嘯而去,城中八千叛軍被天圣太子帶走了六千,為了對付徐章麾下的輕騎,曾廣文又乘著夜色派了一千五百人出城。
如今城中守軍只剩下五百人。
城頭之上,看著如蝗蟲一般在漆黑的夜色之中突然出現在城墻之下的冠軍,叛軍們愣了一會兒之后,立馬反應了過來!
“敵襲!”
“敵襲!”
“快擊鼓!”
“通知·······”
話音還沒落下,一道羽箭就射上城頭,灌入那正在指揮叛軍的頭領胸膛之中。
鋒利的箭簇刺穿了他的臟腑,將他剩下的聲音都壓了回去。
孫平寇再度搭箭上弦,目光凝實如刀,掃視著城墻上空,尋找自己的下一個目標。
孫平寇的身前是如蝗蟲一般趁著夜色,推著云梯、攻城車,一言不發的朝著不到兩丈高的城墻而去的將士。
卻在此時,定遠城內,幾處靠近叛軍駐扎營地附近的街巷之上,忽然燒起了熊熊大火。
時至冬日,天干物燥,火勢一起,便再難遏制。
城內百姓趕忙聚在一塊救火,各大街道都被來回奔波的百姓們堵得死死的。
另外一邊,徐文領了徐章的命令,帶著錢德順的前鋒營,來到定遠城外。
錢德順的前鋒營打打順風仗或許還行,可若是攻城的話,那就完全是另外一回事兒了。
好在徐章的本意也不是要錢德順去攻城,只要他佯裝出攻城的樣子,帶著人馬在定遠城外走上幾圈,打打鼓,射射箭,壯一壯聲勢,牽扯住城中的部分守軍,給孫平寇方面減輕壓力。
另外一邊,山谷之中,天圣太子和長梧交手十余合,刀棍交擊不止,刀光漫天,棍影重重,二人你來我往,打的不可開交,彼此卻都奈何不了對方。
二人眼中盡皆露出駭然之色。
長梧眼見拿他不下,也不猶豫,當即便調轉馬頭,打馬便走。
麾下輕騎雖折損了不少,但有長梧斷后,倒也沒被留下太多。
眼看著長梧打馬便走,天圣太子正欲目光一凝,拿起馬上大弓,彎弓搭箭,瞄準了長梧就是一箭射了出去。
隱約間聽到黑暗之中傳來一聲悶哼,卻不見人落馬,天圣太子正欲追殺過去。
忽然遠處冒起了沖天火光,染紅了半片天際。
天圣太子心里頭咯噔一下,隱隱覺得有些不妙,不確定的問旁邊的近衛:“那是定遠城的方向?”
近衛點了點頭:“回殿下,正是定遠城方向!”
天圣太子心思百轉,下意識的便喊了一句“不好!”
冬日天干物燥,或許有可能是城內失火,可若是官軍蓄意縱火,只為在城內挑起動亂,讓城內留守的守軍應接不暇的話,那就事情才是真的大條。
天圣太子想起方才在官軍大帳之中,本是想要趁著夜色,官軍人困馬乏之際襲營,不想卻反中了官軍的埋伏。
若是他的推斷沒有出錯的話,只怕此刻定遠城外,已經被官軍給圍住了。
天圣太子恨恨的看著長梧帶著剩余輕騎逃離的位置,眼中眸光直轉,神情復雜,但還是當即便調轉馬頭,振臂高呼:“諸位將士,諸君隨本殿下殺回定遠城!”
身后騎兵,以及早已從兩側殺將出來的精銳將士,紛紛跟上。
天圣太子走的很快,帶領麾下還剩一百多的騎兵,快馬加鞭,率先朝著定遠城而去,將剩余的步兵交給了親信的將領帶著,隨后趕來。
待到距離定遠城四五里處,已經能夠清晰的看到城中那沖天的火光,天圣太子恨不能麾下坐騎長了八條腿,一刻也不敢停留,腦中只剩下一個念頭。
軍師!你可千萬要守住呀!
可等天圣太子趕到定遠城外的時候,留給他的,卻只有大開的城門,和城內逐漸減弱的喊殺聲。
城頭之上的天圣王旗早已不見了蹤影,駐守在城墻之上的守軍也早已不見了蹤影,城垛處還有幾具尸體掛在上頭,都穿著天圣國軍隊的服飾。
天圣太子目瞪欲裂,怒氣沖天,一雙眼睛已經染上了一層紅意,拉著韁繩,一夾馬腹,正欲沖入城中大開殺戒。
卻在此時,身側一個近衛一躍而下,拽住了天圣太子的韁繩,斜著身子強行拽住正欲揚蹄的馬兒。
其余幾個近衛紛紛有樣學樣,幫著一塊拽住了天圣太子的坐騎。
“殿下!留的東山在,不怕沒柴燒呀殿下!”
“定遠城已經破了,此時若是再進城去,那就是羊入虎口!殿下三思呀!”
“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