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月懸空,雖不如滿月明亮,但清輝四射,映著滿天星辰,浩瀚碧空,片云也無,極是清麗。
路旁的樹椏上,一只烏鴉注視著匆匆前行的路人,扯開破鑼嗓子叫了幾聲。
“東南西北四位小哥,我們走的夠遠了,停下來歇歇吧。”烏總管氣喘吁吁地喊道。
他兩手空空,尚且累成這樣,抬轎的官差更是不堪,氣喘如牛,汗流浹背,咬牙堅持。
東南西北四人停下腳步,東遲疑道:“烏總管,這里離縣城還是太近,再堅持一下,繼續往前走吧,盡量走遠點!”
“我不行了,我走不動了。”一個抬轎的官差說道,示意其余轎夫把轎子放下來。
七十一阿哥見狀,說道:“歇一歇再趕路。”
身份最珍貴的人開口了,東南西北無話可說,只得聽命,停在路邊休息。時不時回望福康縣城,臉上滿是擔憂。
忽地飄來片烏云,遮住殘月,天地霎時幽暗了幾分。落在樹上的烏鴉不知何時飛走了,野外靜蕩蕩的,一點聲息也無。
東南西北常年跟在千鶴道人身邊,見多識廣,隱隱覺得周圍的氣氛有些不對勁,冷不丁打了個寒戰,四人面面相覷,都從對方眼中看出絲絲驚疑不定。
東開口道:“烏總管,我們啟程吧!”
烏總管甩著手絹喊道:“啟程!”
“又走,我走不動了。”
“烏總管,再歇一會兒…”
四個侍衛揚起武器,官差們頓時老實了,麻溜地爬起來,剛要上手抬轎,忽然傳來一聲吼叫,似人非人,似獸非獸,隔得太遠,聽不真切。
烏總管心驚肉跳道:“四位小哥,什么東西叫?”
“快走!”
一行人驚惶前行,這回沒人喊累喊困了。剛剛那聲吼叫,讓大家想起了兩個月前發生的事,恨不得多長一雙腿,早點離開這個鬼地方。
濃云遮天蔽月,陰霧陡生,把東西南北幾人的身影迅速遮沒,片時后,幾聲慘叫劃破夜空,凄厲至極。
福康縣城!
千鶴道人獨自一人留在城中,但城中的活人卻不止他一個,還有幾個被拋棄的老人。他們腿腳尚算利索,能走能藏,勉強活了下來。身子骨弱的,早就死了。
白天僵尸不敢出來,其實他們有機會逃走,可畢竟年紀大了,被親人拋棄,離開了縣城,他們能去哪兒呢?靠什么謀生?
也許路上就累死餓死病死了,左右都是死,留在縣城有吃有住,運氣好還能多活一段時間,加之故土難離,所以他們一直茍活在縣城里。
在老嫗的指點下,千鶴道人找到幾個老人的藏身之所,送給他們幾張黃符,叮囑他們藏好,還說了一些對付僵尸的方法。
轉了一圈,千鶴道人回到牌樓下,坐在椅子上,一手握法劍,目視前方,靜靜等待僵尸到來。
正當他思緒紛亂,暗暗為四個徒弟擔心之際,不遠處的街道上忽然傳來一聲輕響,像是簍子翻倒的聲音。
千鶴道人猛地站起身,緊握法劍,朝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靠近一看,只見一個身穿青色道袍的人趴在石板地面上,渾身血跡斑斑,聽到腳步聲,艱難地抬頭喊道:“師父…”
“阿東!”千鶴道人一驚,忙跑過去,抱起阿東,看他渾身都是指洞,密密麻麻,沒一處好肉,不禁心頭慘然,“出什么事了?”
阿東雙手緊緊抓著千鶴道人,用盡最后的力氣說道:“…救…他們…”
“阿東!”千鶴道人大喊,可惜阿東已經無法回應了,他傷得太重,能活著回來通風報信,已經很不容易了。
千鶴道人痛失愛徒,心痛欲絕,但他沒有沉浸其中,掰開阿東的手指,緩緩起身,掏出張火符扔在阿東身上,映著熊熊火焰,向縣城郊外追去。沒有遲疑,沒有退縮。
昏黑的驛路上,烏總管臉色煞白,一臉惶遽地抱著昏迷不醒的七十一阿哥往縣城方向飛奔。
天太黑,地面凹凸不平,烏總管被石頭絆了一下,‘噯喲’一聲撲倒在地上,手一松,把七十一阿哥甩了出去。
“七十一阿哥!”烏總管連滾帶爬到七十一阿哥身邊,重新抱起他,站起來繼續跑,“沒事的!沒事的!到了縣城就沒事了!七十一阿哥,你一定要堅持住啊!”
吼聲、慘叫聲從身后傳來,烏總管臉色大變,滿眼驚恐,跌跌撞撞地向前跑。
只顧埋頭逃命,不注意前方,一下撞到什么東西上,烏總管沒站穩,尖叫著往后倒。一只手抓住他的肩膀,把他穩穩拉住。
“啊,不要咬我,我的血不好喝…”
“烏總管,是我!”千鶴道人喝道。
烏總管定睛一看,又哭又笑道:“噯喲,千鶴道長,你總算來了,你要再晚來一點,我和七十一阿哥就被僵尸咬死了。對,七十一阿哥,你快看看七十一阿哥,他被僵尸抓傷了!”
千鶴道人從烏總管手里接過七十一阿哥,檢查了一下傷口,從布袋里抓出一把糯米,按在傷口上。糯米拔尸毒,相當于烙鐵烙身,那種痛楚是常人無法承受的,七十一阿哥昏迷中都疼得慘叫出聲。
烏總管急道:“你干什么?”
“他被僵尸抓傷,中了尸毒,糯米能拔尸毒,若是等尸毒攻心就沒救了,只能殺了。”
“殺、殺了!”烏總管瞪大雙眼,不知想到了什么,小聲問道:“中了尸毒會怎么樣?”
“變僵尸啊。”千鶴道人看了他一眼,沒發現明顯傷口,問道:“其他人呢?”
“在后面跟僵尸打呢…”
“你幫七十一阿哥處理一下,我去幫他們。”千鶴道人把糯米塞給烏總管,提著法劍縱步飛奔。
“喂,你等等…”
千鶴道人速度太快,一眨眼就跑沒影了,烏總管愁眉苦臉道:“急著投胎啊,都不讓人家把話說完,人家也被僵尸抓傷了,傷在屁股上,我一個人怎么弄嘛!”
想起千鶴道長剛才說中了尸毒會變僵尸,不知是心理反應,還是生理反應,他打了個冷戰,忽然覺得手癢嘴也癢,好想抓好想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