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片倉重長是戰國第一美男,這個理由足夠了嗎?”
“我想是足夠了,謝謝。”
別的不論,對于自己的相貌,千臨涯還是有自信的。
“戰國第一美男”,把“戰國”兩個字去掉,他才會燃起斗志挑戰一下。
清水剎那瞇眼看著他,突然踮起腳,用手指伸向他頭頂…
然后,從他頭上取下來一小片灰色不明污漬,豎起手指給他看過之后,嘟起嘴巴吹走了。
“明明臟兮兮的,還這么驕傲,快去試衣服啦!”
清水從后面把他往屋內趕,旁邊扛著幾根竹子的兩個大叔路過,沖他們露出了和善的眼神。
“小剎那,你家的夫君還沒介紹給叔叔們呢!”
“是啊是啊,給我們介紹認識一下啊!”
清水剎那露出勉強的微笑,結結巴巴地說:“現在還…有點…”
千臨涯看到,她雙手背在身后,手指絞在一起,指頭都發白了。
看來她還是不太擅長應付這種人際。
他上前一步,擋在清水身前說:“我是千臨涯,請多指教。前輩們,我家內人面皮薄,請不要再取笑她了。”
兩個大叔臉上露出贊賞的表情,大大咧咧的過來拍他的肩膀,說:
“好小子,長得又帥氣,也很像個男子漢!”
“我是平吉,他是茂吉,以后也多指教啊!”
千臨涯指著他們手里的竹子說:“這是從后院砍的嗎?”
兩位大叔臉上一紅,說:“山車那邊要材料,這邊剛好有一些竹子,只取幾根,幾根而已…”
旁邊一個胖胖的歐巴桑沖他們咆哮起來:“說了叫你們不要再禍害宗家院子了!你們還不聽!把竹子放下!”
不知是叫平吉還是叫茂吉的大叔臉色大變:“不好,婆娘發火了,趕緊溜!”
千臨涯沖那個大媽說:“沒事的,后院里的竹子本來就泛濫了,早該修一修了,這樣,我等會兒去做個造型,把多的竹子斫下來,再有需要盡管拿。”
兩個大叔同時說:“太好了!”
那大媽卻嚎叫起來:“夠了!你們兩個,就算是千少爺斫下來的,也不許再拿了,這兩根快抬走!”
兩個大叔快步走了,那個歐巴桑看著千臨涯的眼神頓時柔和下來,咯咯笑著說:
“剛進門就像主人樣了,一看就會是個好丈夫…”
這話聽在耳里,連千臨涯都覺得害臊起來,畢竟他們的婚姻只是名義上的。清水剎那更是拉著他落荒而逃。
走進屋內后,熱鬧的人群終于被隔離在了門外,清水靠在墻壁上,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怎么,不擅長應付那些人嗎?”千臨涯笑著問。
“嗯。”清水點頭,“以前都是爸爸媽媽,再后來是櫻小姐幫忙應付,不知道該用什么態度面對他們。”
千臨涯看著她,發現清水死死盯著他,眼睛亮晶晶的,似乎在想什么。
“琢磨什么呢?”
“啊?沒…沒什么…”清水剎那挪開眼。
千臨涯把手放在她肩膀上:“不用擔心,以后…”
清水抬起頭,用略有震驚的眼神看著他,千臨涯接著說下去:
“以后多跟哥學。學會了哥的操作,以后只要A上去就好了。”
清水甩開了他搭在自己肩上的胳膊,黑著臉朝里屋走去:“快過來。”
千臨涯還站在原地,過了會兒,清水走出來,捏著拳頭說:“進來試衣服!”
伊達政宗是在戰國末期,少有的保有大量封地的大名。
他在執政生涯當中,合縱連橫,把周邊的幾家都吞并了,建立了山形仙臺一帶的強權。
然而由于出生得晚,而且遠離當時的權力中心,所以從來就不曾有過爭奪天下的資格。
按照戰國英雄們的知名事跡來說,他最有名的特征,也不過就是標志性的獨眼龍,沒有留下像織田、上杉、武田家那么多的逸聞。
他還甚至留下了排炮斃父、痛擊友軍之類的黑歷史。
在整個日本,他的知名度,卻著實不小。
其中有一部分原因在于,他的子孫后代非常給力,在后世的文藝作品里,給祖先添了很多光。
伊達政宗的美譽當中,有很重要的一條,就是“收留了真田幸繁的后人”。
真田幸繁,也就是真田幸村,號稱戰國第一兵,在大阪夏之陣大放異彩,可惜是個悲情英雄。
他的全家幾乎都消亡了,只剩下一女阿梅,被伊達政宗家擄走,并嫁給了片倉重長。
德川家當然會將真田幸村的后人當做余孽,他的后代也被通緝著,窩藏也是重罪。
不過,在后來阿梅坦白了自己的身世后,伊達家請托幕府,讓真田的這一脈得以保留。
雖然后人不可再姓真田,但畢竟也算是延續了血脈。
因此,阿梅和片倉重長的婚姻一直延續了下去,得了善終。
在民間演義中,這一段歷史逐漸傳成了才子佳人的佳話,比如什么“真田幸村臨陣托女獻子,求片倉重長幫忙延續家族,片倉家毅然答應”。
眾說紛紜,事實也不可考,但人們更愿意相信浪漫一點的故事。所以片倉重長和真田梅的故事,就這樣以最浪漫的形式流傳下來。
就連千臨涯,因為必須扮演片倉重長,現在也開始相信這個故事了。
“過來。”
清水手里抱著褐色斑點紋路的內襯,對千臨涯說。
“誒?要在這里穿嗎?”
“看一下合不合適,如果不合身,還要拿去換。”
千臨涯走上前去,伸手想往袖子里捅,卻被清水輕輕拍了一下。
“不許穿著衣服試,穿壞了怎么辦?”
千臨涯退了兩步:“要脫衣服試嗎?就算是我也有點…”
清水剎那不耐煩地說:“放心吧,我不會看的。”
千臨涯說:“…要不你回避一下?”
清水剎那聳了聳肩,背轉身過去,說:“如果你一個人穿得上去的話,就盡管自己試吧。”
千臨涯恰好是個不信邪的人。
他三下兩下就脫掉了上半身的衣服,拿起那件武將穿在盔甲里的內襯,就開始往身上套。
這件衣服確實比他想象中要難穿,腰帶老長老長,差點踩到上面絆倒。
清水剎那背對著他,不耐煩地催促道:“好了沒有?快點。”
“別催我,在動了!在動了!”
又忙活了半天后,千臨涯終于不甘心地承認,這件衣服不是一個人能夠穿得上身的。
“那個,剎那,要不,你來幫我一下?”千臨涯問道。
清水剎那臉上掛著得意的表情,腳跟一轉,回過身,看到他裸露的上半身后,臉一紅,又轉了回去。
“怎么了?不是你說要幫我穿的嗎?”千臨涯詫異,“要不你去叫個男的進來幫忙吧?”
清水剎那又轉過身來,咬著嘴唇看他。
“不、不行,如果我不幫你穿衣服,別人會懷疑我們的關系的。”
千臨涯只得無奈地背對著她:“那來吧。”
清水纖細的手,隔著衣服,輕輕按在千臨涯身上。
千臨涯雖然看不到她的動作,但能感到,她的動作很輕柔。
他很久沒有過被服侍著穿衣服了。手掌接觸到身體時,能隔著衣服感受到,她的手冰冰涼涼的。
她提著衣服的兩肩部位,一絲不茍的用手捋平,把手插在他的手臂內側,往上推了推,千臨涯就知道是要自己手放平。
他把手臂展開,清水剎那從他的肩膀開始,順著手臂,把衣袖一路趕過去。
再把垂下來的部分拍平整后,用綁帶系在手腕上,仔細纏緊。
清水轉到千臨涯正面,低著頭,幫忙他系腰帶,等再抬起頭時,可能是因為看到了什么,臉上也變得紅彤彤的了。
等衣服穿好后,清水離遠了打量他,滿意地點點頭,說:“很好,不愧是天下第一美男子。”
“你是在說我,還是在說片倉重長?”千臨涯笑著問。
清水的臉又是一紅,低頭把旁邊的鎧甲撿起來,說:“來,把這個再套上。”
說是鎧甲,肯定不可能用真家伙,實際上是用紙做的。
不過紙板涂裝很到位,也很有重量,看上去足以以假亂真。
整套衣服穿好,頭盔也像模像樣地戴上,再拿上一把模型武士刀,千臨涯現在看上去也有模有樣了。
“這個樣子明天上臺,應該會激起很多女生尖叫吧。”
清水的評價,有種自家的白菜要奪得全球最佳白菜冠軍的意思。千臨涯頓時覺得女人的虛榮心,有時候竟能壓過嫉妒之心。
“那你扮演阿梅的衣服呢?”千臨涯一邊整理著自己身上的衣服,一邊問,“要不要我幫你穿?”
清水剎那的臉更紅了,罵道:“笨蛋!”
“幫你穿也不是不可以哦。”
“笨蛋笨蛋!”清水剎那用手在他的“鎧甲”上拍了幾下,“你不知道我會穿和服嗎?和服底下是什么都不穿的!”
“嗯,知道了,但是我不介意。”千臨涯說。
“我介意!再這么油嘴滑舌,就…就…”
“就有好果子吃了?”
清水生氣地扭過頭,白色的長發在空中飛揚。
千臨涯決定不逗她了。
“那我就…”
他正準備出門,卻被清水剎那拽住了。
千臨涯回過頭,看到她滿臉別扭地說:“你、你先在門外面站著,等我穿好了里面的衣服,你再來幫我穿外面的…”
這感覺也不壞。
幫清水剎那穿好了衣服后,她關緊了自己的房門,總算肯坐下來說說明天的節目了。
“明天你的節目是,武將隊亂舞。”清水說,“就是和其他扮演的男生們,在舞臺上耍刀就行了。”
“聽起來很帶感。”千臨涯無慈悲地說。
實際上他感覺這很蠢。
“雖然是中二了點,但是男生不是至死都是中二病嗎?”清水眨著眼問。
“嘛,嘛。”千臨涯繼續無慈悲臉。
“我則是隨游行隊伍走走就行,”清水剎那吐了吐舌頭說,“最后可能會有互動,但主辦方說不復雜,也沒有告訴我具體是什么。”
“總感覺主辦方不是很靠譜…”千臨涯說。
“是伊達家宗家的公子辦的,”清水剎那說,“年齡和我們稍微大一點,是大學生。”
“希望不會出什么亂子吧…”
然而根據墨菲定律,會出問題的地方,就一定會出問題,這是顛撲不破的真理。
第二天上午,才剛剛6點鐘,千臨涯就被叫起來了。
一頓早餐吃得跟打仗一樣,兩個不知道什么姻親關系的歐巴桑幫他和清水換好衣服,然后就把他們兩人推到門外,說是等伊達家的車。
兩人在門外,頂著晨間的濕氣,站了整整二十分鐘。
太陽逐漸變得刺眼起來,兩人都感覺到身上衣服太多,背后已經開始微微流汗了。
“嘎——”
一輛黑色的加長型轎車停在了兩人面前,一個戴著墨鏡的男青年從車里探出頭。
“喂!清水家的!上車啦!”
車門被打開了,里面座位上已經坐了幾個古風打扮的男生,看到千臨涯和清水時,只是簡單點了點頭。
兩人互相幫忙著擠上了車。
剛上車,坐在駕駛室的那個男青年就開口埋怨起來:
“真是的那幫大叔,昨天叫他們不要喝酒,偏說要喝個痛快,我看就是借紅葉祭一起玩樂來的,結果現在倒好,我得親自開車了。”
那個少年轉過頭,對后面的千臨涯和清水剎那說:“我是伊達雄彥,剎那妹記得我么?小時候見過的。”
“記得。”清水剎那拘謹地點頭。
伊達雄彥看了眼千臨涯,千臨涯指著前方,說:“看路!看路!”
伊達雄彥回過身,大笑道:“放心吧!仙臺的路我閉著眼睛都能看,坐穩咯!”
伊達雄彥居然又踩了油門,他們的車在街道上提速狂奔起來。
千臨涯和清水坐在第二排,第一排是兩座的,坐著兩個武將,第二排是三座,坐在千臨涯旁邊的是一個表情嚴肅的男生,看上去比千臨涯還小。
“雄彥他就是這樣,很不靠譜。這次活動交給他,我覺得很擔憂,我個人是這么覺得的。”那個男生轉頭對千臨涯說,“你覺得呢?片倉小十郎?”
千臨涯露出尷尬而禮貌的微笑,說:“我不發表意見。然后,我叫千臨涯。”
“我知道,你是清水的老公,突擊結婚,突擊宣布,把雄彥給氣壞了的那個。”那個男生說,“但是你得代入角色。你好,我是伊達成實。”
“伊達成實說的是你扮演的角色吧?”千臨涯露出尷尬的笑容。
伊達雄彥在前面捶了一下方向盤:“我才沒有被氣壞!”
“應該是氣壞了,這家伙一直把周圍所有的漂亮妹子都視作自己的后宮,”坐在前排的武將回過頭,對千臨涯說,“你要小心點。”
“嗯,我會的。”千臨涯說,“請問你是?”
“我是鬼庭綱元。”
千臨涯突然直起身,環顧車內,大聲說:“這里不會有片倉景綱吧?!”
好在沒人應聲。
有人應聲就慘了,因為片倉景綱是片倉重長的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