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3日,秦時明月影院。
《我不是藥神》的首映禮,名叫“生如夏花”,影廳里特意播放著樸素的歌曲。
“我在這里啊。”
“就在這里啊!”
上千的影迷有序排隊,陸陸續續進場。
“切,在網上罵《邪不壓正》那么兇,現在還不是來看葉秦的電影?”
宋穎挽著男友的胳膊,語氣幽怨。
“我噴的是姜聞,爛就爛在他的本子上,跟教主無關。”
男友翻翻白眼,兜里揣著紙巾。
本以為葉秦搭姜聞,強強聯手,想不到11,竟然會小于2,雖然票房直沖15億,但絕不如《讓子彈飛》。
時光網只有6.7分,網上調侃:
葉秦你要被姜聞綁架了,你就眨眨眼 也有不少水軍黑子,叫囂看衰,可大多數吐槽歸吐槽,一旦出新電影,依然一擁而上。
就跟奶茶倫一樣,嘴上嚷嚷“江郎才盡”、“夕陽紅歌手”,他嗎的搶票搶得比誰都快!
宋穎兩人順著人潮,找到座位坐下。
左右張望,眼里異彩連連,詫異不已:“哇,好多導演、明星。”
葉光紀的藝人就不必說,京圈里“有頭有臉”的全來捧場,包括文化痞子王碩,也不得不捏著鼻子。
“你看看,連他都來了,你還耷拉著臉。”
陳虹無比頭疼,哄著一臉鐵青的陳凱哥,就見他冷哼一聲,托詞道:“我是看在你跟非宇的面子來的,我不怕他葉秦!”
陳非宇嘆了口氣,落座沒多久,從臺后走出葉秦、寧昊、文木野等主創,可他們徑直走向觀眾席,除了葉秦。
本就匪夷所思,然而更驚訝的是——
沒有主持人,沒有分享戲里戲外的故事。
葉秦語氣平靜地說開場白:“葉光紀從《失孤》開始,就努力開拓現實主義題材,同樣關注打拐的《親愛的》,關注亞裔的《小丑》。
而《我不是藥神》,是第四部,也是自認為很久以來,很少有這么一部直抵人心大尺度的現實題材電影。”
“呵,自吹自擂。”
陳凱哥不服地冷笑,再直抵人心,比得了《霸王別姬》?他只承認《活著》,勉強夠格。
“拍這么一部電影,不僅需要勇氣,更需要良心!”
葉秦雙手合十,低聲說:“希望能激勵更多的電影人,去關注群眾,關注底層,關注那些貧弱卻失聲的同胞。
痛苦是蒼白的,就連承受痛苦是無聲的,我們要做的,是用更直接、更現實的手法,直白地剖出血淋淋的悲苦。
也希望觀眾們能支持喜歡這樣的電影,我相信,總有一種叫做善良的品性,能叫人熱淚盈眶。”
“哼,故弄玄虛。”
陳凱哥嘴上依舊不服,眼睛倒誠實地看向銀幕,明晃晃的燈光驟然黯淡。
故事開始。
發生在03年,世紀初的滬市,有這么一群被生活壓得喘不過氣來的底層窮人,更可怕的是,窮人得了高價病,慢性粒細胞白血病。
續命的正版格列寧,兩三萬。
仿造的,兩三千。
電影的前半段,葉秦演的程勇,帶著胡哥、章余、唐卓、羊新鳴,違法走私,發家致富。
伴隨著笑點、爽點,暗中點出核心矛盾:
守序善良跟混亂善良的對立,也就是守法的死去,生命的終結,還是違法的茍活,生命的延續。
觀眾們隱隱約約被調動情緒。
有的支持葉秦這幫走私犯,雖然賺錢樣子很難看,但實實在在為病人帶來平價藥,他們是普通意義上有瑕疵的好人。
也有站隊警察,鐵面雖然無私,但法律是最后的底線,有法必究,必須抓捕走私犯,維護藥企的利益。
“你站哪邊?”宋穎問道。
“當然是兩邊都不站,電影是讓你反思,不是讓你站隊的。”
男友果斷拒絕,抬頭看著銀幕里的葉秦,他正在張長林的威逼利誘下,天人交戰,最終,親情戰勝友情,理智戰勝感情。
他上有老,下有小,絕不坐牢。
不得不把走私渠道、代理權,都賣給對方,以致于最后的散伙飯,前面有多歡樂的團伙,崩裂時就有多悲傷。
原片到了這里,就有明顯的漏洞。
就算葉秦不肯再走私,與其把渠道、代理權交給張鐵林,呂受益他們跟了一段時間,完全可以撐起代購。
于是乎,改成葉秦主動退出團隊。
然后特意給四人安排好退路,可是,章余演的黃毛,想的更多,質問道:
“所以,你就把其他病人推給假藥販子?”
“我他嗎是個賣神誘的,我管得了你們,我哪里管得了那么多人!”
葉秦扯著嗓音,喊破音地說出心聲:“我他嗎又不是救世主!”
“那就祝你開一個更大的神誘店。”
章余把酒杯斟滿,啪地拍在桌上,碎渣刺得滿手是血。
矛盾,炸得干脆。
團隊,分崩離析。
場面,讓觀眾們感嘆,這就是現實!
憔悴憂傷的胡哥低聲乞憐,只換了一個決絕的“滾”,只是這么一滾,就是一年多。
畫面一切,程勇已經經營一家工廠,步入正軌,每月純利幾十萬。
呂受益的妻子去工廠找葉秦,求他幫忙弄藥。原來,張長林為了利益,不斷提高藥價,而胡哥、唐卓他們想重掌代購,壓低藥價,兩邊水火不容,可獨家代理權在張長林手里。
藥價越來越高,最后病人不再打掩護。
很快被公安鎖定,張長林跑路,連累走私渠道封禁,也就說,辛辛苦苦開拓的渠道,沒了!
仿造的格列寧,再也沒有途徑走私。
“嘶,胡哥怎么變成這樣啊!”
宋穎心里一緊,已經哭了又哭的眼睛,再一次濕潤。
這時的胡哥,因為停藥半年已經病入膏肓,像一具被抽光血的干尸,被病魔折磨得不成人形。
滿臉毫無精氣神,如同缺水干枯的草。
“這也演的太像了吧?”
男友咋舌不已,“老胡的演技,牛皮!”
可事實上,拍這么一段,胡哥遲遲進入不到狀態,哪怕怎么傾盡全力的演,都演不出那種瀕臨死亡、奄奄一息的感覺。
如果演員是賦予生命的話,呂受益就只能是一口氣的生命,演到最后,葉秦支招。
格派的方法,就是熬夜不睡,不吃喝水,靠刺激身體機能,進入角色。
胡哥硬生生地熬了兩天半。
陳客新驚嘆不已:“這才是真正的演員。”
“決定了。”王墨鏡扶了扶墨鏡。“下一部《繁花》,我想找胡哥合作。”
陳客新一陣無語,并沒反駁。
也是,也只有這么自虐式的演員,才能忍受得了王墨鏡的導戲。
《我不是藥神》里刻畫的角色,一個接一個,勾畫的是一副底層生活的浮世繪。
沒有完全的好人,也沒有絕對的壞人。
就算是假藥販子王長林像是徹頭徹尾的“壞人”,然而正是這個壞人,在被抓住后非但沒有供出程勇,反而說著自己救了多少人,笑的很堅定。
獨獨葉秦,踏上“圣人”之路。
四次進藥,是四次蛻變。
第一次,起先拒絕走私假藥,但為了給父親治病,留住孩子的監護權,他萬不得已,鋌而走險。
第二次,賺得盆滿缽滿,跟假藥販子競爭,但最后為了照顧家人,他把走私途徑賣給王鐵林。
第三次,因為呂受益,他再次走私藥品。
第四次,為了掩護自己死去的章余,哪怕工廠要停產,他也毫不猶豫,倒貼錢走私藥品。
整個敘事,整個人物成長,像個錘子的《達拉斯買家俱樂部》,反倒更像《辛德勒的名單》。
第一、二次是為利,但因為生命之死,幡然醒悟,第三、四次,完全是道義,從一個唯利是圖但有底線的普通人,變成武俠小說里才有的“俠客”。
而葉秦,有意讓文木野往這個方向靠。
甚至專門打電話找來斯皮爾伯格,跟文木野聊戲,把這個小子激動得像吃了興奮劑。
放了一個多小時,劇情來到查封阿三藥廠,只能從藥店以兩千元的買藥。
葉秦不帶猶豫,就倆字,進貨!
“咱們賣多少?”唐卓追問道。
葉秦從煙盒里掏出一根玉溪,在此之前,他可是抽雪茄的主兒,別看賣兩千,似乎沒賺也沒虧,但維系一條走私渠道,上下都要打點。
更別提,日益嚴峻的打擊形勢。
他叼著煙,又取下,不再猶豫,“五百,剩下的我來補,思慧,還能夠聯系到外省的病友群嗎?”
這一段,不同于原片。
確確實實地借鑒《辛德勒的名單》,辛德勒跟會計兩個人,在辦公室里緊急地敲打出救人名單。
此時此刻,企鵝的鈴聲“滴滴”地響。
江浙、江南兩省的病友群,瘋狂地響應。
“勇哥,已經500個了,這么多病人,你,你一個月要損失幾十萬。”
葉秦掃了眼名單,煙盒已經從玉溪,已經換回了當初落魄時的大前門,細到極致的細節。
摳出每一塊錢,那都是救命錢!
他嗅了嗅煙草,不舍得抽,“不,還不夠,還可以更多,思慧,繼續!”
吱吱嘎嘎,打印機的噪音回蕩在房間。
畫面中呈現企鵝的聊天界面,魯東省、安皖省、贛西省、閔建省,一個接一個省份亮屏。
唐卓眼睛發紅,淚水在眼眶里打轉。
她小心翼翼地用訂書機訂好名單,厚厚的一疊,哽咽道:“勇哥,你是我們的救世主。”
“我不是,這世上從來沒有救世主。”
葉秦神情平淡,仰天吐了口煙說:“思慧,進藥吧,就當我還你們的。”
千金散盡,立地成佛。
這一刻,他成了“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