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 紅眼
清冷的月光下，柯林來到紅堡的一處陽臺上。
身后侍女們正在忙碌地布置著桌椅，并端來四杯香檳、幾碟果干，然后又輕手輕腳地離開。
“坐吧。”柯林笑著對伊蒙、昆西還有夏爾騎士說道。
“是，老爺。”
“是，子爵大人。”
三人依言入座，端起酒杯與柯林相碰。
抿了口酒，管家伊蒙正想向柯林匯報冰巖城近期的政務情況，卻見柯林抬手制止了他。
“先別急，這次我從銀月城回來，有個疑惑一直在腦海中縈繞，不解決它，我估計沒法去想別的事情。”
“老爺，您有什么疑惑？”
柯林摩挲著下巴，問道：“烏曼伯爵的夫人是曾經的蘇鐸子爵的妹妹吧？”
“是的。”
“那這位伯爵夫人的瞳孔是什么顏色？”
伊蒙轉頭看向昆西，顯然這位在冰巖城擔任了幾十年稅務官的老人應該清楚。
“子爵大人，伯爵夫人的瞳孔顏色是藍色。”
“你確定？”
“我確定！我是看著她長大的，哪怕閉上眼睛，我也能回想起她的面容。”
柯林嘴角浮現出一抹得意的笑容，似乎心中的某個猜想被證實了。
但出于謹慎，他還是多問了一句：“那蘇鐸家族中曾經出現過瞳孔顏色為紅色的嫡系成員嗎？”
“紅色？”昆西回想了一番，搖頭道，“沒有，紅色瞳孔比較少見，據我所知，蘇鐸家族嫡系成員中從未出現過這種顏色的瞳孔。”
“那就對了！”柯林興奮地一拍手掌。
他終于明白當初在銀月城，彌黛拉皇后只透露了一半的那個小秘密究竟是什么了。
伊蒙、昆西、夏爾三人面面相覷，顯然都沒有跟上柯林的思路。
柯林笑著解釋道：“烏曼伯爵是紅色瞳孔，伯爵夫人卻是藍色瞳孔，那為什么生出來的勞倫斯子爵，卻是紅色瞳孔呢？”
伊蒙管家皺了皺眉，更加疑惑了。
昆西也小心地提醒道：“大人，勞倫斯子爵的紅色瞳孔是烏曼伯爵傳給他的呀。這…應該沒什么問題吧。”
“不，這大有問題！”柯林的嘴角掛上了神秘的微笑。
不過，該怎么解釋清楚這個遺傳學問題，柯林卻有些發愁。
這個世界可沒有種豌豆的孟德爾，人們對于遺傳的理解還非常粗淺，也根本不懂隱性基因和顯性基因的區別。
在他們的理解中，紅色瞳孔的父親生出紅色瞳孔的兒子，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但如果懂一些遺傳學的基本理論，就會明白，這其實是不一定的。
紅色瞳孔很稀少，說明這是一種隱性遺傳性狀。
隱性遺傳性狀想要在孩子身上得到表達，那他必須要從父親和母親那里各獲得一個相應的隱性基因。
也就是說，烏曼伯爵和伯爵夫人必須同時擁有紅眼的隱性基因，才能生出一個紅眼的兒子。
烏曼伯爵沒問題，他們家族一直就有紅眼的基因，但蘇鐸家族，卻沒有！
而更有意思的是，烏曼伯爵最寵愛的情人——潘妮，卻是紅眼！
按照遺傳規律，兩個紅眼生出的孩子，必定是紅眼。
就像父母雙方都是單眼皮的話，那孩子必定也是單眼皮（排除隔離老王和基因變異的因素）。
所以，烏曼家族子嗣的瞳孔顏色情況就非常有意思了。
本不應該是紅眼的嫡子——勞倫斯子爵，卻是紅眼。
而本應該是紅眼的私生子——瓦爾拉，卻是藍眼。
柯林還擔心自己記錯了，又向伊蒙確認了一遍：“我的姐夫瓦爾拉，他的瞳孔顏色是什么？”
伊蒙雖然一頭霧水，但還是答道：“是藍色，老爺。”
果然！
柯林這下確認了。
排除伯爵城堡里也有一位隔壁老王和基因變異，這種極小概率的事件，按照遺傳規律，和伯爵子嗣的瞳孔顏色情況判斷：
私生子瓦爾拉，其實才是烏曼伯爵跟伯爵夫人的孩子！
而嫡子勞倫斯，反而應該是烏曼伯爵跟自己情人潘妮所生的孩子！
那為什么，烏曼伯爵要將自己的嫡子當成私生子來養，而私生子卻被當成了自己爵位的第一繼承人？
這種違背常理的行為，只能有一種解釋——情人潘妮的身份，恐怕比出身蘇鐸家族的伯爵夫人，還要高貴！
再結合彌黛拉皇后所說的，那個本該斷絕傳承的圣席恩家族，也有紅眼基因。
那么，事情的真相也就不難猜出了——
烏曼伯爵的情人潘妮，恐怕就是圣席恩家族的后裔！
柯林這會兒才明白，為什么烏曼伯爵這么重視瓦爾拉這個私生子，不僅幫他迎娶到安格列家族的嫡女，還試圖刺殺柯林，幫瓦爾拉謀得一份男爵家業。
如果是普通的貴族私生子，哪可能得到父親這樣大力的幫助？
烏曼伯爵這么做，顯然是出于對自己真正嫡子的愧疚，想要彌補一番。
再深想下去，當初烏曼伯爵向圣希爾德公爵獻出誘敵深入之計的時候，恐怕是真的居心不良。
他的本意應該是想借此誘發北境內亂，好讓圣席恩家族趁機卷土重來，一報當年之仇。
只可惜，圣希爾德兩兄弟棋高一著，沒上他的當。
而這一次銀月城政變，以及當前北境正在爆發的叛亂，恐怕也有圣席恩家族的影子。
柯林原本就懷疑，究竟是誰能安排天馬軍團在暗影峽谷埋伏黑騎軍，圣希爾德公爵是做不到這一點的，但圣席恩家族的人卻有這個能力。
三百多年，正是當時的北境公爵率軍擊潰了圣席恩家族的主力大軍，從而揭開了這個圣騎士家族衰亡的序幕。
以他們跟圣希爾德家族之間難以磨滅的這種仇恨，想要取信東境并不難。
由此可以推斷，銀月城的政變，恐怕也跟圣席恩家族脫不開關系。
比如薩伏依家族，他們或許一直都是圣席恩家族的棋子。
如果回想一下當年薩伏依家族倒臺的時間，就會發現正是在圣席恩家族失勢之后，所以，這兩個家族之間的關系肯定不簡單。
柯林越想越覺得自己的猜測應該離事情的真相不遠了。
唯一讓他不確定的，就是圣希爾德公爵在這一系列的陰謀中到底扮演了什么樣的角色。
柯林怎么看都不覺得，他只是一個被圣席恩家族耍得團團轉的人。
既然彌黛拉皇后都知道了圣席恩家族躲在暗處，那她的哥哥圣希爾德公爵沒道理不知道。
仔細想想，在圣席恩家族針對北境的第一次陰謀中，圣希爾德公爵其實才是獲利最大的人。
而在這第二次的陰謀中，圣希爾德公爵其實也沒有太虧，黑騎軍的覆滅雖然讓北境軍事實力大減，但也幫他徹底鏟除了內部隱患。
圣希爾德公爵自己故意隱藏圣域實力，恐怕就是為了穩住當前的局勢。
只要他能繼續穩住，那或許這一次笑到最后的，還會是他。
當然，圣席恩家族肯定不會輕易再讓圣希爾德公爵如愿，接下來的北境，定然會風起云涌。
想到這里，柯林忽然問道：“對了，你們有誰記得，圣席恩家族的族徽是什么？”
昆西想了想，答道：
“大人，是‘斑斕猛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