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 決心
荊棘山腳，天馬軍團營地。
臨時指揮所中，氣氛凝滯得快要讓人窒息。
奧斯頓子爵低頭跪在地上，滿身狼狽。
胸前的餐巾終于記得取下了，只是禮服還是沾上了少許醬汁。
不過，也只有醬汁。
沒有鮮血。
這幅模樣，很難讓人相信他是從戰場上逃出來的，反而更像是剛剛跟人搶食失敗歸來。
奧斯頓子爵此時也有些后悔了——應該在衣服上沾點血的！
再給自己搞點傷就更好了。
就在他胡思亂想之際，對面的文森特侯爵終于有動靜了。
在遭受了一連串打擊后，這位東境侯爵的脾氣已經變得越發讓人捉摸不透。
本以為聽聞四萬大軍灰飛煙滅的消息后，他會勃然大怒。
但誰想到，文森特侯爵只是靜靜地聽完了奧斯頓子爵的匯報，然后淡淡地“哦”了一聲。
仿佛奧斯頓子爵帶回來的不是戰敗的消息，而是他經歷了一場糟糕午餐的趣聞。
只是隨后長久的沉默卻讓眾位天馬軍團軍官們感到如芒在背，坐立不安。
好在文森特侯爵終究還是站了起來。
只見他慢慢走到奧斯頓子爵身前，居高臨下地看著自己曾經最得力的助手，眼神中看不出喜怒。
然后，他就抽出了腰間佩劍。
奧斯頓子爵見狀，頓時嚇得魂飛魄散。
他知道，如果再不做些什么，自己恐怕小命不保。
“侯…侯爵大人！請聽我說！”
“你說。”文森特侯爵面沉如水，手上的動作卻沒有停下。
就在長劍即將砍到自己脖頸的那一刻，奧斯頓子爵慌忙叫嚷道：“侯爵大人！我有辦法幫您攻下銀月城！請給我一個贖罪的機會！”
長劍終于停下。
文森特侯爵看著滿頭冷汗的奧斯頓子爵，淡淡地問道：“什么辦法？”
奧斯頓子爵長出一口氣，忽然覺得自己的褲子似乎有點濡濕…
但他趕緊收斂心神。
奧斯頓子爵明白，這是自己唯一的機會，如果這個問題回答不好，那他定然會喪命于此。
“侯爵大人，雖然我軍在銀月城外被黑騎軍擊潰，但在將士們的英勇反擊之下，也給黑騎軍造成了極大的傷亡！
請您相信我，那支本就人數不多的黑騎軍殘軍此時已經沒有多少戰斗力了！
只要您再給我一支軍隊，我定然能夠幫您攻下銀月城！”
文森特侯爵聽完奧斯頓子爵的話，卻沒有立刻答應。
同時，他手中的長劍也依然擱在對方的肩頭。
營帳中的諸位天馬軍團軍官們聽到奧斯頓子爵的話語，神色間都有些鄙夷。
顯然，奧斯頓子爵滴血未沾的禮服很難讓人相信，他們真的“英勇反擊”了黑騎軍，并給對方造成了“極大的傷亡”。
但奧斯頓子爵卻覺得文森特侯爵會相信。
因為，他知道文森特侯爵必須相信。
其實，這時候天馬軍團最好的選擇，是撤軍。
但這個“最好的選擇”，對文森特侯爵來說，卻是最糟糕的選擇。
他決不能接受這樣的結果！
暗影峽谷一戰，天馬軍團占盡天時利地，卻只贏得了一場慘勝。
這已經對文森特侯爵的威望造成了極大打擊。
所以侯爵才想要揮軍北上，攻下銀月城，用一場大勝來恢復自己的名望。
但現在…
如果就此撤軍，那損兵折將的文森特侯爵回去之后如何向圣普洛斯公爵交代？
而且，奧斯頓子爵可是知道，文森特侯爵的那位弟弟——埃文伯爵，可不是一個安分的人。
他會不會借機落井下石？
所以，奧斯頓子爵確定，只要有一線希望，那文森特侯爵就絕不會就此撤軍！
而他，就要給出這一線希望。
“侯爵大人！”奧斯頓子爵看著陷入猶豫中的文森特侯爵，再次嚷道，“銀月城中的軍隊已經沒有多少戰斗力了，我們只差最后一擊了！
請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不會再讓您失望！”
“我一般不會給人第二次機會。”
文森特侯爵終于開口了。
他的聲音沙啞低沉，但在奧斯頓子爵耳中，卻猶如天使的嗓音！
果然，文森特侯爵收回長劍，冷然道：“但我寧愿讓你死在戰場上，也不愿臟了我的手！”
奧斯頓子爵這才長松了口氣，明白自己的小命算是暫時保住了。
“不過，我不會再將軍隊交給你了。這一次，我將親自領軍進攻銀月城！而你，奧斯頓子爵，你將以一名普通騎士的身份，沖鋒在陣前！”
“是，侯爵大人！如您所愿！”奧斯頓子爵右手捶胸，朗聲應道。
仿佛已經完全忘了自己剛剛才狼狽逃竄的畫面。
文森特侯爵此時也仿佛重新找回了進軍銀月城之前的那種狀態，語氣再次變得激昂起來：
“我的騎士們，我的戰士們！請告我，你們還有勇氣跟隨著我，去攻克那座半精靈王城！”
“我們愿跟隨您的腳步！”
眾位軍官當然不敢在這個時候反對。
因為，文森特侯爵的佩劍可還沒有入鞘呢。
他們可不想讓自己成為對方立威的對象。
看著紛紛響應自己號召的眾位軍官，文森特侯爵的臉上悄然閃過一絲失望——他剛剛是真的準備殺個人立威的。
但沒想，居然一個個都變得這么聰明了。
滿腔殺意無處發泄的文森特侯爵似乎想起了什么，便用森冷的語氣問道：“之前在荊棘山上不是抓了四千名半精靈俘虜嗎？”
“是的，大人。”
“全殺了！”
眾人心中微寒，剛想要勸阻，但看到文森特侯爵那冰冷的目光，卻沒一個敢真的出聲。
“遵照您的意志！”
文森特侯爵仿佛還不滿足，再次命令道：“將他們的頭顱都割下來，連同那些戰死的，燒死的半精靈的頭顱，一起堆到銀月城下！
告訴城內的半精靈們，若是繼續頑抗到底，這，就是他們的下場！”
“侯爵大人，不能這樣啊！”終于有一位軍官站了出來勸阻道，“您這樣做，會徹底激怒半精靈，將他們推向北境，銀月城一定會拼死頑抗…”
可惜，他勸阻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文森特侯爵一劍刺入了胸膛。
尸體倒地。
濃重的血腥味瞬間充斥了營帳。
文森特侯爵的言語猶如來自地獄的魔音：“還有誰有異議？”
“沒有！”
“那就趕緊去做！”
“是！”
跪在地上的奧斯頓子爵只覺得渾身冰冷，但卻絲毫不敢作聲。
他忽然意識到，自此之后，半精靈與東境之間，恐怕只會越走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