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屋中對(上)
賈詡做出了自己的抉擇，呂布也了了一直以來的心結，接下來自然是主賓盡歡。
雖然賈詡讓書童準備的酒菜可能沒有在太守府上時嚴清為呂布所準備的精致，但是呂布心情好了，自然是吃什么都好吃。
不過，賈詡剛剛決定投效呂布，肯定不是單純要請呂布喝酒的。
因此在酒過三巡之后，賈詡也是主動開口道：“將軍此番擊破胡虜，使得并州邊郡免遭胡人劫掠，想來封賞是少不了的。就是不知今后將軍有何打算？”
聽到賈詡這么說，呂布也是暗道一聲來了。
他知道賈詡這是想要向他展現自己的能力了。
自古謀士擇主而事，首先要做的就是證明自己的能力，因為只有這樣你才能讓別人對你信服。
像原本歷史上荀彧在投靠曹操之后提出來的“深根固本以制天下”的戰略方針，諸葛亮在準備投靠劉備之前所準備的“隆中對”，就是他們證明自己能力，從而獲得曹操和劉備信任的方式。
雖然賈詡相較于荀彧、諸葛亮這些謀士，無疑是要咸魚了一點，但是現在看來，賈大爺還沒到徹底躺平的地步。
腦海中轉過幾個念頭，呂布也是直言道：“朝中的封賞前些日子已經下來了，天子下令加封我為都亭侯，領五原太守，此外刺史那邊也是多有封賞。至于今后的打算，暫時倒還沒有想好，卻不知文和可有高見？”
其實，以呂布這次立下的功勞，這么點封賞肯定是算少了的。
不過漢末夸大軍功的現象太常見了，斬首幾千有時候都能吹成斬首數萬，這也就導致了呂布明明是如實匯報，卻也被當成了一類人。
因此，對于呂布那份擊潰三十萬胡騎的戰報，基本上沒有人當真。
并州刺史丁原距離前線好歹近一點，可能還能相信個三成，覺得胡人差不多得有十萬騎，但是在那些朝中大臣眼中，這一戰的胡人能有個三五萬就頂天了。
在這種情況下，雖然夸大軍功已經成為了慣例，并沒有人會去點破，但是實際的封賞肯定要按照朝廷的理解來。
所以呂布得到的封賞才會這么寒酸。
當然了，對于這種情況，呂布也沒有去斤斤計較的意思。
按照他的想法，在大漢帝國徹底失去統治力之前，他還是稍微低調一點好。
現在越是高調的人，將來亂世到來，受到的針對肯定就越多。
因此封賞少一點就少一點好了。
他終歸是在邊疆，天高皇帝遠的，想要發展自己的實力，還有很多辦法，并不一定要依靠朝廷的封賞。
現在朝廷封他為五原太守，讓他可以名正言順的從丁原帳下獨立出來，這已經足夠了。
賈詡也是在洛陽混過官場的，所以呂布的封賞一從嘴里說出來，他也就瞬間就明白了其中的關竅。
不過，他還是拱手祝賀道：“那詡倒是要恭喜將軍了，都亭侯雖是虛銜，但這五原太守之位卻是實打實的，將軍自此也算是有了根基了。”
呂布之前是并州主簿，表面上看來似乎是丁原手下的頭號人物，但實際上卻根本沒有什么實權，和一郡太守根本沒法比。
也就是因為呂布個人武力屬實逆天，在并州軍中的威望無人能及，丁原還要依仗呂布對付胡人，所以才會捏著鼻子把并州精騎交給他統領。
但是太守就不一樣了，太守可是貨真價實的一方大員。
如今漢帝國還未設立州牧，一方太守基本上就算是地方大員的巔峰了——因為按照漢朝的品秩，太守其實是要比刺史高的。
一州刺史，上可直達天聽，下可監督一方，看似威風，但實際上，刺史在地方上根本沒有實權，地方的軍政大權都在各郡太守手中。
刺史唯一比太守強的，就是他能監督各郡太守。
之所以會這么奇葩，原因也很簡單——這是朝廷為了限制刺史的權利所做出的制衡。
畢竟，刺史監察一州官場，如果還能執掌地方軍政大權，那豈不就成了土皇帝了？
現在這種情況，各郡太守有實權，但卻要被刺史監督，刺史雖然能監督各郡太守，卻沒有實權，這種相互制衡才是朝廷想要看到的。
而丁原先前之所以能憑借著并州刺史之位執掌并州軍政大權，純粹是因為并州情況特殊。
并州身處邊疆，常年遭受胡人入侵，這也就導致了并州九郡有的地方根本沒有太守，就算有也死在胡人手里了。
在這種情況下，并州需要統合力量來抵御胡人，而不是各自為戰。
所以丁原才能以并州刺史的身份，接管并州軍政大權。
實際上，直到漢帝國改刺史立州牧之前，太守都是最大的地方實權派，刺史更多的只是個空架子。
只有后來的州牧，才是真正能夠將一州軍政大權盡在掌握的土皇帝。
至于現在，大漢第一個州牧都還沒出現呢，呂布被封為五原太守，已經是貨真價實的一方大員，可以甩開丁原單干了。
也正是因為如此，賈詡才會出言道賀。
面對賈詡的恭維，呂布雖然心里美滋滋的，但是表面上還是裝出了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隨意的揮揮手，淡淡道：“不值一提，在這極北苦寒之地，就算成為了一郡太守用處也不是很大。”
見狀，賈詡微微一笑，也是看破不說破。
他只是繼續道：“話雖如此，不過將軍既然已經是五原太守，日后行事就無需再受丁建陽掣肘，很多事情都可以放開手腳了。”
聞言，呂布也知道賈詡多半是要開始他的表演了，于是他也是很配合的說道：“文和請試言之。”
對于接下來該如何發展，呂布心里其實是有一定的想法的。
不過現在是賈詡加入到他的陣營當中后第一次出謀劃策，他肯定要把舞臺留給賈詡去表演。
果然，看到呂布做出這般姿態，賈詡也是當仁不讓的開口道：“既然將軍這么說，那詡就談談自己的拙見。”
“以詡之見，將軍現在既然已經是五原太守，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理清楚和丁建陽之間關于兵馬的問題。”
“之前將軍在丁建陽帳下時，并州精騎可是由將軍統領的，現在將軍成為了五原太守，丁建陽想必是要收回這支并州精騎了吧？”
呂布微微點頭。
這一點賈詡確實沒有猜錯。
事實上，在朝廷的封賞下來之后，丁原就已經在明里暗里的提示呂布該交還兵權了。
只是這一支并州精騎可以說是呂布一手帶出來的，跟著呂布四處征戰，如果呂布不講武德，這兩萬并州精騎估計多半都愿意繼續跟著呂布，所以丁原也不敢逼得太緊。
得到了呂布肯定的答復，賈詡也是繼續問道：“不知將軍對此是怎么想的？”
聞言，呂布想了想，也是如實告知道：“丁建陽也知道這一支并州精騎乃是我一手帶出，想要把人馬全都收回去也不太可能，所以他的意思是我可以帶走一萬并州精騎，作為補償，他會再給我五千步卒，助我守衛五原郡。”
“那將軍的意思呢？”
呂布道：“我覺得可以答應他。畢竟，這兩萬并州精騎雖然是我一手帶出來的，但是也少不了丁建陽的糧草支持，還是有他幾分功勞的，而且他還愿意給我五千步卒，也算是很有誠意了。”
說到這里，呂布頓了頓，又繼續道：“再者，丁建陽畢竟是我昔日的上司，若是斤斤計較，未免會遭人詬病。況且，丁建陽乃并州刺史，以后我們還少不得要跟他打交道，這次就當是為以后打好關系了。”
“而且之前那一戰，我從胡人手中繳獲的戰馬還剩下許多，就算分給丁建陽一萬騎，將來也能在短時間內補充回來。”
看著分析的頭頭是道的呂布，賈詡：…
他覺得有點尷尬。
這不應該是你呂奉先的風格啊！
難道你不應該表示我全都要，然后跟丁建陽撕破臉皮，魚死網破，今晚就走嗎？
結果呂布居然知道犧牲一些利益來保全自己的名聲了…
只能說，歷史上的那個呂布，在名聲上吃的虧實在是太多了，現在的呂布作為一個穿越者，自然要引以為戒。
最重要的是，丁原這件事做的也還算地道，并沒有讓他交還全部的并州精騎，而且還愿意拿出來五千步卒作為補償，總的來說呂布覺得已經可以了。
唯一的問題就是現在賈詡很納悶。
本來他是覺得以呂布的性格可能會注意不到那些細節方面的問題，所以他才會想要提醒一下呂布，免得呂布貪圖一時之利，卻壞了自己的名聲。
誰知道呂布居然方方面面都考慮的這么周全，一萬并州精騎說不要就不要，這一下子就讓賈詡的準備落空了。
畢竟，呂布現在都想的這么長遠了，那豈不是顯得他賈詡很多余？
心里無奈的嘆了口氣，賈詡知道自己想要劃水的打算落空了，接下來他不拿出點真本事怕是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