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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四十一章:登陸

  王文君一聽到不好二字,頓時頭痛。

  見了前來報訊的文吏,忍不住皺眉,瞪著這文吏道:“又發生了什么事?”

  文吏哭喪著臉:“江口那里,發現一艘巨船,此巨船甚大,還冒烏煙,轟隆隆的,聲響甚大,沿岸百姓,個個嚇得面如土色,逃亡者不計其數。”

  巨船。

  王文君臉色慘然,心里所想的是,莫不是…海賊又來了?

  不是說好了,絕不進入江口的嗎?

  順著江口,一路逆流而上,目的地可是可以直接進入鎮江的。

  王文君忍不住急切地道:“莫不是那該死的海賊不講信用?來人,去將鄧先生給我請來。”

  很快,那鄧演之火速的來了。

  詢問了一番。

  鄧演之倒是沉吟了很久。

  突然來的巨船,十之八九,就是海賊的人。

  那么此時為何有此舉動呢?

  鄧演之隨即道:“王公,依學生之見,這是海賊們失去了耐心,是故意要給王公一些壓力。”

  王文君聽罷,臉色陰沉了下來,隨即道:“條件已經談妥,竟還如此咄咄逼人,這是背信棄義。難道他不知道,這么大的事,要運籌帷幄,卻需時日的嗎?沒有朝廷的旨意,如何能輕動?”

  鄧演之道:“海賊本就不講道理的,只是王公…朝廷那邊…”

  “朝廷那邊,爭議不決。”王文君懊惱地道:“現在正在詢問老夫在這鎮江的實情,詢問老夫有多少勝算,現在最了解海賊情況的,就是老夫,只要老夫這邊咬死了海賊猖獗,實難克制,陛下和朝廷或可同意此次和議。只是這佛郎機人,未免也過于心急了。”

  “既如此,那么王公應該立即促成此事,只要事成…”鄧演之頓了頓,壓低了聲音:“那邊已經拉了學生去說了,說是到時,自然還有好處。”

  王文君聽罷,不露聲色。

  好處肯定是得給他的。

  讓他辦事,豈能沒有好處呢,這是該得的。

  不過他還是得表現出淡定的樣子,不為這些財帛動心。

  什么叫高士,什么叫優雅。

  你見了好處便眼睛放光,趕緊將好處摟在懷里,這便叫做粗俗,是粗人,是卑劣。

  而你見了好處,卻一副理所當然的淡漠神態,依舊不動如山,不但要人家將好處巴巴的送到你的面前,你還要一臉嫌棄的樣子,這才叫優雅,叫士人風范。

  于是王文君的神色漸漸變得鎮定,道:“老夫正有此意,這便修書朝廷,具言相告這沿岸數省的情勢,老夫令你將各省的奏告都整理好了嗎?”

  “整理好了。”鄧演之道:“學生得了王公的命令,不敢懈怠,將所有的奏報都整理成冊,主要是各地告急的奏報居多,大多是說海賊厲害,朝廷根本無法防守,處處受制…”

  王文君點點頭:“有這些夠了,老夫再上奏一封,火速送去京城。”

  說罷,讓人取來筆墨紙硯,只沉吟片刻,隨即揮毫潑墨。

  他當初乃是翰林,此后又為都察院的御史,接著又升任右都御史,文采自是斐然,而且深諳如何用筆桿子鼓動人心,只須臾功夫,一篇洋洋灑灑的文章便寫了出來。

  他先給鄧演之看,鄧演之看過之后,贊不絕口:“王公的筆墨,實是了不起,且這一席話,也是警世之言,王公拳拳愛民、護民的苦心,便都躍然于紙上了,倘若百姓們知道王公的苦心,只怕要肝腦涂地了。”

  王文君泰然道:“這奏疏,也不是寫給百姓看的,而是要讓人知道,這沿岸數省的局勢已經糟糕到了什么局面,若是再戰下去,只怕亡國之禍,就在眼前,海賊兇殘,這沿岸數省本是富庶之地,若再不停戰,再不議和,便是赤地千里,生靈涂炭,好了,休要多言,立即發出奏報吧。老夫…”

  他頓了頓,又道:“那個什么伯爵,就是海賊的首領,還在城中安置吧?”

  “是的,這些日子,他倒顯得輕松,每日都在城中游玩。”

  “哼。”王文君冷哼一聲,有些不悅,自己焦灼的要死,對方倒是一點也不避諱。

  要知道,本來這個人身份就敏感,卻還在鎮江城中閑逛,一切愜意自在的樣子。

  想了想,王文君道:“天黑之后,請他來此,有些事,還需要再議一議,我猜測這份奏疏送上去之后,朝廷多半要準許議和了,到時少不得要將這什么豪斯的,送去京城,有些事通通氣才好,免得到時候對不上號。”

  鄧演之聽罷,忙點頭:“學生送出了奏疏,這便去辦。”

  巨船一路順江而上。

  張靜一自己都不知道,這巨船出現在江中的時候,其實早已引發了兩岸的恐慌。不少的軍民百姓,以為海賊竟入了江,想到謠傳的各種海賊兇殘之舉,竟是嚇得不少人逃亡。

  當然,逃亡的主要是富戶,他們攜家帶口,命人將財產押上車馬,只希望奔著南京方向去。

  當日,艦船終于在鎮江西津渡停泊下。

  這里是鎮江城西云臺山麓,距離鎮江城并不遠,此地距離鎮江,不過七八里的距離。

  大船不能靠岸,只能停泊在江心的位置。

  于是,許多人紛紛放下了登陸的小舟。

  先是一隊人馬登岸,此后才有人扈從著張靜一登岸了西津渡。

  這西津渡里,原先很熱鬧,如今人卻稀疏了不少,原來是許多人逃了。

  因為這里是要害之地,本是一個千戶帶著數百人在此鎮守。

  這千戶見突然來了大船,以為是海賊,他是知道海賊兇殘的,無數人因被海賊襲擊而殉國,這個時候,他早已嚇得臉色慘然,以為這個時候,自己的死期要到了。

  卻還是硬著頭皮,領著一隊親衛和人馬,將人集結好,擺開了陣勢。

  一面讓人去報信求救,一面卻只好叫大家別怕,擋住了海賊,就有婆娘,少不得賞賜錢糧之類的話。

  可等到有人率先過來,單騎進入了他們的軍鎮。

  對面的人,穿著魚服,一個腰牌在他面前一晃:“遼東郡王、左都督、遼東總兵官至,爾等還不速速迎接。”

  這千戶先是不信,可見對方正眼都不看自己的樣子,卻一下子信了。

  對,就是這個味,衛都是這樣的,這等神態,其他人學不來。

  于是,差點要喜極而泣了,連忙激動地道:“是,是,卑下這便去迎接。”

  匆匆騎馬,至渡口的棧橋,果然這個時候,張靜一披著一件大衣,在眾人的扈從之下徐徐登陸。

  這千戶便連忙上前,道:“卑下見過都督。”

  張靜一看了他一眼,便道:“怎么,我瞧你還想對我們發炮。”

  千戶整個人嚇了一跳,連忙道:“不敢,只是…只是…天色昏暗,敵我不明,事先又沒有人知會…”

  張靜一倒沒有發怒,而是點點頭:“這不是你的錯,我只問你,現在海賊的情勢如何?”

  知道面前的不是敵人,這千戶此時心情完全松弛了下來。

  起初他是覺得自己非要交代在此了,現在有一種劫后重生的喜悅,對于張靜一的問題,他倒是認真地回答:“海賊猖獗,四處劫掠,鎮江這邊還算太平,不過…也是謠言四起。”

  “那王文君呢,王文君做了什么?”

  “王公…王公他…”對于這個問題,這千戶顯然有點遲疑。

  “朝廷要這樣的督師有什么用。”

  “這…”千戶懵了。

  他心里大抵是冒出各種疑問:“我該咋辦?”

  “文武失和了啊,我要不要說點啥?”

  “說了會不會得罪人,無論是都督還是王公,哪一個都能捏死我,心好慌。”

  張靜一見他語塞。

  卻是一笑,凝視著他道:“怎么,不說話了?”

  千戶定定地看著張靜一一會后,像是下定了決心似的,終究咬咬牙道:“回都督的話,督師衙門來的公文,錯漏百出,完全沒有應對之法,卻多是一些虛與委蛇的文章,卑下說實話…就說西津渡,又讓卑下練兵,可人招募了來,錢糧不但拖欠,還克扣。武器說要分發,卻還要收咱們官兵的兵器錢,說是大家不湊錢,就不發…”

  張靜一心里有數了,而后道:“原來是這樣,這就難怪了,我問你,王文君這樣的人,你服氣他嗎?”

  “服…也不服。”千戶小心翼翼地回答。

  張靜一卻是很耐心地道:“這話怎么講?”

  “我服他欽差和督師的身份,可不服他在此無所作為…”

  “哈哈……”張靜一大笑起來,居然覺得這千戶挺有意思,便微笑道:“若是總兵官和督師失和,你會怎么干?”

  千戶陡然心里發寒。

  他好像意識到,這是一個送命題啊!

  大抵是你老母和婆娘一起掉到水里的感覺。

  這千戶倒是很認真地想了想,抬頭看見江心的巨船,又見張靜一這輕松卻又好像篤定的樣子。

  目光逐漸的明確起來,最后咬咬牙道:“卑下聽都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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