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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七十章:重案

  須臾功夫,便有人被拖拽了出來。

  這人口里大呼:“冤枉,冤枉,我犯了什么事,爾等這般侵門踏戶。”

  劉文秀拿起了一張駕貼,駕貼上寫明了對方的生辰、外貌特征,對照之下,知道是拿住了正主了,于是大手一揮:“帶走。”

  這人隨即便被人直接丟進了囚車。

  而這人依舊還是喊冤不絕,以至于這街道上,引來了許多的百姓。

  劉文秀卻理也不理,直接上馬走人。

  其實能引來百姓圍觀駐足,已經算是社會的進步了。

  想當初張靜一還未開始整肅衛的時候,這廠衛辦事,沿街的百姓都是門窗緊閉,個個噤若寒蟬的。

  只是到了后來,大家才意識到,這些衛雖然個個兇神惡煞,且兇名在外,但是除了捉拿欽犯或者是偵緝不法之徒之外,一般不會侵害尋常的市井百姓,因而才有人開始漸漸大膽。

  那人在囚車之中,涕淚直流,口里還大呼著:“冤枉,冤枉啊,我犯了什么事…”

  哭嚎不絕于耳。

  只是…此人一被拿住,立即附近有人開始向各家去報訊。

  一時之間,整個京城卻是震動了。

  因為被抓的這人,身份實在過于敏感。

  半個時辰之后,此人進入了大獄,口里還是喊冤不絕。

  只是沒有人理他。

  仿佛此人根本不存在一般。

  張靜一很快就抵達了新獄,不過卻沒有立即開始著手審訊,而是查看劉文秀從那府邸里查抄來的一些書信。

  一份份看過之后,張靜一才將書信擱下,隨即道:“只有這些嗎?”

  劉文秀道:“是,只有這些。”

  張靜一瞇著眼,卻默不作聲,坐下沉思了良久之后才道:“若憑這個,可不成。”

  劉文秀便道:“要不,卑下再讓人查抄一次?”

  張靜一搖搖頭:“不必啦,走,去瞧瞧此人。”

  說著,張靜一便至審訊室。

  這人一見到張靜一,反而安靜了許多。

  張靜一來回踱步,看了此人一眼。

  這人綸巾儒衫,當然,現在綸巾儒衫已經無法證明一個人的身份了。

  隨著新政鋪開,一些讀書人和士人也開始經商。

  再加上風氣漸開,某些商賈也喜附庸風雅,穿著綸巾儒衫招搖過市。

  不過眼前這個人,卻是正兒八經的讀書人,而且還是一個舉人。

  張靜一背著手,笑了笑道:“梁成進,三十九歲,世居廣平府,你的祖父,還做過侍郎,是嗎?”

  這叫梁成進的人道:“學生冤枉,為何無端來拿學生?學生是有功名之人……”

  張靜一道:“我知道你是有功名的人,你的底細,我早就摸透了,今日既然拿你,當然不會拿錯人,怎么,這么瞧不起衛嗎?”

  梁成進不寒而栗,隨即道:“我犯了什么罪?”

  張靜一道:“這是我來問你的事,你自己犯了什么罪,難道自己不清楚嗎?”

  “學生歷來奉公守法…”

  張靜一已坐下,隨即笑了笑道:“奉公守法?好一個奉公守法,看來…你似乎對北鎮撫司不太了解,對我張靜一,也有一些不夠了解。”

  梁成進深吸了一口氣,他這個時候,倒是表現得異常的冷靜。

  抬頭看了張靜一一眼,卻道:“你想栽贓學生什么?”

  張靜一道:“半個月之前,有一大筆銀子,在市面上回購股票,銀子是從廣平府抽調來的,而許多跡象表明,這些銀子…都和你有關。”

  梁成進正色道:“不錯,是與我有關,只是…我見廣平礦業未來可期,收購股票,又犯了什么罪?”

  張靜一搖搖手,道:“那么這么多的銀子,又是從何而來?”

  梁成進鎮定自若地道:“此乃我們這些人,籌措來的銀子,難道這股市開了門,還不允許有人籌措銀兩嗎?”

  梁成進隨即慨然道:“張都督這些話,好沒道理,股市是張都督開的先河,乃始作俑者。我回購股票,也是…照著市場的規矩來,怎么到了現在,張都督卻是耍賴了?”

  “學生自然知道,廣平礦業,與遼東礦業頗有沖突,乃一時瑜亮,但是總不能因為廣平礦業勢頭好,張都督便拿人吧,這還有天理嗎?試問,還有沒有王法?”

  張靜一卻是不急不慢地道:“這些都不算罪。”

  梁成進便道:“那么張都督要誣我何罪?”

  張靜一卻是答非所問道:“你與孫之獬什么關系?”

  梁成進一聽,卻是臉色平常,道:“我并不認得他。”

  張靜一的唇角勾起一抹別具深意的笑意,道:“不對吧。”

  梁成進便默不作聲。

  張靜一道:“萬歷年間的時候,他的父親和你的父親都曾在大理寺做官,算是世交了。根據我這里的訊息,早年的時候,山東那邊,都會給你的府上送來大棗等特產,怎么現在,你卻不認得了?”

  梁成進道:“就算認得又如何,學生郊游廣闊,認識的人,如過江之鯽。”

  張靜一笑道:“那你方才為何矢口否認。”

  “此人從賊,我自然羞于提及此人。”梁成進一臉認真,說的言之鑿鑿。

  張靜一道:“這樣說來,你還是大明的忠臣了?”

  梁成進繃著臉道:“請張都督盡管去查,若是查出我通賊,我愿萬死。只是…張都督既要誣賴好人,呵…那我也無話可說!”

  張靜一冷笑道:“來了這里,自然一切都會搞清楚的。”

  說著,張靜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居然站起身來,而后吩咐身邊的人道:“無論如何,我都要他與孫之獬的訊息,無論如何都要撬開他的嘴巴。”

  “喏!”

  隨即,張靜一背著手,直接走出了審訊室。

  而劉文秀就站在外頭,他抬頭看了張靜一一眼,隨即彼此之間,相視一笑。

  那梁成進也被押回了囚室,不過此時…他似乎已經沒有來時那般的驚慌了。

  反而變得從容淡定了許多。

  可此時,京城已是混亂成了一團。

  至少北直隸的士紳們,許多人已經慌了手腳。

  那張嚴之已是派了許多人四處去打探消息。

  家里的主事也很是著急地道:“老爺,這個時候,是不是找其他幾個股東,來商議一下應付之策?梁舉人可是知道…”

  張嚴之搖頭,冷笑道:“不成,越是這個時候,越不要四處活動,他們既已拿了他,那么一定會有人盯著我們了。”

  主事愁眉苦臉地道:“那這可怎么辦?”

  張嚴之目光幽暗,隨即道:“辦法也不是沒有,等天色暗淡之后,我便去拜訪張公人等。”

  這主事不由嚇了一跳,忙道:“不是說,有人已經盯梢了咱們吧?”

  張嚴之淡淡道:“這不一樣,其他的股東,與我們休戚與共,若是他們有任何閃失,都會牽累到我們頭上。可張公這些人不同,他們得了我們的好處,這個時候,我們出了事,他們豈可袖手旁觀?我倒是巴不得讓衛知道我與張公他們的關系。”

  說罷,焦灼地等待到了傍晚。

  這張嚴之,其實已經有些慌了。

  到現在,梁家那邊還是封禁,一點消息都傳不出來。

  好不容易等到天色暗淡,算了算時辰,差不多這個時候,大臣們應該也都下值了。

  于是張嚴之再不遲疑,立即讓人備轎,火速趕往吏部尚書張養浩的府邸。

  張養浩也是剛剛下值,聽聞張嚴之來了,似乎他是早有料到的,因而不露聲色,徐步到了府中小廳。

  張嚴之一見到張養浩,便立即拜下,哭告道:“賢兄救我一救。”

  張養浩莫名的覺得煩躁,不過他顯得很淡定,先是將他攙扶起來,好言勸慰:“事情,老夫已經清楚了,正午的時候,老夫在吏部,就已有人稟告。先坐下說話吧!”

  說著,又招呼人道:“上茶。”

  張養浩坐下,凝視著張嚴之。

  張嚴之的心里這時就有了底了,知道張養浩已經抽不開身了。

  于是他道:“上午的時候,衛就圍了梁家,而后開始動手拿人,現在是一點消息也透不出來,我擔心…”

  張養浩低頭呷著茶,卻突然打斷他,抬頭問道:“梁成進和孫之獬什么關系?”

  “孫之獬?”張嚴之聽罷,不禁一愣:“是山東那個投了闖將的孫之獬?”

  “正是。”

  張嚴之道:“應該算是世交吧,當初他還對我們開過玩笑…這些事,我是略知一二的。怎么…張公聽到了什么消息”

  張養浩淡淡道:“這件事,老夫當然打聽了,后來才從東廠那邊,得知一些只言片語,東廠那邊的人說,此次捉拿梁成進,是因為他暗通了孫之獬,而孫之獬,現如今在武昌,你懂老夫的意思了吧。”

  張嚴之一時之間,瞠目結舌起來,緩了老一會,才忍不住道:“這…不會吧,梁成進此人…雖然有時會口不擇言地罵幾句昏…不,會發一些牢騷,可要說他通賊,這…這是斷然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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