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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血脈相連

  張靜一這番話,甚至頗有幾分戲曲的成分。

  大抵和貍貓換太子沒有太大的分別。

  所有人都震驚不已。

  可很明顯,這個故事之中,還缺少了一個至關重要的環節。

  張靜一口口聲聲說有密旨。

  如果是依密旨行事的話,那么張靜一只是個執行人,大家就算覺得不靠譜,那么不靠譜的,也只是天啟皇帝而已。

  而至于張素華回娘家生娃娃,這顯然也是頗為違反這個時代的公序良俗的。

  可假若,當真是依旨行事…

  天啟皇帝很干脆,立即與張靜一一唱一和:“朕的兒女,大多夭折,每每思量,朕便覺得對不起列祖列宗,是以朕才出此下策…”

  他說到了這里。

  東李太妃已顧不得什么了。

  疾步到了天啟皇帝面前,細細打量著長生。

  這長生不是天啟皇帝的血脈又能是誰的血脈?

  太像了!

  東李太妃激動地道:“陛下…這孩子,和陛下剛出生的時候,一模一樣的,你瞧瞧,你瞧瞧…”

  說著,說著,東李太妃眼里已閃爍著淚花。

  無論是天啟皇帝還是信王,雖然都不是她親生的,不過東李太妃的性子好,素來將他們視為己出,現在終于可以抱孫兒了,怎么能不高興呢?

  東李太妃閃爍著淚光,哽咽著道:“先帝倘若泉下有知,不知該有多高興。”

  此言一出,誰也沒有疑竇了。

  魏忠賢大喜,雖然唯一的遺憾是,這皇子居然是張家女兒生出來的,可這顯然并不是最壞的結果。

  至于陛下,居然將他也騙過了,魏忠賢覺得陛下的密旨可能性并不大。

  在他看來,陛下素來很信任他,完全沒必要將密旨的事對他隱瞞,除此之外,以陛下的性格,也絕不可能隱瞞十個多月這么久。

  可這又如何呢?魏忠賢現在希望的是陛下生出一個兒子。

  于是他樂呵呵的,站在一旁掂著腳,也想瞧瞧孩子長的什么樣。

  等大抵看到長生不滿意的模樣,長生正嘟著嘴,無論是天啟皇帝和東李太妃的激動,還是魏忠賢的喜上眉梢,都與他無關,他只覺得吵鬧。

  張嫣皇后也款款上前,露出慈愛的樣子,她已自知自己沒有辦法生出孩子了,身為皇后,母儀天下,自當要表現出對這皇家血脈的重視,因而,她當下就從自己的手上,摘下了一個玉鐲子,隨即便塞進了襁褓。

  張靜一只恨不得立即高呼:“感謝張嫣老板的玉鐲子。”

  果然,東李太妃也想起什么,竟是也連忙將耳墜摘下,這墜子顯然是她歷來珍視的,一股腦地往襁褓里塞。

  張天倫依舊覺得很震驚,他好端端的生了一個外孫,他怎么就成了國丈了呢?

  當然…其實他也不算是國丈,國丈只源于戲說,民間流傳得厲害,可實際上,朝廷是不承認的,朝廷只會認你為外戚,授予爵位。

  只是這幸福來得過快,張天倫覺得有些頭暈。

  此時唯一不痛快的人,怕也只有信王朱由檢一個了。

  朱由檢心思比較深,現在聽了張靜一的解釋,倒是不敢有什么疑竇,畢竟皇帝都承認了這是自己親自下的密旨,不至于將這樣的大事當做兒戲。

  他只是覺得,皇兄的心思,真是深不可測!

  他的皇兄分明生了兒子,而且既是知情,卻還留他在京,甚至今日還帶著他去祭祖,不曉得的人,還真當他要成為儲君呢,可誰知道…這定是早已安排好了的。

  平日里,他的皇兄一臉純善模樣,哪里想到,這等手段,竟不在神宗之下。

  顯然此時,稍稍冷靜下來的天啟皇帝,也感受到了這位皇弟的不快,便道:“信王,你也來瞧瞧你的侄子。”

  朱由檢頓時感覺自己受到了奇恥大辱。

  可此時,他卻不得不努力地壓制住自己的不痛快,挪動著腳步,走到天啟皇帝的面前。

  低著頭,只胡亂地看了一眼長生,便勉強擠出笑容道:“好,很好。”

  天啟皇帝道:“信王似有不快?”

  朱由檢頓時嚇得魂飛魄散,連忙惶恐地道:“皇兄何出此言?愚弟自然喜不自勝。”

  天啟皇帝高興地點頭,他又低頭看一眼長生,心里無比的舒坦。

  自己…終于有兒子了。

  這個孩子,將延續他的血脈,繼承他的大統。

  長生已想睡了,嗚哇嗚哇的開始哭起來。

  天啟皇帝頓時手足無措,輕聲溫語地道:“怎么啦,怎么啦,寶,莫哭,莫哭…”說著,他小心翼翼地搖晃。

  此時眾人才反應過來,這個道:“我看孩子是想睡了。”

  張嫣皇后道:“定是餓了。”

  魏忠賢樂不可支地道:“怕是想母親了。”

  這般一說,天啟皇帝覺得魏忠賢果然不愧是屬蛔蟲的,不但是他的蛔蟲,還是長生肚子里的蛔蟲,于是忙道:“對對對,極有道理,張妃,你來…”

  聽到張妃二字,張素華還有一些不太喜歡。

  她顯得踟躕,隨即瞥了一眼張靜一。

  張靜一點點頭。

  張素華便忙上前,將孩子接過。

  果然,長生一到了張素華的懷里,驟然之間哭聲停止,腦袋一偏,似嘲諷方才手忙腳亂的諸人,打起了哈欠。

  魏忠賢突然之間想起了什么,連忙道:“張貴人…”

  張素華看著魏忠賢,這個曾經自己的仇人,現在卻是笑容可掬的看著她。

  不過此時的張素華,現在只惦念著自己的孩子,至于魏忠賢,即便有什么賬,那也是以后的事,她定定神,朝魏忠賢點頭。

  魏忠賢便笑著道:“張貴人,您在宮中的時候,有宦官欺負您?這些人,實在膽大妄為。奴婢疏于管教,實在罪該萬死,明日,奴婢便…”

  張素華道:“罷了,不必嚴懲,只是…往后別再讓他們欺負無依無靠的宮人便是。”

  魏忠賢忙是點頭:“是,是。張貴人不計小人之過,真是寬宏大量。”

  其實無論張素華怎么應對,魏忠賢也要吹捧一番的,如果要計較,那便是張貴人嫉惡如仇;不收拾,即是現在的寬宏大量。

  這些統統都被張靜一看在眼里,于是他不免在心里琢磨:這想來就是身居高位者的好處吧,橫豎都有人用各種的詞匯套用在你身上,你摳個腳丫子,都可以被魏哥這樣的人稱之為不拘小節。

  張素華要給孩子哺乳了,于是東李太妃和張皇后便與張素華三人關在廂房。

  天啟皇帝幾個,當然是乖乖地從廂房中出來。

  天啟皇帝神清氣爽,顯得格外的高興。

  張靜一則在一旁,等支開了信王朱由檢和魏忠賢,張靜一才認真地輕聲道:“陛下,臣有萬死之罪…”

  天啟皇帝點點頭:“這件事,你的確做的太過了,不過…”

  天啟皇帝似乎想到什么,皺眉道:“你不說還好,這么一說,朕也覺得,若是張氏在宮中待產,這孩子未必能保住。朕終究是福薄,當初不知多少孩子,要嘛胎死腹中,要嘛還未足月,便…哎…這樣看來,你也算是陰差陽錯,辦了一件好事,長生能平安,你也有一份功勞。”

  天啟皇帝是個很有善心的人,這樣的人大抵就和后世某些動輒:‘凡事你往好處想一想’的人一樣。

  張靜一則是露出慚愧之色道:“可終究還是犯了大忌,所以臣自請處置。”

  “自請處置?”天啟皇帝想了想,他似乎腦海里又想到了長生,忍不住又嘿嘿一笑,隨即又神游回來:“唔,你的父親,乃是伯爵,朕本來…在通州有一處皇莊子,是要賜你父親的,不過…既然你也知罪,這通州的皇莊子就沒了,賜你們家昌平一塊荒蕪土地吧。”

  通州的地不但肥沃,而且距離通州樞紐也近,價值往往比那山疙瘩里的昌平在幾倍以上。

  不過張靜一卻暗暗松了口氣,錢能解決的事就不是事了。

  再者說了,這還是人家送地送錢呢。

  張靜一便感激涕零的樣子道:“陛下如此愛護微臣,微臣實在無言以對,只盼著能為陛下赴湯蹈火…”

  天啟皇帝哈哈一笑,道:“什么赴湯蹈火,每日都好像要和朕生離死別一樣,朕是長生的父親,你是長生的舅舅,朕與你論起來,還是親戚呢!這世上,哪里有讓大舅哥成天去死的道理。”

  張靜一這樣一想,放心了。

  他心里其實無比慶幸,也就是碰到了天啟皇帝這樣的,換做別的皇帝,只怕早就被剁碎了。

  這樣的皇帝,也算是難得的奇葩了,嗯,要好好珍惜。

  “今日…”天啟皇帝隨即認真起來,接著道:“朕要將張妃和長生帶回宮里去了!有閑呢,你也入宮去見見孩子,這不打緊的。當然,私情先撇到一邊去,眼下當務之急,是這內憂外患。朕現在定要勤勉起來,需得做太祖高皇帝那樣的人,重拾舊河山,要將這江山社稷收拾干凈了,再交給長生,如若不然,心里難免會有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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