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如您所愿
公墓里面有著一塊巨大的石碑，放置在正中央。
這是一座紀念碑，記錄著千千萬萬的被掩埋在這里的烈士英魂，上面甚至精確到了哪場戰役的哪個名字。
至于那些英雄事跡，早已經模糊不清了，這上面也記錄不下。
石碑太小，那些英雄史詩卻又太漫長，難以全部的記述下來，倒也正常。
陵園的左邊是一些停車位，時值清明，人流量很多，都是來祭奠先人，或是家人的。
雖然無有人嚎啕哭聲，但卻都是沉默著。
縱然過去許久，可能也難以平復內心的傷感，時至今日，雖然心中釋懷，但卻難免睹物思人。
姜然走到了紀念碑處，放下一簇花束，走到正面，深深地一個躬身。
雖然上面沒有記述下來平生功績，但，在蘇江舊事之中，卻有著這幾場戰役的名字和慘烈的狀況。
有烈士英勇就義，也有將軍百折不撓，最終慷慨赴死。
一樁樁，一件件涌上心頭，他們是為了這座城市而死，也是為了城中的每個人而死。
清風吹過，如同徐徐的贊歌響起，每一位都值得人銘記，這上面的名字，有千二百人，還有許許多多并未在這里刻上名字的老兵，依舊有著驕人的功績。
戰爭年代，唯一可以突出的就是混亂，卻有人以血肉之軀，鑄就了萬里山河。
他們以凡人之體，卻比肩神明。
百戰之師，亦有英靈馬革裹尸而還。
躬身沉默了一段時間之后，姜然抬起頭來，又是一禮，向著一旁的石碑上走去。
這石碑下方的記載，就要詳細的多了。
有的是嚴刑拷打之后，依舊不肯泄露機密，被槍決，尸身扔在亂葬崗中，后人只能立了個衣冠冢。
也有一些筆桿子，痛斥賣國賊，被暗殺。
那個飄零的年代，風雨飄搖，每個人都要時時刻刻的擔憂。
有人憂國憂民，挺身而出，卻被那個黑暗動亂的年代所淹沒。
這是曾經血淋淋的事實，卻發生在百年前的蘇江市。
鐵骨錚錚，挺起了故國的脊梁。
寸土必保，寸步不讓，這就是當今的態度，可惜他們看不到了。
不過，姜然想，而今他們在九泉之下，應當也是看到了的。
最后祭奠的，是一位將軍，戰死在了這里，死戰不退，與敵人奮戰到了最后的一絲血，為后方爭取到了寶貴的作戰時間。
將一簇潔白的花束放下，在正面，微微的一躬身。
不禁脫口而出，“這盛世山河，如您所愿。”
“咦？”
等到姜然抬起頭來的時候，便看到一隊人正在向著這里走來，已經很近了，他才回過神來，為首的一位年邁老婆婆輕輕的咦了一聲。
姜然向著他們笑了笑，打算轉身離開。
“小伙子，等等。”老人坐在輪椅上，由一位年輕的女子推著，正在向著姜然面帶笑意的招手。
姜然腳步微頓，還是走了過去。
“小伙子也是蘇江市人嗎？”老婆婆笑著問道。
因為老婆婆是仰著頭的，很艱難和不方便，姜然將身體蹲了下來，最后近乎半跪著，跟老人回話。
老人極為年邁了，幾乎是將近百歲，甚至年齡看起來還要更高，但是口齒清晰，思路也是頗為清楚，算是位長者，且，應該是這位將軍的親眷，倒是當得起姜然的禮數。
“是的，我也住在蘇江市內。”
老婆婆臉上的笑意更濃了，只是眼角帶著淚痕，“小伙子知道他是誰嗎？”
老婆婆指了指那座石碑，上面放置著一簇花，姜然也剛剛為其清掃了一下陵墓上的塵雜。
“是楊仲武將軍。”姜然看了一眼石碑，之后說道。
“那你知道他的事跡嗎？”老人不是詢問，就像是在聊家常一樣，語氣溫和，說起話來，讓人很舒服。
“知道，在蘇江舊事之中有記載，楊將軍在蘇江戰役中，死戰不退，最后英勇殉國，讓大部隊率先撤離，自己堅守到最后一刻，為戰爭爭取到了寶貴時間去周旋。”
老婆婆喟然一嘆，熱淚終于是流淌了下來。
“難得還有后人記著老楊啊，老楊這一生，坎坷流離，從小吃百家飯長大，最后投身到了建設家國的大事業當中，戰役中每每身先士卒，每場戰役開始之前，他都是抱著必死的念頭，所以百戰百勝，在蘇江戰役中，身中十數槍，最后以身殉國。”
“他說他從不后悔，因為這片土地生他養他，最后可以用生命去維護。”
說到這里，老婆婆已經是淚眼模糊了，身后的眾人，也都是失聲泣下。
這里面，有將軍的愛人，子侄，以及下一輩兒和下下一代，無一例外，都是聽著將軍的故事長大的。
“奶奶您......節哀。”姜然怕老人情緒太過激動，也只是溫聲寬慰道。
此刻，姜然倒是注意到了還有記者隨行，也是微微感嘆，看起來如今將軍的后人，也是個大家族了。
“好好好，我只是沒想到，百年過去，還有后人能記著老楊，為他祭奠，為他掃墓，他這一生，圓滿了。”
老人拉著姜然的手，久久不能松開。
雖然時間過去，但是當年的人，反而越發的清晰了起來。
姜然也被情緒所渲染，微微紅了眼眶。
“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是做什么的？”老人笑了笑。
“我叫姜然，至于做什么.......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我將在省劇院上班。”姜然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
他這自由職業，自然是不能說出去的。
“省劇院好啊。”老人笑著說道。
“可曾婚配？”
姜然心里一咯噔，但還是如實的說道，“未曾。”
“既然你稱我一聲奶奶，那，小音。”老人向后面問了一句。
一個與姜然年齡相仿的女子走了出來，女子很漂亮，氣質干練，有些英姿颯爽的感覺。
“奶奶我就做個媒人，正好你們二人年齡相仿......”
這一刻，姜然再也繃不住了。
連忙起身，“奶奶，這使不得使不得，我這邊還有事，就先走了，改日再談，改日......”
姜然第一次見到這種陣仗，有些語無倫次的感覺，說罷，幾乎是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