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人有大麻煩了。”
曾緣輕聲一嘆,沒有細說,腳下不停,徑直走向那座別院。
典韋略一沉吟,面露謹慎之色。
右手緩緩握住刀柄。
血勁汩汩涌動。
大量的血勁順著右手灌入刀鞘,灌入刀身之中,繼而如同毛細血管一般散開。
霎時間,這件冰冷的大刀仿佛活了過來,表面涌現縱橫交錯的血色脈絡,散發出熠熠紅光。
人刀合一!
所謂武技,便是運用血勁的法門。
武者駕馭兵器,本質是以血勁為媒介,將自身與兵器“貫通、融合”,將兵器變成第三條手臂。
刀法也是一樣。
此刻,這把大刀就好像變成了典韋的第三條手臂一樣,可以積蓄血勁,且揮使自如。
斬釘刀法中有一招“拔刀斬”,十分厲害。
武者將刀收在鞘中,向刀身持續不斷輸入血勁,積蓄力量,從而在拔刀的瞬間爆發出超乎想象的威力。
缺點是,積蓄血勁需要不少時間,且只能使用一次。
典韋為了以防萬一,提前準備拔刀斬,故意放慢了腳步。
途中,他先后看到另外兩位教頭,與曾緣一起進入別院。
沒有見到龐全安。
典韋一琢磨,忽然意識到,這座別院里住著的人,不正是龐全安嗎?
一聲聲吼叫傳來…
片刻后,典韋準備好了,這才邁步進入院子中,拿眼一掃。
只見秦先生已經到了,曾緣,龐全安等四位教頭站在他的身旁,一個個面色凝重。
一顆大樹上,鐵鏈捆綁著一個青年。
典韋一眼認出,正是龐全安那三個徒弟之一,出問題那個。
這個青年被綁在樹上,身上纏繞了數圈了鐵鏈,被綁的結結實實的。
但他此刻狀況非常不對勁。
披頭散發,雙眼血紅,表情扭曲,狀若瘋癲,歇斯底里。
被捆綁著的身體扭來扭去掙扎著,發出一聲聲非人的嘶吼。
口中流出大量的粘液,惡臭彌漫…
典韋視線一凝,火光照耀下,他看到青年的額頭上,鼓起兩個膿包,突突的,似乎正在不斷脹大。
正看著看著,噗嗤!
兩個膿包一下鼓得破開了,從皮下鉆出黑乎乎的觸角,朝天上揚。
典韋嚇了一跳!
差點拔刀!
但這還沒完。
這個青年的眉心忽然撕裂開一道口子,撐開了,竟然露出一只金黃色的豎眼,在眼眶里瘋狂顫動,滴溜溜亂轉個不停。
三只眼都冒出來了!
之后一發不可收拾…
這人的身材不斷漲大,變得更高大,更魁梧,鐵鏈咔吱咔吱作響,幾乎要崩斷的樣子。
他的膚色變青,體表長出濃密的體毛。
兩只手成了鷹鉤利爪,右手甚至長出了第六根手指。
此情此景,典韋呼吸都凝滯了。
這特么還能是人?
是妖魔現出原形了吧!
眾人望著青年,沉默無聲。
典韋留意到,龐全安的另外兩個徒弟,滿臉驚恐,不忍直視,與他一樣不寒而栗。
“沒救了…”
須臾后,龐全安悶聲嘆了口氣,錚然一聲響,拔劍出鞘走向大樹。
橫劍一掃。
長角的人頭飛起。
驟然間,一切戛然而止。
龐全安收劍入鞘,漠然轉過頭,看向另外兩個臉色蒼白的徒弟,面無表情道:“收斂一下,燒了尸體。”
“是。”
兩個徒弟低頭應道。
秦先生看著龐全安,輕聲說道:“此乃吾等武者繞不開的宿命,請節哀。”
“唉…”
聞言,曾緣幾個人也是搖頭嘆氣,紛紛上前安慰龐全安,說些節哀順變之類的話。
秦先生轉身要走,忽然瞥見了典韋,臉色微變,偏偏頭,示意典韋跟上來。
二人走入一片竹林。
淡淡的月光下,竹影搖曳,婆婆娑娑,幽靜唯美。
典韋終于還是忍不住問道:“先生,那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先生緩步而行,緩緩說道:“那種情況叫‘失控’了。”
典韋:“這失控是?”
秦先生:“所謂武者,乃是攝取異獸的力量化為己用。武者習武,須得先吃下某種異獸的精血,再以特定的招式不斷煉化異獸的精血,從而異化血液,強化自身的血勁。這些旨要,你應該非常清楚了。”
典韋點點頭。
秦先生:“但鄭老和我都沒有告訴你,練武其實隱藏著一個巨大的風險。
區區人族,煉化異獸的精血,實乃逆天大忌!
結果無非兩種,可能強化自身,也可能導致身體崩壞。后者便是‘失控’。”
“身體崩壞?!”
典韋倒吸一口涼氣,“那這身體崩壞,失控之后,會變成什么?”
秦先生腳步一頓,深深看了眼典韋,凝重道:“會變成什么,你不是看到了嗎?妖魔!吃人的妖魔!”
典韋像是被一盆冷水當頭潑下,遍體通寒。
盡管他腦海中已經浮現了類似的想法,只是直到此刻,秦先生親口確認了,他依然難以接受。
妖魔是人變的!
不不不,這完全弄反了,不是妖魔變化成人嗎?
秦先生沉聲嘆道:
“故老相傳:妖魔能變化成人,隱藏在人群里,擇人而噬。
但沒有人能說得清楚,妖魔到底是什么,到底是從哪兒來的。唉,不是大家不知道,而是大家都諱莫如深,不愿意說!
今天別人失控變成了妖魔,明天也可能輪到你。
而這,正是區區卑微凡人,在追求強大力量的道路上,在追求超凡脫俗的道路上,必須面對的詛咒!”
此話一出!
典韋聽得腦袋一轟,振聾發聵!
他不禁問道:“失控,無法規避嗎?”
秦先生搖了搖頭,嘆道:“能規避的話就不叫詛咒了。失控可能發生在任何武者身上,不管你處在哪個境界,弱也罷,強也罷,都有可能失控。從我們踏上武道這條路那天開始,失控將伴隨我們一輩子,沒有人例外。”
典韋臉色有些難看。
秦先生:“之前,你問過我多次,我都故意瞞著你的。因為這個隱秘,一旦被你們這些小輩知道了,只會讓你們每天都活在恐慌中,每天都擔驚受怕的,卻無法規避風險,還不如不知道呢。”
典韋恍悟過來,明白了,也理解了,鄭老和秦先生都是良苦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