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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9章 ‘私人恩怨’

  “咳咳咳,查清楚了?”汪康年陰著臉,問道。

  劇烈的咳嗽令他感覺難受,摸出手帕擦拭了嘴角的唾液,汪康年看了一眼巷子里那個正在朝著埋伏地點走來的女人。

  “查清楚了。”小四點點頭,“唐筱葉邀請程太太去職業婦女俱樂部的會場聽講演,這個女人應該是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什么意思?”汪康年問道。

  “根據我們的調查,這位程太太是一個賢妻良母,對政治不感興趣,她到了會場,發現是抗日講演后,轉身便離開了。”小四說道。

  “而且程太太和唐筱葉似乎還發生了爭吵,她對于這件事很生氣,表示不允許唐筱葉再去拜訪她。”

  “此外——”

  “還有什么?”汪康年問道。

  “程千帆的手下李浩警告了唐筱葉。”小四說道。

  “這么說這次只是意外,并非程千帆要和我們發生沖突?”汪康年手中捏著香煙問道,一到冷天,身上的舊傷就開始折磨他,他有煙癮也不敢抽煙。

  “從目前所掌握的情況來看,應該是這樣子的。”小四說道。

  汪康年點點頭,他深恨程千帆,但是,卻也知道此人在法租界勢力龐大,倘若此人和紅黨以及反日分子攪和在一起,這將是極為麻煩之事,好在程千帆應該沒有問題,此人素來親近日本人。

  “你認為唐筱葉是紅黨嗎?”他問小四。

  “根據我們掌握的情況,唐筱葉上女中的時候就多次參加反日游行,不過,似乎她只是一個活躍的反日分子,并不像是紅黨。”小四說道,“最起碼,我們沒有查到她是紅黨的證據。”

  “證據嗎?”汪康年看著巷子里越走越近的那個姑娘,嘴角揚起冷笑,“抓住這個女的,審一審就什么都知道了。”

  這個叫做舒顏的姑娘是唐筱葉的好友,兩人幾乎是形影不離,唐筱葉參加的反日游行、講演活動,這個姑娘都有份。

  唐筱葉是方國華的女兒,同時鑒于方家和程千帆的關系,不好輕舉妄動,但是,這個姑娘沒有什么背景,抓人便不需要什么顧忌。

  小舒意識到了不對勁。

  巷子里太安靜了。

  這是她回家經常走的路,巷子里有幾只流浪貓,每次她從這里經過,都能聽到貓兒叫喚。

  有時候她會拿出自己省吃儉用的饅頭,喂給小貓吃。

  但是,今天并沒有聽到貓叫。

  小舒加快腳步,她開始奔跑。

  “抓住她。”汪康年下令。

  同時他心中一喜,這個女人太警覺了,這反而說明其身份不尋常。

  小舒跑得很快,穿過巷子,前面就是大馬路,有巡捕巡邏,她可以選擇大聲呼救。

  小四開槍了。

  一槍擊中了小舒的大腿,她隨即跌倒,撲在地上。

  她抬起頭,便看到好幾雙奔跑過來的腳,然后便看到了黑洞洞的槍口。

  “救命!”

  “有匪徒!”

  小舒大聲喊。

  然后她就被抓住,嘴巴也被堵住了。

  汪康年蹲下來,用槍頂住了舒顏的頭,嘶啞著嗓音問道,“舒顏?”

  因為腿部槍傷的劇痛,小舒痛苦的咬著牙,一言不發。

  “帶走。”汪康年一揮手。

  柔弱的小舒,突然迸發出巨大的能量,她掙扎著往前爬。

  汪康年冷笑著,看著這姑娘拖著傷腿爬行,地上拖下長長的血跡。

  “你跑不掉的。”小四露出一絲憐憫之色,輕聲說道。

  槍聲以及剛才的呼喊聲引起了馬路上巡邏的巡捕的注意,有腳步聲傳來。

  汪康年皺了皺眉頭,“帶走。”

  就在這個時候,他看到爬行的姑娘不動了。

  汪康年心中罵了句,幾步上前,將姑娘的身體反過來,看到一把剪刀深深地插入了姑娘的胸膛。

  汪康年氣的一拳打在了墻壁上,然后又一腳將一個手下踹翻在地。

  “為什么不搜身?”

  “蠢貨!”

  “大哥,巡捕來了。”小四看了一眼躺在地上,鮮血滿滿流淌的姑娘,對汪康年說道。

  “撤!”汪康年抬起手槍,對著還有一口氣的姑娘,對著那流淌著鮮血的胸膛,發泄一般的連開數槍,然后轉身就走。

  一隊巡邏的巡捕跑進了巷子里,只看到一個姑娘仰面躺在地上。

  一名巡捕蹲下,聽到姑娘的呻吟聲。

  “回家。”小舒的聲音很低。

  “你家在哪里?”巡捕問道。

  “我的家…松花江…”姑娘生命中最后一句話。

  她安靜躺在那里,瞪大了美麗的雙眸,徹底沒有了任何聲息…身下是一片嫣紅!

  “潘哥,是汪康年的偵緝隊。”一名巡捕蹲下來,對這名巡捕說道。

  “向捕房匯報吧。”潘姓巡捕嘆息一聲,幫姑娘合上了眼瞼,說道。

  停頓片刻,他又補充了一句,“我親自去匯報。”

  這里是中央區的轄區,他們隸屬于中央巡捕房,他知道自家小程總和汪康年不對付。

  姑娘,這是我唯一能為你做得了。

  就在這時候,在臺斯德朗路的安全屋,程千帆的手指在嘀嘀嘀的按響著敲擊鍵。

  他的手指按鍵飛快。

  同老黃以及路大章分開后,他來到安全屋向總部發報。

  日軍‘筆部隊’的出現,引起他的高度警覺,這是一個新情況,必須向總部報告,提醒總部加以注意。

  此外,他也將自己的對相關工作的安排向總部進行匯報、備案。

  還有重要的一點,程千帆明確告知總部,在宋甫國滯留滬上這段時間,他將采取靜默,并且做好了緊急情況下的處置準備。

  不知道為什么,宋甫國的到來令程千帆有一種莫名的威脅感。

  這股危險的感覺,有一部分來自于宋甫國本身,宋甫國是國黨內部頗有能力的老資格特務,程千帆此前每次和宋甫國接觸,也都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應對。

  此外,還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直覺。

  在殘酷的白色恐怖時期,在無數次生死考驗中,這種直覺有出現過,他能夠無數次化險為夷,除了他自己素來謹慎之外,也和這種對危險的直覺分不開的。

  程千帆自我剖析,他得出的判斷是,梅申平、高慶武二人所參與之事乃是汪系和日本人之間的極機密之事,日本人對此防范極為嚴格,任何可能接觸或者是試圖打探觸碰這件事的人,都有可能招致危險到來。

  很快,程千帆收到了‘農夫’同志的回電。

  ‘農夫’同志認可了他對相關工作的處置安排,同時批準他暫時靜默,并且約定了重啟電臺聯系的暗號。

  “‘火苗’同志,萬望保重。”

  程千帆看著最后這句話,英俊的面容上露出了一絲笑容。

  翌日。

  難得的好天氣,陽光明媚。

  程千帆和妻子以及小寶一起吃早餐。

  “我這幾天工作會比較忙。”他拿起手帕擦拭了嘴角,對白若蘭說道,“近來市面上不太平,到時候若是浩子來接你們,你們跟著浩子…”

  白若蘭的心揪起來,她看著自己的丈夫,眼眸中寫滿了擔憂。

  “沒什么。”程千帆安慰妻子,“只是未雨綢繆罷了。”

  他知道若蘭已經猜到了很多,所以現在說話比之以往要直接了一些。

  “我前天說的事情,你考慮的怎么樣了?”白若蘭說道。

  “什么事?”程千帆驚訝問道,然后便看到妻子撫著肚子,他的目光瞬間無比溫柔,“在想著呢,我打算過些日子去看望老師,請老師幫忙參謀一下。”

  若蘭說的事情,指的是給肚子里的孩子起名字的事情。

  這個女人啊,心里十分的擔心,又不想因為這種擔憂給他帶來困擾,故而用這樣的方式來提醒他注意安全。

  “我也好幾天沒去拜訪師母了。”白若蘭說道。

  “那好,到時候我們一起去拜訪老師和師母。”程千帆微笑說道。

  “好的。”白若蘭甜甜一笑,似乎是丈夫這句話,便心安不少。

  “帆哥,昨天金神父路發生了槍殺案。”

  甫一上車,李浩便告知程千帆出事了。

  “槍殺?”程千帆微微皺眉。

  “一個姑娘下班回家的路上遭遇了槍擊,當場死亡。”

  “查出來是誰干的沒有?”程千帆問道。

  “潘磊帶隊出的現場,據他匯報,兇手是汪康年的偵緝大隊。”

  程千帆的心中咯噔一下,汪康年的人制造的血案,這個畜生一直以紅黨為目標,那么,這個被殺害的姑娘的身份…

  “死者是什么情況?”他問。

  “姑娘名字叫舒顏,是上海職業婦女俱樂部的工作人員。”李浩說道,他看了后視鏡一眼,“這個舒顏是唐筱葉的好友,兩人關系很好。”

  “汪康年?”程千帆的臉上便浮現出怒色,“兇手抓住沒有?”

  “沒有,巡捕趕到現場的時候,槍手已經跑了。”李浩說道。

  程千帆冷著臉,“汪康年向來以紅黨為目標,這個舒顏是紅黨?”

  “暫時不清楚。”李浩搖搖頭,“不過,這個舒顏一直都有參加抗日游行和講演,是一個抗日活躍分子。”

  李浩的臉上是憤怒和惋惜的表情,“帆哥,這姑娘才十九歲。”

  程千帆的臉色陰沉,“巡捕房怎么說?”

  “通告已經出來了,說是這姑娘獨自一人回家途中遭遇劫匪,不幸罹難,深表哀悼。”李浩憤憤不平說道,“帆哥,法國人現在是能不招惹日本人便不招惹,打落牙齒也往肚子里吞。”

  “那是因為死的不是他們的人。”程千帆冷哼一聲,說著他罵了句。

  已經到了薛華立路的中央巡捕房。

  浩子按了下喇叭,和巡捕打招呼,崗亭的巡捕早就看到是小程總的車子,提前拉起了道閘。

  浩子看了一眼后視鏡,猶豫片刻,還是小心翼翼問道,“帆哥,如果這個舒顏是紅黨…”

  “如果紅黨落到我的手里,也只有死路一條。”程千帆看了一眼開車的浩子,沉聲說道,“紅黨我們可以殺,汪康年這樣的漢奸也可以殺,但是,死的是中國人,記住了——”

  他的表情陰冷,“我們殺紅黨,那叫戡亂,漢奸殺紅黨,這也是一筆罪孽,一筆血債。”

  說著,他搖搖頭,“當然了,這比血債,是紅黨那邊要記上的,我們就不必趟這一池渾水了。”

  浩子停好車,他的情緒有些低落,他想要說些什么,卻終究沒有說。

  “我記得白賽仲路有一家賭檔和汪康年有些關系?”程千帆突然問。

  “是的,是汪康年的手下,就是那個叫小四的在負責。”李浩點點頭。

  “掃了。”程千帆冷笑一聲,說道。

  說著,直接下車,拿起警帽,拍了拍,戴上,大闊步走上捕廳的臺階。

  “是!”李浩看著帆哥的背影,高興的答應一聲。

  他自然知道帆哥下令動手絕不是為紅黨報仇,之所以下令行動,這只是因為對方是汪康年,汪康年的人越界進入中央區犯事,‘小程總’自然不可能不給出回應。

  這和紅黨不紅黨無關,是私人恩怨。

  不過,不管怎么說,李浩的心中舒坦多了。

  二十歲的年輕姑娘舒顏的慘死,并沒有在巡捕房引起什么波瀾。

  即便是報館那邊,也是以巡捕房的通告內容進行報道,頂多是感慨一番‘花季女子走夜路,慘遭劫匪戕害’,以茲提醒女子一個人走夜路要加倍小心。

  上午十點多,程千帆處理完公務,換了一身便衣,施施然離開了薛華立路。

  今天上午,宋甫國乘坐的輪船就將抵達上海。

  安全起見,他自然不會親自去接船,不過,程千帆早就找了個借口,他會出現在碼頭附近的一家戲樓,居高臨下暗中觀察。

  很快,小程總親自駕駛小汽車在前后兩輛護衛車輛的拱衛下,出現在辣斐坊應懷珍的樓下。

  應懷珍一身緋紅的旗袍,緊貼的身腰,將女子姣好的身體的曲線輪廓凸顯的淋漓盡致。

  小程總親自下車拉開車門,應懷珍嫵媚一笑,彎腰上車,風吹起,帶起一陣香風,女人故意慢慢上車,小程總哈哈一笑,給了挺翹的臀部一記巴掌。

  “討厭。”應懷珍上了車,面色潮紅,白了一眼。

  “還是你懂我,知道我最喜歡你這翹臀。”程千帆開著車子,看著后視鏡,嘴角揚起一抹弧度。

  “哎呀,說什么呢。”應懷珍嗔怒,“日理萬機的小程總今天怎么想起請我去聽戲了?”

  “自然是思念佳人。”程千帆微微一笑。

  “佳人是誰?在哪呢?”

  “在我屁股后面坐著呢。”

  “呸!粗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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