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帆可是覺察到不尋常之處?”看到程千帆神情變化,宋甫國急問。
“組長明鑒。”程千帆點點頭,“本來并無覺得不妥,只是現在再度思量,確有異常之處。”
“哦?”宋甫國點點頭,“你說說看。”
“千帆彼時也在注意圍觀之人,恐有紅黨余孽伺探。”程千帆回憶說道,“當時看到一人身形有些熟悉,正待上前盤問,一位同僚正好盤問一名過客,千帆就扭頭看了一眼,待到千帆回頭再去尋找那人之時,已經不見蹤影。”
宋甫國大喜,程千帆所言和那老馬所述情況一般無二。
果不其然,同他之前揣測相仿,那位付先生是受到‘驚嚇’,立刻遠遁。
“是了。”陶老板也是點頭說道,“程兄,我們盤問過一名房客,據他所言,該嫌疑人自承是中學教員,當時手中講義掉落,彎腰撿起講義…”
“撿講義?”程千帆拍手,“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此人定是也看到了我,唯恐被我認出來,故而彎下腰,圍觀者眾多,正好遮掩了他的身形。”
“千帆你說那人你覺得熟悉?”宋甫國立刻抓住了重點。
“是的,千帆所料不差的話,這人應該千帆的一位故人。”程千帆點頭說道,“確切的說,這是千帆認識的一個日本人。”
“故人?千帆怎會和日本人有交集。”
“組長不知道?”程千帆露出驚訝之色,“千帆的身份背景,組長應該都掌握了。”
我知道個屁。
宋宋甫國心中如同撓癢癢一樣,他拿到手的資料,只是查探到程千帆是程文藻和蘇稚芙之子,其他更多的資料并沒有。
特務處確實是有能量,但是,想要查清楚一個人的底細,單憑法租界情報組的能力,一時半會也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
“實不相瞞。”宋甫國倒也不隱瞞,“我只知道千帆乃文藻先生之子,只此一點,就足以讓我放心了,故而無有細查。”
“多謝組長信任。”程千帆感動于色,“日寇侵我國土,殺我同胞,千帆因為祖父訓示,雖有報國之志,也只能暫時忍耐,不過,千帆也沒有閑著,正所謂知己知彼,千帆就動了學習日語的心思。”
“你還會日語?”宋甫國驚喜不已,他只知道程千帆精通法語,沒想到竟然還通曉日語,沒想到這小子還是個高端全才。
“是的。”程千帆點點頭,“當時上海東亞同文學院招生免費旁聽生,千帆就趁機前往學習日語,也希望可以和日本人多接觸,多了解一下日人。”
“想不到千帆竟曾在東亞同文學院求學。”宋甫國驚訝不已,看來自己對于程千帆的了解非常片面啊。
“千帆,你怎會去那…”陶老板急問。
“陶兄,我明白你的意思。”程千帆擺擺手,“我初時只是想要學習日語,進了這學校,慢慢地才發現,這學校實際上大有乾坤,從這學校可觀,日人侵華之狼子野心久矣。”
“是啊,這個東亞同文學院,我們也關注到了。”宋甫國點點頭,“據我所知,這學院表面是日人財團創立的普通學校,招生中日青年,甚至還得到國府和日方官方的共同學歷認可,不過,后來我們才得知,我們都被日本人蒙蔽了,這實際上是日本外務省和軍部經營,專為培養對華工作者。”
“組長明鑒。”程千帆點點頭,“千帆也是進了學校后才發現的,校方宣傳灌輸中日友好理念,其實際目的是培養對日親善份子。”
說著,程千帆冷笑一聲,“若非千帆時刻不敢忘父母教誨,時刻謹記日人侵我國土、殺我同胞之血仇,恐怕也會被日本人偽善思想所蠱惑。”
他重重的捶打了一下桌子,“可惜,依千帆所觀,不少中國學生都被日本人的那一套技倆所蒙蔽,竟然深信校方的‘日中友好’宣傳。”
“這就是日本人的狡猾之處。”宋甫國也是冷哼一聲,“特務處也曾經抓獲日特,不乏有國人甘愿為日本人效命,竟不以漢奸為恥。”
“程兄既然察覺日本人的陰謀,故而憤而退學了?”陶老板問。
“沒有。”程千帆得意一笑,“非但沒有,恐怕在校方眼中,我應該是非常認同‘日中友好’的好學生。”
“程兄,你怎可?”
“好,好,好!”宋甫國擊掌贊嘆,在陶老板驚訝不解的目光中,他上來拍了拍程千帆的肩膀,“千帆,你很好,我現在對你更加期待了。”
“組長明鑒,多謝組長理解。”程千帆真誠的說,“我還以為組長會罵我向日人卑躬屈膝呢。”
“能忍常人所不能忍,千帆,我看好你,你是快好料子。”宋甫國欣慰的點點頭,“以后你也要注意,不要公開表露有反日的思想,你明白我的意思。”
“我明白。”程千帆認真的點點頭。
“組長,我不明白啊。”陶老板忍不住說。
“不需要你明白。”宋甫國態度嚴厲的說,“小陶,今天千帆所述之事,絕對保密,不可有半句外傳,違者,軍法從事!”
“是,組長。”陶老板被送福嚴厲的目光嚇了一跳,趕緊表態。
“在東亞同文學院,因為我‘表現良好’,所以,也結實了一些日本人。”程千帆繼續說道,“那個熟悉的背影,我一開始也沒有朝著日本人身上聯想,幸而今日組長告知我內情,現在,我細細思量,有一個人符合我的猜測。”
“是誰?”宋甫國大喜,立刻問道。
“影佐英一。”程千帆深呼吸一口氣,“如我所料不差,應該是他。”
“影佐?”宋甫國露出思索之色,“此人和日本駐上海武官影佐禎昭什么關系?”
“組長明鑒。”程千帆露出欽佩之色,“影佐英一是影佐家族子弟,據說影佐禎昭對這為族侄也是頗為看重,此人當時在東亞同文學院就是頗為活躍,不少日本青年學生視其為領袖。”
“好機會!殺了他!”陶老板激動的低聲吼道,“影佐禎昭咱們沒辦法動他,就拿他這個侄子開刀!”
程千帆沒有說話。
宋甫國也是陷入了沉思,陶老板還要說什么,程千帆拉了拉他的衣角,搖搖頭,示意他不要打擾宋甫國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