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皎潔。
荒山冷風徐徐來。
童顏老翁跪坐在地上,只覺得全身都被一掌打爆,打崩,打散架,體內氣血都停止了運轉。
他提不起勁。
他試圖平息傷勢,喉嚨一甜,喘不上氣。
童顏老翁狂吐一口血,面如金紙地喘息。
見方鴻接近,向自己走來…
他嚇得魂飛魄散,無法站起身,難不成今夜要喪命于此…
至于方鴻說的話,他耳鳴嚴重,聽不清楚。
這時候。
方鴻輕輕拍了拍老翁后背,助其調整氣息,緩了一會兒,仍不見好轉,困惑不解地問道:“你真的是內息境,后天第七層?”
“不是,我內氣…”
童顏老翁奄奄一息地吐字。
內氣?
內氣與內息不是一回事嗎,方鴻心生關切,愧疚之情。
剛剛那一擊,可能把這個老翁的腦子打壞了。
“老先生,你家在哪里。”方鴻打算把老翁送回到家。
童顏老翁已經是氣若游絲,強自撐起了眼皮:“飛,飛云書,書院…”
“飛云縣的書院啊,你這水平能排青云榜第幾。”
“???”
老頭子是書院教習,后天八層,內氣境啊!
內氣,內氣,不是內息!
童顏老翁張張嘴,沒能喊出來,眼前一黑昏過去。
半夜時分。
飛云書院。
大門由白玉打造,晶瑩剔透,毫無瑕疵,雕刻花紋,高高矗立,彷如圓洞拱形的造型。
教習們或在靜坐,或在睡覺。
有的學子已經睜眼醒來,開始磨練體內的氣血,為明年開春的科舉做好準備。
有人打完一套拳法,大汗淋漓地自語:“內息,內息,何其難也。”
有人長長吐息,吐氣如箭,射在地上就打出一個小坑:“只有把氣血融入到內息之中,如熊熊烈焰,才能夠通過大乾的科舉院試…否則,內息與氣血相斥,還不如后天六層極限。”
正當此時。
噹的一聲。
書院門側邊懸掛的青銅鐘敲響,鐘聲浩蕩,響徹四方。
“誰!”
“何人放肆!”
整個飛云書院被驚動。
青銅鐘轟鳴,回蕩了一下,就弱了下去。
好像被人打碎,漏風了,漏音了。
“不會吧。”
“我就彈了彈手指…這大鐘是豆腐渣工程,塑料品質。”方鴻站在書院正門的側邊,瞪了瞪眼睛,看著面前的銅鐘。
銅鐘上面,雕刻圖案,方塊字整齊排列。
彈指打破,露出窟窿,邊沿呈現鋸齒狀。
“走。”
方鴻把扛在肩上的童顏老翁放在地上,往他懷里塞了百兩銀票,作為醫藥費。
又在青銅鐘上,夾了百兩銀票,作為破壞財物的賠償。
緊跟著縱身一躍,低空掠過一處處街道胡同,消失在黑夜之中。
很快。
聞聲而至的書院學子們,紛紛來到正門,見青銅鐘有損,旁邊仰面躺著一個人,紋絲不動,氣息微弱,熾烈氣血也變得斷斷續續。
天色黑暗,天邊微亮,看不清躺在地上的人長相。
有膽大的,走上前去,頓時驚叫了一聲:
“黃教習!”
“快,快來人,黃教習重傷昏迷。”
學子們面面相覷,不敢置信。
黃教習是書院教習第一人…內氣境強者,后天第八層!
誰能把黃教習打成重傷?
一個個圍了上去,低頭一瞧,倒吸了一口涼氣:“這,這胸骨開裂,已經凹陷了下去!”
“速速救治。”
“黃教習您快醒醒,別斷氣…黃教習的心跳越來越弱了。”
書院正門,人聲嘈雜,學子們手忙腳亂,好在有教習出面,匆匆抱起黃老翁進行醫治。
晨光熹微,漸漸破曉。
方鴻回到屋子,整理一番被褥,啃了口瓜果:“東天門第一式威力絕倫,沛然莫御,一擊重傷那老翁…但愿他及時得到救治,能撿回一條命吧。”
其實,方鴻已經留手了,收回一部分力道。
否則,一掌拍出,就會活生生打死童顏老翁。
“對了。”
“那老翁講的內氣,是何意。”方鴻思忖了一下。
后天第七層,衍生內息。
后天第八層,演化內力。
這些武道常識,來自于周宅練武場的教習劉有吉…外面傳來怒吼聲,方鴻出了屋,邁過內院門檻,打開外院大門,巷子口站著一個身影。
那身影轉過身,露出側臉,是張高麥。
他臉上血跡斑斑,青紅交加,已然破相,眼角劃出口子,顯得三分猙獰和七分兇狠。
此時。
張高麥身上衣服破破爛爛,經歷了激烈廝殺。
方鴻掃了眼,巷子口兩個漢子倒在地上,沒了心跳,血染泥土,明顯被張高麥翻盤反殺:“厲害了,你這才是真正的主角開局啊。”
那兩個地痞壯漢,一猜便知,定是周家大姐派來的。
私生子女,位卑身賤,派人來打斷四肢,淪為廢人,打消認親的妄想。
只不過…
周家大姐很沒有腦子…
明明請武人出手,必無意外,穩坐釣魚臺。
偏偏找幾個后天三層的地痞。
方鴻望著張高麥,笑道:“你再喊出那句話,就是絕配,開始披荊斬棘的逆襲之路。”
“方鴻,我的好兄弟。”張高麥喘了口氣,虛弱,驚懼,從體內涌出,就有些后怕,眼淚汪汪地說道:
“嗚嗚…我,我殺人了。”
張高麥見到方鴻,血性消散,心里繃著的那根弦松開。
一屁股坐在地上。
一臉茫然地發呆。
見此,方鴻眼里的期待蕩然無存。
這就萎了…
短小無力的三分鐘熱血…
你是莫欺少年窮呢,還是扶不起的阿斗呢,方鴻打量張高麥,善解人意地走到平房門口,敲敲門:“有人嗎,出來洗地啦。”
少頃。
房門拉開。
風韻猶存的婦人拽著女兒張菱角出來收拾尸首。
又一日,清晨時分,火紅大日從地平線冉冉升起。
郡縣之中。
施府之內。
這是飛云縣僅有的幾處府邸——七品官身的住處,稱之為下府。
玲瓏般亭臺樓閣,池塘水廊,奇花異草,擺放著幾座假山,雕刻云河瀑布的三面圍墻。
此時。
晨起練武的施倚霄蹙起眉,拿起嶄新的毛巾,擦拭細汗。
她看向立于一旁,乖巧不語,有點打瞌睡的兩個貼身丫鬟:
“尋親…”
“你們不怕出了府,被那個多年不見的哥哥賣了換銀子?”
施倚霄不滿地抱著雙臂。
那兩個丫頭抬頭,對視一眼,異口同聲:“我不怕,求小姐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