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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糟老頭子壞得很

  正在整修的息園大門前如此熱鬧,秦德威早就停住了腳步,立在外圍探頭探腦的看熱鬧,和其它路過行人別無二樣。

  說實話,這會兒秦德威真沒有湊上去的想法,新家里正在收拾,還要回去看看。再說這看起來也不像正式雅集,不是適合裝逼的地方。

  只是沒多會兒,他就看到王逢元王朋友板著臉走向自己。隔著兩丈遠,秦德威訝然的伸出手指了指自己,意思是“你找我”?

  王公子重重點了點頭,意思就是回答“沒錯,有膽你別跑”。

  于是秦德威就主動迎了上去,不勞煩王公子多走這幾步路了,還殷切的問道:“王朋友有何見教啊?”

  王逢元嫌棄的扭過頭去不看秦德威,嘴上答道:“是老先生要指教你!”

  想了想,王逢元忍不住又警告道:“你對我放肆也就罷了,但對老先生須得放尊重些,不然我與你勢不兩立、不死不休!”

  “王朋友請慎言!”秦德威突然變得很緊張。

  王逢元微微快意,莫非幾句狠話就把這小學生嚇住了?早知如此,何必當初,還踏馬的比劃什么詩詞,直接放狠話不就行了。

  秦德威又很客觀的說了一個事實:“不瞞您說,上幾個對我這么揚言的人,前幾天都下了大獄......一個在都察院,兩個快解送到刑部了。”

  跟這個小學生說話,怎么就如此容易生氣?王逢元無名之火怒道:“你到底是做什么的?”

  秦德威還是很誠實的回答說:“開局是一個狀師,后來為大戶子弟做伴讀謀生,最近一份工作是刑名師爺。”

  不管是狀師、伴讀還是師爺,豈不是說詩詞文學只是你的業余愛好?于是王逢元更生氣了。

  難道在前兩次,自己這樣一個才子準名士秀文學專業時,被小學生用業余愛好擊敗了?

  只有這幾步路,說幾句話的工夫就到了。王逢元將秦德威領到顧老先生面前,向老師介紹道:“此乃小學生也!”

  顧璘點點頭,和藹可親的主動自我介紹說:“初次相見,老夫顧東橋也,想必小朋友也是有所耳聞的。”

  另兩個老友相視一笑,便停住了與顧璘的交談,隱身于一旁看戲了。其它人不明所以,不知顧老先生對這個布衣小少年為何如此折節。

  秦德威自己也十分詫異,這是什么開場白,不是預想中的打了小的惹出老的嗎?

  也只能先見禮說:“見過東橋公!”

  這年頭都是用號、地名、官職等等來稱呼人,最多再冠個姓,名字反而很少直接用,估計起源于文人想要區別于非文人的裝逼心理。

  就仿佛西番的紋章學,又好似綠林好漢黑話切口,如果不是圈里人,連說的是誰都聽不懂。

  顧璘受了秦德威一禮,然后又道:“說起來,老夫與小朋友也算早有神交,先前還要多謝贈詩!”

  秦德威:“???”

  贈詩是什么鬼?自己確實有過一些作品,但絕對沒有贈送給顧老先生的,或者說,到目前為止既沒資格也沒機會給南京文壇盟主贈詩啊。

  顧璘撫須慨然道:“上次東園雅集,小朋友走的時候,不是留了一首小詩,讓那王憐卿送到老夫面前嗎?”

  說到這里,顧老先生又吟了一遍:“大夢金陵幾度春,青溪桃葉渡江人。公卿司馬何須問,鳳凰臺上悟蘭因。”

  秦德威:“???”

  這首詩明明是他自己故意留下,裝逼自述的,怎么就成了贈送給您老人家的?臉呢?難道當文壇盟主,都是靠不要臉嗎?

  而且自述這種詩意,都是很個人的東西,每句都是有針對性的,難道你還能對號入座,把每一句都強行解釋到你自己身上?

  說起這四句,當時秦德威是寫在了紙條上,幾個人傳閱而已,流傳不廣。

  “不錯,不錯。大夢金陵幾度春,青溪桃葉渡江人,正是東橋你宦海浮沉幾十年,如今又回歸故里的寫照啊。”旁邊另兩個老者之一突然開口,笑著解讀說。

  秦德威憤憤不平,這兩句的意思,明明是原作者將自己比喻為六朝風流人物轉世重生,或者精神意象投射六朝,正所謂莊周曉夢迷蝴蝶也!

  總而言之,是原作者自己在裝逼,怎么就成了顧老頭子幾十年生涯寫照?

  所以這個出來強行解讀的糟老頭子,一看就不懂詩!秦德威不滿的看向此人,質問道:“閣下何人也?”

  老者很平易謙虛的笑呵呵答道:“老朽姑蘇文衡山也,小朋友有何指教?”

  秦德威:“......”

  影視里那個江南四大才子之一,文征明,號衡山。沒想到猝不及防的就在這里撞見了老年版的,秦德威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

  從五百年后的名氣指數來說,此人應當是秦德威目前遇到的歷史人物中,最有名的一個了。

  又掂量了一下才華指數,可能還是顧璘好對付點,秦德威迅速又看向顧老先生,“公卿司馬何須問,又如何說的老先生了?”

  顧璘皺眉說:“近些年政局動蕩,國家棟梁多有流失,朝廷一直有召請老夫復起之意。上次東園雅集時,王大司馬也代表朝廷,當面詢問過老夫意思。所以是,公卿司馬何須問啊。”

  秦德威無語,他在顧東橋的臉上看來看去,也只看到了三個字——凡爾賽。

  你老人家之前就是二品,起復后還想干什么?高配了就是尚書或者低配了就是巡撫?聽你老人家這意思,還不太樂意?

  被凡爾賽一臉的秦德威咬牙道:“鳳凰臺上悟蘭因,又作何解?”

  另一個老頭開口解讀道:“東橋公與我一樣,現在也是住在鳳凰臺那邊,豈不正應了此句。”

  但秦德威不想理他,也不想問他是誰了。

  前二品高官、東橋先生、南京文壇盟主顧璘輕輕嘆了口氣說:“所以當時王大司馬當面問我志向時,我不知如何作答。正好此詩送到手里,便算是給王大司馬一個回復了。”

  他又隨意對秦德威拱了拱手:“多謝小朋友贈詩,不想今日才得見真人。

  說起來,既然有了你贈的青溪桃葉渡江人這句,所以老夫就想著,干脆不如應景,選了這青溪邊上、古桃葉渡附近修園子。”

  說完三個老者一起別有用心的笑了起來,開心的看著詩詞的原作者。

  秦德威整個人都是懵的,你們這些糟老頭子,壞得很......

  尤其你顧盟主,當真不要面皮,不講武德,不但不讓小朋友蹭你裝逼,竟然還反過來蹭小朋友裝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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