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一道炸雷從空中響起,如此清晰的聲音是夏德在狹間第一次聽到。而隨后,數十道漆黑光束如同光雨般,自濃霧的高空筆直落下。
夏德顧不得傷勢立刻閃避,但那黑色光雨居然緊隨著他也開始移動。
“四!”
鼻子抽動,夏德嗅到了那間臥房中的花香味,他快要離開了。漆黑的鐮刀再次從前方掃來,
因為后方跟蹤的光雨,夏德根本無法閃避。而一旦停下腳步進行防御,恐怕會被那些光雨持續攻擊,直至無能為力。
“沒辦法了。”
最后一只紅蝶的力量被完全吸收進身體,夏德的腳步停滯了一下,然后整個人炸開,變成了紅蝶群飛向高空。
“三!”
但紅蝶們并沒有飛離太遠,迷鎖主人壓制高空飛行,硬生生的將夏德又壓回到了地面,恢復成了人類形態…夏德其實很慶幸巴頓這樣做,有那么一瞬間,他差點以為自己真的是紅蝶群的群體意識。
“果然不能太過于依賴遺物的力量.”
黑色光雨緊隨而至,同時喬伊·巴頓緩慢飄來。他手中托舉著一個黑色的球體,那球體在膨脹。夏德有種預感,一旦那枚黑球爆裂,魂靈指環的護盾和虛假的不死的狀態加起來,恐怕都挽救不了他的傷勢。
“二!”
有人在晃動夏德的肩膀,半夢半醒的狀態,讓夏德的意識似乎分成了兩份。
“華生先生,
這是我在狹間中領悟到的力量。如此的深入死亡,如此的觸摸死亡,我明白了終結,到底是什么。”
巴頓的聲音像是從很遠處傳來,
但他又是如此的靠近。特殊的成長環境,讓他比伊露娜和達克尼斯更有天賦,再加上狹間的力量,
這場戰斗的兇險程度,竟然與達克尼斯的決戰不相上下:
“難道每一次面對被選者,都要比上一次困難嗎?”
奔跑中的夏德雙手合十,然后猛地拉開,銀月光弧劈向那個低空飛行的男人。
“賜予你——”
黑球破裂,時間仿佛在此刻靜止,黑暗降臨,周遭一切都像是被推向了終點,
代表著結束的終點:
“——命定之死!”
“醒來!”
涼水澆頭的感覺,讓夏德被靜止的意識從夢中蘇醒:
“哦!”
他喘著粗氣睜開眼睛,
大口呼吸著,享受鮮活生命的快樂。隨后劇烈的咳嗽起來,
從肺部咳出血液。
冷水從臉頰滑落,
真的有人用水澆在了夏德的臉上。
他回到了卡珊德拉拍賣行的地下室,單手撐著身體,坐在柔軟的四柱床上。周遭黑紗已經被拉開,
阿芙羅拉小姐側坐在床邊拉著夏德的左手,
卡珊德拉婆婆面色緊張的攥著一只紅蝶掛墜,想來是打算向格蕾斯和海倫求助。
至于老魔女的徒麗塔·斯威夫特小姐,則端著空碗站在床頭,頗有些不好意思的對夏德笑了笑。
水是她潑的。
壁爐的篝火被重新點亮,床邊一側老魔女的影子投射到床鋪上。女傭們走動的聲音,讓這個世界變得更加鮮活,也讓夏德冰冷的靈魂,再次感知到了現實世界的溫度。
大口呼吸著的夏德,依然能夠感受到在夢里最后一刻萬物終亡的感覺。他相信喬伊·巴頓不可能毫無代價的使用那一招,但就算是他,都不想再面對那種場面了。
低頭看向右手,醫生的黑水晶護符已經碎裂了。左手的三枚遺物戒指雖然完好無損,但混亂的低語要素代表著它們瀕臨失控。
夏德趕緊將手中的戒指摘了下來,旁邊等候著的女術士們接過戒指,緊急送往地下室另一邊的收容房間。
“夏德,你現在感覺怎么樣?”
阿芙羅拉小姐關心的問道,夏德搖搖頭:
“情況很糟糕,非常糟糕。如果沒有針對性的計劃,恐怕教會也占不到太大便宜。”
他將發生在狹間夢中的事情簡單的了一下,重點提到了喬伊·巴頓依靠被選者天賦和他從真理會獲得的知識,正在逐漸融合生死狹間這件不可知級遺物:
“他甚至可以在狹間中,開啟迷鎖生死狹間。二者迭加起來,很難想象到底要怎么樣才能擊敗他。還有最后那一招,命定之死無差別大范圍攻擊,籠罩范圍內,就算有規避即死的能力,也會被推向終點.真是可怕,我想象不到一個凡人,能夠做到這種程度。”
麗塔·斯威夫特小姐遞給夏德一條毛巾,夏德擦拭了一下臉上的水。阿芙羅拉小姐的手,正在向夏德傳遞溫度,他感覺自己好了一些:
“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巴頓的確是想要通過三條通道之一,進入真實的死亡,然后在死亡中找到摯愛的那個亡魂。”
“山腰的通道由我們和黛芙琳一起守護,山頂有教會和不死鳥,他難道是想要通過山腳那扇門?”
阿芙羅拉小姐猜測到:
“畢竟你遇到他,也是在狹間的自然教堂附近。”
“那可能只是為了分散教會的注意力,他剛才使用迷鎖,教堂里守護著的靈魂們也能注意到,更不用,你們提到的進入狹間尋找他的教會。我想很快,我們就能得到從五神教會傳來的消息。所以,他使用三個通道的可能性都有.”
猶豫一下,又補充道:
“平衡的被選者留守山下教堂。另外,教會在本地有三位十三環術士,三大奇術院也有一位,就算分散開,一處通道也有一位十三環。”
“不,教會的三位十三環應該都在山上,儀式需要他們。”
卡珊德拉婆婆道,這位向來都是笑呵呵的老魔女,此時臉上也出現了擔憂的表情:
“不管怎么樣,最后的時刻,總算要到來了。儀式看來不是周二的今天,應該是明天,周三傍晚.夏德,明天你要做什么?”
夏德眨眨眼:
“既然明天米德希爾堡如此危險,我打算留在托貝斯克,等你們的好消息。”
“這個謊言很拙劣。”
阿芙羅拉小姐哼笑著:
“總之,不管你想要做什么,一切小心。”
她絕對想不到夏德的目標是什么。
夏德入夢的短短一個小時時間,現實時間已經過去了大半天。
此時是周二的中午,魔女們邀請了夏德一起共進午餐,但還有事情要做的夏德婉拒了邀請。他離開卡珊德拉拍賣行以前,卡珊德拉婆婆將一只有些生銹的紅蝶掛墜交給了夏德,這是完整的掛墜,上面附著著低語要素:
“老師們現在還在房間里,預計明天或者后天才能隨意走動。現在狹間瀕臨崩潰,她們不敢冒著催化災難的風險外出。夏德,這是老師們制作的物品,它可以讓你暫時使用一部分紅蝶的力量。但不到萬不得已,不要輕易使用,這上面附著的力量太強大了。”
“格蕾絲和海倫.”
卡珊德拉婆婆不可能知道夏德想要做什么,但雙子姑娘們,大概猜到了夏德會在明日再入狹間。
告別了兩位魔女,夏德再次前往了米德希爾堡教區的太陽教堂,費了好大功夫才見到伊露娜。
他將夢中的情況告知了十七歲的姑娘,重點強調了迷鎖和命定之死,提醒她一定要小心。同時,夏德也知道了,今天自然教會派遣進入狹間的小隊,平均等級是8級。
只是不管是夏德還是伊露娜,都不怎么看好他們的行動。
在目盲之家寫了一封信給黛芙琳修女,隨后返回托貝斯克。回到家時,已經是這天傍晚,夏德抱著別人的貓,在預言家協會一樓等待露維婭下班,隨后兩人一起去銀十字大道的餐館共進晚餐。
露維婭安靜的聽著夏德講述今天發生的事情,等他講完后才輕聲問道:
“所以回家以后,你會準備好出行的裝備,然后到米德希爾堡,等待明天教會的儀式開始?”
“是的,教會儀式開始的時候,是三個通道守護力量最分散的時候,喬伊·巴頓大概率在那時候動手。我會深入狹間,用這具身體而不是通過夢境深入狹間。在狹間中,我會見證喬伊·巴頓的結局。”
夏德切割著餐盤中的肉排:
“他既然不想回頭,也不愿回頭,我只能將他視為敵人。好在,有守夜人在手,再次面對迷鎖,我也有信心。再加上伊露娜,這次應該問題不大。”
雖然他口吻輕松,但露維婭知道這有多么兇險。
紫眼睛的姑娘為了和夏德一起出來吃飯,還特意補了淡妝,此時她抿著嘴:
“你選擇前往山腳的教堂而不是山上?為什么?”
夏德用手中的叉子,將三塊肉排在盤中平行排列,米婭貓期待的看著他:
“奧古斯教士現在在山頂,黛芙琳修女跟隨魔女們前往山腰,剩下的答案不是很明顯了嗎?而且,伊露娜在山腳,哪怕是為了保護她的安全,我也不能去其他地方。”
“她需要你保護嗎?”
露維婭小聲的道,在煤氣燈下搖晃著自己的紅酒杯,酒紅色的液體呈現出迷離的色澤:
“我真是討厭這種等待的感覺,等待著你從冒險中歸來。”
“既然今晚星空鯨魚沒有出現,那么肯定就是明晚出現。你在等待我回來的同時,還能完成今秋天院的大活動,這個過程并不無聊。”
夏德感嘆一句:
“其實我也很想看看這種傳中的生物,可惜明晚,我大概率在狹間里。”
“你知道,我不是在這個。”
露維婭搖搖頭,低頭從自己的手包中翻找出占卜牌,推給夏德示意他抽一張:
“還是老規矩,出發前,讓我為你占卜一下吧,我的騎士。”
夏德點點頭,先拍掉米婭伸出的爪子,然后從中間抽出了一張:
“擺渡人。”
紙牌上是一望無際的河面,碩大的月亮僅有一半浮在水面上。穿著袍子的擺渡人,搖晃著船槳向著月亮駛去。
他將那張紙牌正面向上放到牌堆頂部,然后將這些紙牌重新遞還給露維婭:
“那么,這張牌是什么意思?”
“你會成為重要的引路人,為某個重要人物指引方向,并因此獲得報償——這是這張牌的最基礎含義。”
“那么其他含義呢?”
露維婭搖搖頭,什么也沒。夏德看得出來她的心情很糟糕,但也理解她此時的想法。明明三個人約定好了一起去見證這一切,但這一次,又是夏德和伊露娜去面對,而露維婭只能默默等待。
“伊露娜今天和我,她周末就能回到托貝斯克,還約了我們一起吃晚飯和看歌劇。到時候,我們還是去德拉瑞昂國王歌劇院嗎?也許這次可以換個地方。”
他笑著岔開話題,侍者則推著餐車,送來了蛤蜊湯。夏德松了一下正裝袖口的紐扣,然后示意露維婭看過來:
“你瞧。”
他將手指刺入袖口,然后從袖子中“捻”出了一朵有些蔫敗的紅玫瑰:
“送給你,露維婭。”
一旁的年輕侍者以為這是魔術,而紫眼睛的姑娘則看出了這是奇術玩具制作的效果。
她接過了這朵花,勉強露出了些笑意。夏德則身體向后,微微靠在椅背上,視線從與自己同桌的漂亮姑娘身上移開,看向這家高檔餐館上方的水晶吊燈。
那燈光很美,很漂亮。
你在那個賣花的姑娘手中,買了幾朵花?
耳邊傳來了呢喃聲。
“八朵。”
夏德記得很清楚。
現在送出了幾朵?
“伊露娜、戴安娜王后、嘉琳娜小姐、蒂法、露維婭,送出了五朵。”
他想了一下:
“哦,還有蕾茜雅和多蘿茜,她們共同拿走了一朵。所以,現在還剩下兩朵花。”
剩下的,打算送給誰呢?
燈光將夏德的眼睛映的發亮,周圍有不少貴婦人在偷偷看著他。露維婭也拿著花看向桌子對面,這個面露笑意的英俊的年輕人。
有時候,紫眼睛的姑娘都不敢相信自己是如此的好運,能夠遇到這個喜歡貓的年輕偵探。
“那些花,也不是只有玫瑰。至于我打算送給誰.”
他的右手不自覺的伸向胸口,輕輕點了一下,然后拿出了一只手絹。這個動作很自然,誰也看不出有不對勁的地方。
只有“她”在溫柔的笑,“她”總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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