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根機械指頭輕輕夾住柳平的身份卡。
“好了,守夜人柳平,現在是你做選擇的時候了。”S0005機器人說道。
“什么選擇?”柳平問。
機器人道:“你是唯一的活人了,現在請做出選擇,到底是向公司匯報消息,還是放棄這里,立刻逃往荒野。”
它進一步解釋道:“如果你逃了,我就把你的身份卡打上‘逃亡’的標記,然后傳遞給公司;如果你留下來,那么就由你向公司匯報情況,福禍都要你自己扛。”
“我來匯報吧,逃跑沒有意義。”柳平道。
“說的好,男人就是要這樣,既充滿了紀律性,又有著硬派作風。”機器人道。
它抬起胳膊按了個按鈕。
環繞著小鎮外延,一堵數米寬的鋼鐵城墻徐徐升起。
柳平望向那鋼鐵城墻。
“白天也升城墻?”他問。
“這是自動戰斗式城墻,能在白天防范野獸和荒野暴徒——聊勝于無,畢竟沒有人守城了。”機器人道。
“接下來呢?”
“我們趕緊把情報傳遞回公司。”機器人道。
“要怎么做?”
“很簡單。”
機器人蹲下去,慢慢改變形狀,重新變成了一座電話亭。
“已對公司發出了連接請求,等鈴聲響起時,你就接通電話,把自己的情報在腦海中想一遍。”電話亭發出聲音。
“只用想一遍?”柳平問。
“對,我負責把你所想的情報轉化成影像,傳遞給公司。”
柳平陷入沉吟。
“怎么了?”機器人問。
“沒事,開始吧。”柳平道。
“好。”
等了幾分鐘。
忽然,電話亭里響起了一陣鈴聲。
柳平走進去,接通電話,將聽筒放在耳邊。
“開始。”機器人的聲音響起。
柳平閉上眼,直接回憶起昨夜所見的一幕幕——
天外世界崩潰,朝著修行世界墜落下來。
暗霧鎮被毀滅。
那個恐怖的怪物出現。
以及自己無可奈何下的躲避。
換位思考,作為上面的管理者,也許并不關心一個邊陲小鎮是如何覆滅的,就算查明了原因,也不一定會違背既有的規則,為一名名不見經傳的小小守夜人開恩。
殺了自己,對于管理者來說也是一種管理手段。
但是——
如果這個守夜人探索到了天外天崩潰這樣重要的事情——
這種事情絕對伴隨著巨大的機遇!
管理者說不定會動心。
——這才是自己的活路!
況且那個名為羅生的家伙已經說了,還沒有人知道這里發生的事!
柳平把挑揀后的景象回想完畢,緩緩睜開眼。
“我已經回想完畢。”他朝電話亭說道 “那么,我們只剩下等待了。”機器人緊張的聲音響起。
時間緩緩過去。
太陽升起了幾寸,朝著天空正中間緩慢靠攏。
距離中午越來越近了…
柳平正出神的看著玻璃窗外的景象,忽然耳邊傳來一道聲響。
聽筒里響起一道悅耳的女聲:
“見習守夜人柳平,請呆在原地不要移動,我們正在捕捉你的坐標,十秒后你將被傳送回公司。”
柳平睜大眼睛。
不借助任何法陣和外力,就這樣直接把自己傳送回去?
看來這次事情的重要程度,甚至超過了自己的想象。
十秒很快過去。
忽然,天空深處響起了一道道銳利的破空聲。
好像有什么東西正在朝著電話亭飛掠而來。
下一瞬。
天旋地轉。
柳平還來不及感應什么,就發現四周的一切都變了。
黑暗、荒野、廢墟一樣的小鎮都消失得干干凈凈,眼前卻是另一番景象。
一座座金屬鑄就的建筑物高聳入云,宛如鋼鐵森林。
這些建筑物的表面開著整整齊齊的口子,由玻璃覆蓋,形成一扇扇窗戶,證明它們是人類文明的產物。
各種科技側的飛行器在天空中來回交錯。
而柳平則站在電話亭中,出現在一座高樓的露臺上。
露臺前,一名身穿黑色長裙女子走上來,伸手打開電話亭,沖著柳平露出微笑:
“你可真年輕,不過現在已快正午,緊接著夜晚就會降臨,關于你的事我們一會兒再說,現在要緊的是,你剛才所思所想的那些畫面,都是真的嗎?”
柳平望向黑色長裙女子。
只見她頭頂上浮現出一行小字:
“神靈替身,封圣境。”
“效果:神靈隨時會降臨在這具身軀上,行人間之事。”
——她是痛苦女神的替身!
柳平神情不變,點頭道:“是我親身經歷的。”
女子低頭看了看手中的書。
書上飛快的出現了兩行小字:
“測謊通過。”
“他說的是實話。”
女子露出笑容。
這時候,天色迅速暗下來。
整個世界在一瞬間化作黑暗。
然而密密麻麻金屬建筑物漸漸亮起璀璨的燈火,照亮了夜空,讓大地化為一座不夜城。
柳平何曾見過這樣的景象,忍不住望了一眼。
“請問——明明是正午,為何夜幕降臨了?”他問道。
“因為折磨女士正在攻打我們的世界。”女子道。
女子望向柳平,心中一片了然。
——這是一名少年。
從身份卡來看,他成長于荒野,是一名拾荒者。
荒野上的流民實在太多了,能成為拾荒者的卻很少。
流民們寧愿為了一塊面包而彼此廝殺,也沒膽子去死亡世界。
就連流民都知道——
在死亡世界里,能被死亡怪物吃掉都算是不錯的結局。
而這名少年不但成為了拾荒者,還獲得了暗霧鎮的身份——盡管只是一個邊陲小鎮的守夜人。
這已經證明他是頗具潛質的人才。
況且他活了下來。
他還提供了如此有價值的情報…
根據剛才隱藏在周圍的三百二十種監測手段的反饋,這名少年才十九歲,身體各項特征與生物波反映出的基因圖譜呈現出極其優美的形態。
恐怕荒野上幾百年才會出一個這樣的人。
——興許曾出現過不少,但還沒成長起來就死了。
有時候運氣代表了一切。
這樣的人才,只應當歸于公司所有,為公司的一切付出自己的一切。
當然。
在此之前必須有一點點投資。
女子露出親切的微笑,說道:“柳平,你覺得自己最大的優點是什么?”
柳平怔了怔,一時竟沒反應過來。
他被問住了。
在修行世界中,還從來沒有人這么問過他。
師父只是教,幾乎不評價。
而其他人——
其他人只是贊嘆。
這個問題引起了柳平的興趣。
他認真想了想,答道:“我喜歡創造一些從未有過的東西,這算優點嗎?”
女士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書,只見書頁上呈現出一行字:
“他說的是心聲。”
女士笑了笑,并沒有太在意。
“當然算,創造確實是一件有意思的事。”她回應道。
創造力是無價的——特別是在這個時代。
但創造需要以知識作為基礎。
為了活著,為了活的好一點,為了得到地位,為了更強大,每個人都渴望著知識。
但只有到了一定階層,才有資格獲得相應的知識。
或者不應該用知識來解釋,而應該換成另一個詞——
秘密。
眼前這名少年是一整個時代的縮影,代表了人類對知識和秘密的渴望。
女士如此想著,并為此覺得理所當然。
所以——
恐怕要到很久之后,這位女士才會明白,柳平所說的“喜歡創造一些從未有過的東西”究竟蘊含了一種什么樣的恐怖意味。
兩人沿著金屬臺階一直朝前走,途中有一個機器人擋住了路,女人把手中的書遞給機器人,機器人便走了。
“那是真實之書,專門用來測試謊言的——沒有任何人能在它面前說謊。”女人發現了柳平好奇的目光,解釋道。
“我從來不知道有這樣的東西,它是你的能力嗎?”柳平問。
“不,它是公司財產,而且我一點都不想碰它。”女人道。
“為什么?”
“世界充滿了謊言,每個人都有太多不可告人的秘密,如果我拿著它在公司走一天,絕對活不到第二天太陽升起的時候。”
女人拍拍手,說道:“我好像還沒正式介紹自己,我是公司的C區主管,王薇。”
“您主要管什么?”柳平感興趣的問。
“我負責修行世界前三幕的探索和開發,暗霧鎮附近有第一幕的入場位置,一般來說剛入場不會有什么危險,那些修行者也都沒有太大的潛力,除非后面幾幕的修行者意外出現。”
“所以我的注意力一直沒放在那里,沒想到這次出現了這么大的機遇,恐怕出乎所有人意料…”
她絮絮叨叨的說著,柳平卻徹底怔在了原地。
她竟然在負責探索和開發修行世界。
在生界的這些人看來,修行世界只是一種資源?
王薇發現柳平站在原地,回頭一看,頓時了然。
她笑起來,說道:“那些人早都死了,或者說,亡者永遠不死,他們按照既定的命運,仿佛在演戲一樣,把相同的故事無數次重復——只不過他們所處的位置是死亡世界,因此才會充滿了危險。”
柳平跟上她的步伐,輕聲問道:“我實在無法理解,亡者們為什么不安息,卻要重復著去演些什么。”
“相信我,大家都一樣,我們無法理解它究竟是怎么形成的——但為了對抗死亡世界,我們必須從中獲得一切有價值的東西來武裝自己,比如兵器、道訣、寶物、秘密,甚至是人。”
“這是痛苦女神賜予我們的機遇,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