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平朝著樹林的方向飛奔而去。
約莫一刻鐘后。
——那顆大樹下,李長雪已經醒了過來。
色之衣已被她卸下。
柳平出現的瞬間,她立刻朝他望過來,上下打量著。
“哦,別介意,剛才有幾個人追你,我扮成你去跟他們周旋了一會兒。”
柳平說著,把臉上的符術、身上的鎧甲、胸前的野草團全部卸下,然后抖了抖身子。
一陣骨骼響動聲中,他恢復了原本的身形與容貌。
李長雪不說話,只是定定的看著他。
“你這是怎么了?”
柳平上前幾步,抓起她的手,靈力渡進去走了一周,卻發現一切都沒問題。
他正要繼續說些什么,卻忽然抬頭望去。
只見天空中飛來幾道流光,倏忽間,落在兩人面前。
——又是幾名修行者。
“師姐在這里啊。”一人笑道。
“咦,這男的好像是她選的那個凡人。”又一人道。
“凡人?凡人如何配得上師姐。”第三人道。
“那就——”第四人不懷好意的笑起來。
柳平嘆了口氣,將雪影刀握緊——
這些人原本只是負責營造氛圍。
他們在這一幕中的作用,是突顯情況的險惡,唯有這樣,大師兄救下李長雪,才會得到李長雪的認可。
但——
大師兄已經被那位舊日的神靈追著逃跑了,也不知道是生是死。
他恐怕沒有機會再來李長雪的面前。
那么,原本用來營造氛圍的那些修士,便成了主角。
“你們想殺我?”柳平笑笑。
如今自己也是金丹修士,靈力總量獲得了大幅度提升,真打起來,還不一定輸給這群人。
忽然,一道身影走上來,將他擋在身后。
李長雪。
為首那人遲疑道:“師妹…你這是…”
“這是我的道侶,誰想動他,我就殺誰。”李長雪輕聲道。
幾人對望一眼。
那人道:“他尚未得到宗門承認,算不上——”
話音未落,他看到了一柄劍。
那是師妹的佩劍。
——為什么這么疼?
這是他心頭的最后一個念頭。
然后。
一切化作黑暗。
李長雪人隨劍走,欺身沖入四名修行者之中,舞出漫天劍影。
——劍氣縱橫,放如驚雷。
劍收時,萬物皆寂。
四人還來不及反應,便已躺在地上。
鮮血汩汩而來,身軀分離,再無動靜。
皆死。
“我這是看在宗門情份上,才警告了你們一次。”
“——但你們錯過了。”
李長雪將長劍輕輕一抖,那斑駁的血跡便被甩飛出去。
她目光清明有神,身周充斥著凌冽的劍氣,渾身英氣勃發,再不復從前的嬌憨。
“多謝解圍。”柳平收了刀,抱拳道。
李長雪走回來,站在他面前,抬頭望著他。
“雖然隔著很遠,但我的劍具備‘心有靈犀’的神通,讓我知道了剛才發生的一切…你到底是誰?”她問道。
柳平想了想,摸出一塊腰牌。
李長雪看了那腰牌,釋然道:“原來你是太微宮的人,太微宮每一名修士都是驚才絕艷之輩,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可又為何在酒樓扮作小二?我懂了,原來你在紅塵歷練。”
柳平笑笑,沒說話。
李長雪的臉忽然紅了。
“抱歉,把你卷進這樣的事,還把頭發也硬塞給你。”她垂著頭道。
“你剛才出手的時候,全力壓制住了體內的毒,但這樣一來,下一次毒就會更加兇猛。”柳平道。
“一死而已,只是連累了你。”李長雪道。
“你當時已經沒有自救的辦法,我猜你是憑直覺找到了我——來把這個吃了。”
柳平摸出那玉瓶,倒出神丹,遞給李長雪。
李長雪看著神丹,喃喃道:“這是太上忘情丹。”
太上忘情丹,能抵消雙情劫的毒,更能讓修行者避過一次天劫,讓修為在三日之內提升一個大境界。
“是的,吃了它,你身上的毒就解開了。”柳平道。
李長雪道:“我吃下此丹,心中那種莫名的情愫就會消失,我可能再也不會喜歡你了,你明白嗎?”
“誰管你喜不喜歡我。”柳平淡淡的道。
“那你為何救我?”
“救你不過是伸伸手的事,我還賺了一大筆靈石,你不用太在意。”柳平道。
李長雪將那顆丹藥吃下去,看看柳平。
“在下李長雪,青冥門真傳弟子。”她認真行禮道。
青冥門乃七大派之一。
——這就是報山門了。
“在下柳平,太微宮入門弟子。”柳平回了一禮。
“柳…師弟,你認為我是憑直覺選你作為道侶的?”她問。
“不然呢?”柳平道。
“當然不是。”李長雪輕輕搖頭。
“難道你認識我?”柳平笑道,心中暗暗警惕。
——妖王能認出我,是因為跟我相處的時間太久,你憑什么?
李長雪說道:“我不認識你,我只是認識你的心。”
“什么?”柳平不解道。
“當時我幾個師弟坐在酒樓中,生怕被我發現,緊張的不得了。”李長雪道。
“你知道?”柳平訝然道。
“他們那種喬裝,我一眼就看穿了。”李長雪淡淡的道。
“然后呢?”柳平問。
“在那酒樓之中,我的師弟們心中只有怕;而那名掌柜的恐怕也是你宗門的人,他心中只有警惕和防備;至于那些青樓的姑娘們,心里只想著逢場作戲,曲意奉承;而你——”
李長雪神情變得柔和,輕聲道:“你忙前忙后,一直在操心這些人的生死,生怕我暴怒下殺了誰。”
柳平搖頭道:“你是不是搞錯了,我殺了你不少同門。”
李長雪笑起來,說道:“你我本是快意恩仇之輩,管他是誰,若有惡行,盡皆斬之,又有何錯?”
柳平陷入沉默。
果然是一名真正的劍修。
難怪那位大師兄要做足了準備,甚至還動用了整個劇情來做這件事。
李長雪伸手輕輕撫了一下柳平的臉,說道:“我以劍心尋道侶,你雖不是劍修,但配得上我的心。”
這時候藥力漸漸發作。
李長雪不得不閉上眼,開始煉化藥力。
不多時,她整個人漸漸陷入忘我之境,渾身表皮起了一層石質外殼。
柳平默默的看著她。
她的眼睛比一般人明亮有神,臉的輪廓也比一般人深,閉目時如泥塑,睜眼則整個人立刻靈動起來。
這個姑娘有點意思…
“噗——”
李長雪突然噴出一口血,落在地上發出滋滋聲響。
“恭喜,那毒已經排出來,你快好了。”柳平道。
李長雪渾身一震,那層石質外殼碎裂開來,顯露出她光潔雪白的肌膚。
她身上靈力波動驟降下來,幾乎與柳平差不多。
柳平靜靜看著,心中慢慢明白過來。
“原來如此,我這樣的人也會忘記…這丹藥會讓你有一個虛弱期…”
那個大師兄敢拿出此丹,恐怕是要讓李長雪為此感動,進而在服丹的時候趁機發難。
還有那柄神劍。
一丹一劍,都是修行世界頂尖的東西,拿出這兩樣東西一定能打動人。
至少讓人放松警惕。
但為什么呢?
大師兄想打動她,絕不僅僅是道侶方面的事。
卡牌…
他想在李長雪身上得到更多的利益,而那些利益必須在李長雪愿意的情況下才行。
一是李長雪不抗拒;
二是她進入虛弱期,這樣就可以用保護的名義去做些卡牌化的布置。
——這也許就是真相。
柳平默了默,開口道:“大約一刻鐘后,你才會漸漸恢復實力,然后未來幾天將朝著化神期晉升。”
“只要身上沒有那種毒,我倒是不怕什么。”李長雪道。
“不要大意,等你恢復之后,我再走。”柳平取出陣盤開始布陣。
頃刻間,他便布下了一重隱匿陣、一重隔絕陣。
做完這一切,他在李長雪對面盤膝坐下,閉目鞏固修為。
境界的每一次提升,都會帶來大量的靈力,對于渾身經脈和丹田而言,這是需要漫長時間去適應的。
實力的提升,對修行者的心境也是一種挑戰。
如果身體不能適應,還要強行繼續朝上突破,則必然會讓身體受到傷害,甚至永遠都無法再提升實力。
心境上也是如此,如果心境出了問題,便無法安然入定,甚至走火入魔。
數息后。
柳平睜開眼。
他已經降服了體內肆虐不定的靈力,將之歸于丹田,從此如臂指使。
至于心境——
本就是神照境下來的,心境上更不會有問題。
要不要朝金丹中期突破?
柳平正想著,忽見對面李長雪定定的看著自己。
奇怪,雙情劫不是已經解了么?
“你應該存神冥思,引靈入神,盡快讓狀態恢復過來——你看著我干什么?”柳平問道。
“柳道友,這些年來,你可曾見過修行者飛升?”李長雪試探性的問道。
柳平怔住,心中有一道閃電劃過。
是了。
自己蘇醒以來,時間太短,還未曾想過這個問題。
——這個世界已經被痛苦女士竊走,那么,修行者的飛升之法,還能不能脫離這個世界?
他望向李長雪。
只見李長雪目光中滿是忐忑與試探之意。
劍心通明。
也許她對當前的狀況有所察覺,也有所疑惑…
“李道友,說來奇怪,這些年我從未見過飛升的人,卻不知這是怎么回事。”柳平道。
李長雪摸出一枚玉簡道:“柳道友,請過目。”
柳平接了玉簡,神念朝其中一掃。
他看到了一幕過去的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