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面看來,在如此短暫旳時間內從無到有地創造地創造出一條科技分支是不現實的事情。
但任重從孫艾提供的龐大數據庫里找到了解決辦法。
如今的孫艾雖然還保持著屬于人類的情感,但在創造性上卻已經漸漸退化。
任重也曾向她直接下達指令,讓她嘗試研發折躍技術,但她對此完全沒主意。
隨后任重換了個思路,將指令變成了讓她在尋跡者殖民地已有資料庫中查詢公開的帝國常識。
孫艾給出了一些反饋。
首先,帝國內部的確是有折躍科技,并且已經很成熟。但機械帝國的折躍科技與升華者似乎有些不同,不像那反物質炮彈一樣可以在任意地區啟動,必須得沿著固定的亞空間軌道推進。這本來就是常規的交通手段,在星團級區域內,由折躍亞空間通道組成的網絡本來就承擔了最主要的物流運輸任務。只不過這網絡沒鋪到源星上去而已。
另外,隨意技術上不是完全無法實現,只不過故障率和成功率太低,沒有太空沙蟲的折躍炮彈那般穩定可控,甚至還能隨意變幻方向。
任重推測這是由于科技路線不同所致。
或許升華者自己也不太明白折躍的原理,反正只要基因鏈里有這功能,并且能用出來就行了。
隨后,任重又讓孫艾核實了一下機械帝國內部具備折躍能力的飛船的供能系統。孫艾告訴他,帝國飛船使用的也是高能電池,電池的核心技術與源星自產的電池一樣,無非是容量更大一號而已。
再緊接著,任重再試圖讓孫艾去查詢折躍飛船的相關供能模塊零部件組成,就什么也查不到了。但任重終究還是得到了一些好消息,那就是源星艦隊中持有的那些產自機械帝國的核心零部件在材料學水平上,與帝國那邊的產品并沒有明顯差距。
推演到了這一步,任重覺得此事已經有一定的可行性,那便可以一試。
“有水平接近的供能系統,還有合格的材料。皇家科學院提供的科普知識中,雖然對折躍技術有所遮掩,但還是闡述了基本概念,太空沙蟲的炮彈是現成的實驗樣品,艦隊本部里的科研機構,還有…嗯,已經完全爆發出潛力的源星。”
任重自言自語著,腦海中下意識浮現出源星上如今的場景。
十年以來,雖然他大部分時間都在冷凍沉眠,但只要一旦醒來,總會通過孫艾與偽網分身之間的指向性穩定信息流聯系查看源星上的狀況,甚至與于燼、陳菡語、文磊、王兆富的后人在虛擬世界中交談溝通,布置安排,給這些人答疑解惑。他一直作為主心骨,引導著源星文明的發展。
艦隊上乘客們皆以為源星文明已然覆滅,陷入莫大的悲痛中,但留駐在源星上的人非但一個沒死,卻反而安居樂業,奮發向上,個個盼著將來有朝一日等艦隊在帝國境內扎下根來,夯實基礎,然后作為后援部隊再來助任重一臂之力。
當然,眾人也有遺憾,任重告訴留在源星上的眾人,帝國勢大,超乎想象,在擁有足以相互摧毀,亦或是至少能給帝國造成不可承受的代價的能力,得到談判資格之前,源星文明的存在絕對不能暴露,所以為了安全起見,留在源星的人只能與他一個人單線聯系。
蟄伏、奮斗、爆發、前進…
這是任重為源星文明定下的基調。
不敢在艦隊里說出的古盤星系真相,任重早在離開時,便已經在源星上說了。反正依然存在的源星文明已經是他的致命漏洞,只要暴露就是個死,橫豎都是死,債多不愁,所以在源星文明那邊已經沒有保守秘密的必要。
十年來,由于任重營造的巨大危機感,源星文明并未因社會變革而停滯不前,也從不曾因安于享樂而懈怠。
如今源星上的社會氛圍,與機械帝國這邊的任何一個星系都截然不同。
這里的人團結、堅韌、頑強、勇敢、勤勞。
沒有毫無底線的勾心斗角與殘酷掠奪,每個人都知道自己的敵人是誰,每個人都有著明確的奮斗目標,也幾乎沒有人偷懶,每個人都在將自己擁有的力量和潛能毫無保留地貢獻出來。
某種意義上,如今的源星文明與任重的曾經面對生死存亡時的故土高度相似,萬眾一心,團結奮進。
事實也證明,人類的確需要這樣的環境,才能爆發出更強的潛力。
一套結合了馬列與領袖思想塑造的行動綱要的教育和宣傳體系、獨立與古盤星系四大人類分支的文化觀念、更公開的信息體系、對帝國殘酷制度的仇恨、對隨時可能降臨的滅亡畏懼的恐懼、全面普及的教育制度、寬松的晉升環境、公平的分配制度、來自帝國的完全開放的知識體系、恐怖到令人窒息的敵人、圍繞任重而生的絕對強權管理體系、建立在對改變源星人類命運的領袖任重身上的無可動搖的個人信仰,這種種客觀條件交織成了一個既對任重有著狂熱崇拜,卻又極富創造力的小型社會。
源星人類正如二十世紀的人類一樣,在持續經歷著仿佛電氣化工業革命的持續進階。
源星上的人口來自帝國,在古盤星系四大體系中最原汁原味,最契合人類本質,卻又并未受到帝國制度的扭曲控制,漸漸地已經脫離了帝國人類的特質,變成了古盤星系中的第五種族。
或許現在的源星人類尚且渺小脆弱,看起來與帝國人類高度相似,但任重相信,只要有足夠的時間,源星人類必定會和帝國人類走向截然不同,但潛力卻更大無數倍的另一條路。
就像現在,孫艾是將空間探測裝置的研發項目平行拆解成了兩套一模一樣的細則規劃,一套給了艦隊本部中的科研機構,另一套同步給了位于源星上的諸多大學、科學研發部、公立與私立的研究所。
兩邊幾乎同時行動,并行研發,但源星那邊的進度卻快了很多。
并非艦隊本部里的人在偷懶,而是經過持續十年的繁衍與普及教育,源星那邊的相關科研人員數量已然是艦隊本部的近四十倍,平均學術水平更是遠超艦隊本部。
盡管留在源星上的人的平均基因天賦沒有艦隊里的人高,但十年的時間,足夠繁衍出半代人,也足夠很多當初并未顯現出天賦的孩子茁壯成長。
當初任重帶著蕭星月巡游世界時信手帶回星火鎮的諸多孤兒,如今竟大半都已在源星上成為中流砥柱般的老學究。
源星的人可基本沒有沉睡,一直在前進。
如果像職業者體系那般分級,那么現在艦隊本部里大約有五千名超階科學家,但源星上卻有超過二十萬名超階科學家。
對帝國而言,沒有貴族身份的人口只是人腦麥田,在艦隊本部里,也是同樣的概念。
但對源星而言,人口就是生產力、創造力,截然不同。
艦隊本部中央,一座小小的實驗空間站正靜靜地懸浮在空中。
這空間站漂浮于尋跡者外,與尋跡者飛船相距近百萬公里。
空間站內部的實驗大廳里,一群科研人員正抱在一起狂喜著尖叫慶祝。
“成功了!”
“折躍…亞空間…能量態震蕩…宇宙的波段…不可思議,宇宙真不可思議。”
“我這輩子也沒想到,本來應該是絕對值的時間竟然也可以成為折疊三維空間的第四種力。太不可思議了。”
“不一定是時間,可能是空間層面的第四維度。”
“算了,這都不重要,總之就是咱們成啦!”
“都是子爵大人的功勞。”
“對哦,子爵大人…太不可思議了。”
“是啊,能級轉換思路的搭建、能量態學的奠基、整套轉換設備的拼裝設計思路這些最為核心的研發工作,全是他的功勞。”
“說出來你們可能不信,他除了分管咱們這項目,同時還在分管水滴艦和增程推進器的改良工作。”
“我天!一個人怎么可能這么聰明,仿佛他的腦子里有一個宇宙。”
說著,一群人紛紛轉過頭去,用蘊含著敬畏與崇拜的目光看向空間站大廳的高處。
那邊,同樣身穿實驗室白大褂的任重正微微皺著眉頭,仿佛在沉思。
他并未因實驗的成功而陷入狂喜,反倒只覺得這是理所當然之事。
十分鐘前,巨大的電能灌注進一臺由無數個帝國產物拆卸下來的零部件組成的極具后現代美學風格的設備中,經過一系列轉換生成了一種十分奇特的震蕩能量,然后這些能量被灌注進了一枚在絕對真空內的氫原子上,讓這氫原子在極短時間內瞬間加速。
但這氫原子并未直線加速再撞上什么,而是飛著飛著便突然消失不見。
在消失的瞬間,氫原子又幾乎同步出現在千米開外的太空中,再轟然炸開。
這枚單氫原子爆炸對外釋放出了巨大的能量。
爆炸釋放的能量是灌注能量的兩倍。
將灌注到氫原子上的電流換算為無數個電子的質量,剛好等于這枚氫原子的質量。
但在爆炸后,電子與氫原子完全消失在了宇宙中,變成了最純粹的光波。
這就是折躍,只不過是一場只成功了一半的折躍。
任重緩緩站起身,看著下面正用狂熱的眼神注視著自己的項目組員工們,心里倒是略感慚愧。
你們以為這一切都是莪創造的,但其實你們也是其中一員。
你們更不知道,我的腦子后面聯通的,是一個正在奮斗的文明。
我只是站在無數人的肩膀上而已。
“謝謝各位,你們辛苦了。我們已經賣出了從無到有的關鍵一步。繼續下去,得讓原子變得更穩定。我相信,遲早有一天,我們可以讓一整艘水滴艦完成折躍,并且還不爆炸。當然,其實炸了也可以。總之,這一天不會太遠。”
任重所謂的不會太遠,并非絕對意義上的“不太遠”,而是相對意義上的時間跳躍概念,起碼在這一條時間線中,一直到再次滅亡都未能實現,甚至發生了嚴重事故,整個空間站都被一枚甲烷分子的爆炸轟得稀碎,幸好當時任重本人已經坐在水滴艦里奔赴C1915而去,沒死在這場實驗事故里。
在數次嘗試中,任重一直在不斷地升級裝備,優化水滴艦的性能,給每一個超階職業者針對性的特訓,再不斷細化改良作戰計劃,在每一臺水滴艦與每一個作戰裝甲中設置更多更精確的預置程序。
到目前為止,任重本人已經可以突進到母皇艦附近兩百萬公里的范圍,甚至也利用能量態震蕩干擾裝置短暫追蹤俘獲到折躍炮彈以進行分析研究。
升華者利用了基因鏈的“天賦神力”來繞過科學原理實現折躍,任重這邊卻又反過來利用帝國科技與人類天然具備的創造力思維來分析折躍現象以反推原理。
在此過程中,任重的個人戰斗力卻也在持續進階。
他的體能綜合指數、腦反應指數、生物電承載功率雖然并無明顯提升,但腦反應指數卻是一刻未停的上漲著。
并且,在突破九級桎梏,又得到預知能力之后,他的腦反應指數終于再無限制,化作出籠猛虎一路青云直上。
到現在,任重的腦反應指數依然在悄無聲息間越過了帝國超階職業者的極限,達到了以帝國科技目前無法讀取數據的新高度。
原因很簡單,機械帝國里的人類終究還維持著人類本體,腦反應再如何提升也不可能及得上將自身思維虛擬數據化,變成另一種生命形態的朝圣者。
不巧的是,任重雖然還有人體的形態,也獨屬于真正的人類,還有遠超帝國人類的靈感思維和創造力,但他大腦內部的量子糾纏漩渦結構依然已經向著朝圣者的方向轉化。
任重不是朝圣者,卻勝似朝圣者,壓過機械帝國相關測試設備的讀數極限也順理成章。
現在的他很強,或許只有去到帝國之后才能找到具體的參照物弄明白自己到底有多強,但當戰爭達到了這樣的規模,在正面戰場上,純粹的個人偉力并不能一錘定音。
哪怕他實力再強大,或許已經是機械帝國有史以來的最強戰士,他也不可能靠一人之力殺穿母皇艦的增殖子體組成的浩如煙海的兵陣。
機械帝國從來就不是一個依靠個人偉力征伐天下的人類分支。
在升華者文明中,母皇雖為艦隊母體,但本質上卻還是一個擁有獨立意識而存在的單獨個體。
一等母皇僅靠一具巨大身軀便能控制堪比小型恒星的能量。
這種好事,在保持了人類形態的機械帝國人類里絕無可能。
所以任重真正的目標從來不是靠個人偉力去殺穿全場,他追求的僅僅是在C1915附近將母皇艦炸傷而已。
在數次嘗試中,來自星火鎮的親信們也一次又一次受到他的感染,重新恢復了過去那般對他無限信任與他并肩作戰的姿態。
馬瀟凌的參數雖然沒漲,但每一次都會得到任重側重關照的戰法提點。
史林這殖裝戰士也終于在得到源星艦隊拆解自升華者的生物科技的幫助,融合了源自白峰的冷凍細胞的槲寄生細胞基因,讓這誕生自源星的超階能力得到了傳承。
其他諸如宋沐恩、諾爾·山德羅等人也一樣有各自的優異表現。
但除了任重之外,最耀眼的依然是王橋。
無論蝴蝶翅膀如何扇動,無論蝴蝶效應讓戰場上的細節如何扭曲變幻,王橋這頂級殺手總能找到辦法或用水滴艦沖陣,或用裝備潛伏靠近,在抵近距離這事上緊緊咬著任重的進度,甚至還一度成功在與母皇艦相距240萬公里時成功引爆了水滴艦上的三相彈,可惜只是炸了個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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