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苗抖了抖嘴唇,欲言又止,最終卻只嘆了口氣,“倒也是,只不過是掩耳盜鈴罷了,確實只能你來背這責任。”
任重:“嗯。那么,接下來最重要的就是選人了。”
孫苗沉重道:“是的,選一些志愿者。”
任重:“嗯,志愿者。真正的志愿者。”
有些事情說起來簡單,做起來難。
難的不是做這件事的過程,而是在此過程中需要承受的內心的煎熬。
根據孫苗的講述,在執行樹計劃時,受術者的大腦會保持清醒。
隨著脖頸被改造,新腦分裂增殖出來,清醒的手術者會長時間陷入巨大的生理和心理的雙重痛苦,沒有幾個人能承受得住這痛苦,一直會找機會自行了斷。
孟都集團針對此種現象的解決方案非常簡單粗暴,切斷手術者的一半腦神經,使其大腦不能給身體下達主動命令。
但如果要讓受術者再進入到軍團獸項目里,卻又必須恢復其行動力。那么心存死志的手術者必定會第一時間自尋死路。
因此,為了提高實驗的成功率,降低不必要的死亡,孫苗指出,志愿者必須有健康的體魄與強大的心理素質,另外也要對任重的事業高度認可,否者必定扛不住。
所以,任重先做了個人員篩選,只能從已經經受住了考驗的戰斗人員中挑。
任重先將鄭甜、于燼、袁擒虎、史煊和馬瀟凌等一線戰斗指揮人員叫來辦公室,說道:“你們給我寫一份名單,篩選出這樣的人來。”
“第一,年齡在二十五歲以下。第二,組建了有家庭,有子女,并且不只一個。第三,在戰斗領域和工作領域沒有什么建樹,也沒什么天賦。第四,有超出能力邊界的責任感和精神品質。這一批人,將會去執行十死無生的長期任務,他們將會在這長期任務中經受長久的折磨。公司將會給出明確承諾,永久照料他們的家人,并且會將他們的名字刻入英雄碑。后面這些東西你們暫且自己知道就行,等把人選過來,我在面試他們時會講清楚。”
約莫半天后,任重在小會議室里見到了近三百人,有男有女,都是青壯年。
在開口說話之前,他先快速瀏覽了一番這些人的個人信息。
這些人基本都是在星火軍里呆了有段時日的專業軍人,其中又有大部分人如今已經轉崗到了基礎軍事素養訓練中心擔任教官。
當初星火軍人員緊缺時,曾經放低標準招募過一大批非職業者進入軍隊。
到如今,經過長時間的歷練,這一批新兵也變成了老兵,老兵們既經歷了九死一生的戰斗,并在戰斗中與戰友們結成了深厚的友誼,更在加入星火軍后為自己的家人帶來了人生改變。
有些老兵在足夠的資源供養下一步一個腳印沿著職業者之路一直往上走,已成為四級甚至五級的職業者。
天賦差一些的,也是一級二級三級,基本都已經進入正式的戰斗序列。
但人各有命,有些東西天賦所限,沒辦法,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
有一部分人盡管和別人同樣努力,也享受了同等的資源扶持,但卻就是無法邁過一級職業者的門檻。
最終,在越來越多的新兵成長起來,頂替了他們的崗位后,這群人不得不接受一個殘酷的現實。
那就是他們已經沒資格與戰友們并肩作戰了,實力掉隊的自己只會成為戰場上的累贅,與其到時候害人害己,還不如果斷離開。
于是乎,這群人帶著莫大的遺憾,告別了生死與共的戰友,退居二線,成為一名給純粹的萌新普及基礎課程的教官。
他們在崗位上也算盡忠職守,持續不斷地給星火軍輸送著新鮮血液。
但隨著眼瞅著自己的學員一個又一個成為職業者,離開了訓練中心,走上新的崗位,這群教官漸漸地心態有些失衡。
他們有心殺敵報效任重,卻又無力回天。尤其是在他們偶爾聽到戰友在前線犧牲的消息時,他們內心積攢的無力感愈加猛烈。
當接到高層指揮官的約談,告訴他們這里有一個這樣特殊的重要任務等待著他們時,他們沒有絲毫猶豫便紛紛踴躍報名。
任重輕輕敲了敲桌子,將臺下眾人的注意力集中到自己身上。
他開篇明義,緩緩說道。
“各位,這是一個會經歷生不如死的過程,最終也必然會死亡的任務。一旦加入進來,你們將會立刻與家人永別。同時,我也要告訴你們,這任務關系著任氏集團未來的長久命運。如果成功,我們甚至能取代協會,能改寫源星的歷史,能解放所有人。至于你們,我雖然無法保證你們的生命,但我可以保證你們的家屬可以得到長久的照顧。你們的烈士撫恤將會一直發放到家族延續五代以后,持續至少一百年。”
“這…就是我給你們的全部任務介紹。我不能說更多,但你們應該已經明白了這件事的重要性和含義。現在,你們還有一次做選擇的機會,還能退出,并返回原本的崗位。我從來不會逼迫任何人做不情愿的事,但我依然想說。我很需要你們的幫助。”
臺下的年輕人們紛紛仰頭看著任重,目光里已經漸漸涌起狂熱的光芒。
任重已經知道了他們的答案,但心中卻反而沉甸甸的。
他終于體會到歷史故事里,那些指揮官讓下屬奔赴絕路時的心境。
約莫兩個小時后,任重回到了自己在星火鎮白墻區內的別墅。
此時這近三百人已經全部進入了孫苗的生化實驗室深處。
鞠清濛還在公司總部處理事情,任重一個人坐在餐桌上,再讓機器人送來飯菜,想了想,他索性又難得地要了一大瓶酒。
等鞠清濛回來時,任重已經喝到半醉。
她知道任重今天做了什么,走上前來,輕輕抱住了他,“沒事的,會好起來的。我知道這不是你的本意,但你曾經不是與我說過么,革命不是請客吃飯,總會有流血犧牲。”
任重仰頭看著鞠清濛,“現在我利用了他們對我的狂熱崇拜,但我可以肯定,當他們陷入長久的痛苦后,一定會在心里恨透了我。”
鞠清濛:“不,他們會在恨與感激之中交替循環,直到生命的終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