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出發前,任重又去了趟生化實驗室。
沒別的原因,就是去看孫苗的消化,順便再拿上一支五級精神興奮劑。
先入為主的任重觀察到了孫苗略顯魂不守舍的狀態。
任重調侃道:“孫哥,思春了?”
孫苗翻個白眼,“去你丫的。”
“但我覺得你狀態不對勁,以前你可沒這心事重重的模樣。”
孫苗嘆了口氣,“我說不上來是怎么回事。以前我就滿腦子只琢磨著怎么把擁有無限增殖能力的癌嬰兒創造出來,然后慢慢吧人給撫養長大,利用對孩子的持續觀察破解壽命疑題。但我沒想到,孫艾竟然…唉,不需要我的照顧。我一時半會也想不到下一步該干嘛。孫艾發育得很好,我卻依然沒有找到新的切入點。我知道她的細胞和普通人的細胞的區別,但這沒什么用。現在我已經開始在教孫艾一些生物和醫學方面的知識,仿佛只能等她盡快成長起來后,再由她帶著我去尋找契機。唉…”
任重懂了。
孫艾在人性上的判斷出現了失誤。
她“聽”到的孫苗的心聲并不準確。
孫哥并不是真個喜歡上了唐姝影。
他喜歡的只是以前那種目標明確的奮斗感。
現在的他陷入了人生中的迷惘階段。
任重想了想,說道:“孫哥,我認為你走入了誤區。”
“怎么說?”
“可能一些你看起來很復雜的問題,背后的原因其實很簡單。”
孫苗:“你是說人的早衰是因為大腦的過度活躍?對身體造成了過大的消耗?”
“你知道?你也這么認為?”
“這只是一種可能,抗衰老藥劑的作用,就是從基因層面修復人體里因為過載而生成的暗傷,只是治標不治本。殖裝戰士的誕生也是基于同樣的目的,是要為大腦提供更強的后勤基地。但殖裝戰士里的融合基因又帶來了新的弊端。最終的問題依然要落在為什么人的大腦會過度活躍這件事上。”
“這就是問題所在的地方了。孫哥,我建議你以這作為切入點。”
任重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孫苗愣了愣,“你要我回孟都集團繼續人腦種植計劃?”
“那項目已經沒什么意義了,只不過是孟都集團的幌子而已。但孫哥你卻可以利用自己當初負責這項目得到的知識,更深度的挖掘人腦的秘密。再告訴你一件事吧,我不會早衰。你應該也已經有所察覺了吧?”
“是的”,孫苗沉默片刻,“任重,再給點樣本吧。”
“你要什么?”
“十個神經元。”
“好。”
“咦,你答應了?這么信得過我?”
“不信你,我又能信誰呢。”
“鞠清濛。”
“滾蛋,兩碼事。不對,也算是一碼事。那我換個說法,不信你們,我也又能信誰呢?”
孫苗:“這樣聽起來就順耳多了。”
任重不知道陷入人生困境的孫苗能做到那一步,但他已經盡自己的一切所能,為孫苗提供了最大的幫助。
他甚至完全無視了倫理,拿出了自己的神經元細胞。
在完全破解并解決壽命疑題這事上,任重的努力到此為止。
接下來,他便要去完成另一件事,為企業戰爭做好最后的周全準備。
任重來到隔壁的裝甲實驗室,鞠清濛正與她的父母激烈地討論著。
三人討論的議題在新整編的陽升軍的裝備配置上。
知道任重真實意圖的鞠清濛想給陽升軍和星火軍同等的待遇。
但經驗更老道的二老卻認為,陽升軍畢竟初來乍到,貿然給出同等待遇,既可能造成星火軍成員心有芥蒂,更會對鎮內的軍火儲備造成壓力,也會給任重造成不必要的資源浪費。
二老提議,目前只適當提升陽升軍的裝備水平,然后在接下來的日子里通過持續觀察,設定考核標準,給達標者以逐步的提升,讓其中一部分人慢慢追趕上星火軍的裝備水平。
從經濟角度和政治角度考慮,二老的想法完全沒問題。
但前提是沒有迫在眉睫的戰爭。
鞠清濛的父親說道:“雖然現在源星軍工給了我們特許,我們可以用優惠價無限量購買軍備,但總也得花錢。將太好的裝備給到實力不濟的底層職業者,很可能造成極大程度的浪費。這不是一個兩個人,是八萬人!任重很富有,一天兩天這樣沒事,但長此以往,企業運營成本會長時間維持在高位,不妥。沒有這樣做生意的。”
鞠清濛:“但是…”
母親又道:“沒什么但是的。就算軍工集團給了優惠價,它也在賺錢吶。還有,我們目前沒有完整的生產線,如果裝備的核心部件出現重大損傷,還是得直接報廢。你給一級職業者配上二級裝備,就非常容易出現這種情況。”
鞠清濛嘆了口氣,“唉,這…”
任重走上前去,先說道:“叔叔阿姨,你們剛才聊的我都知道了。”
“任總好!”
二老趕緊起身。
任重嘴唇抽了抽,“坐,快坐。這樣的,我有打算得到自己的兵工廠。”
三人頓時大驚。
鞠清濛直搖頭,“不行,這違法!”
鞠清濛父親也道:“源星軍工準備在鎮外修建的軍火工廠已經開始動工。到時候,按照就近原則,我們的采購價應該能拿到更多優惠,任總你這其實…”
任重搖了搖頭,“那畢竟是別人的東西,不是屬于我自己的產業。另外,我有不違法的辦法。”
半小時后,任重與鞠清濛并肩離開,直奔停靠著他的私人飛艇的機場。
起飛,直奔目的地。
沿途時,鞠清濛看起來略有些緊張。
任重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沒事,有我呢。”
“嗯。”
此時飛艇中一共有五個人。
駕駛員陳猛,“秘書”歐又寧,剛剛晉級為五級拆解師的陳菡語,以及任重和鞠清濛。
任重看穿了陳菡語的小心思。
事實上,大約在星火鎮度過冷血屠夫劫難后沒兩天,她便已經擁有了五級拆解師的技術水平。
只是她一直拖著不曾進行職稱考核,也沒有更換五級手套。
她的想法既簡單又復雜。
一旦成為鎮里唯一的五級拆解師,那么自己將不得不高強度地參加由鄭甜帶隊的越階團隊狩獵,擔綱起五級甚至是六級墟獸的晶片拆解任務。
那樣,她會很忙,會與鄭甜一樣和任先生聚少離多。
她在逃避那種處境。
陳菡語并未意識到自己的心態變化。
自楊炳忠被處死后,她緊繃著的心弦松懈了。
曾經對異性的恐懼也因任重的保護而漸漸消失。
她的注意力被分散了,對專業書籍不再如過去那般癡迷。
她本就是個內斂的人,既不敢表白,又不舍放棄,便只偷偷摸摸地放縱著自己壓抑不知多少年的小女人心思。
她覺得呆在任重身邊當個小秘書的生活很輕松愜意。
這是她不曾奢望過的人生,很滿足。
很遺憾,她這點小心思沒能瞞過任重。
她被任重約談了。
隨后,她悚然驚醒。
在見到任重與鞠清濛官宣后,陳菡語心中并未生出嫉妒與失落,反而是認識到了自己不如鞠清濛的地方。
鞠清濛從未放慢追趕他的腳步。
自己卻不然。
雖然極少以真容示人,但自己心頭卻從未放下因美貌而生的驕傲。
明明任先生已經教了自己那么多道理,可在外部威脅解除后,自己卻又松懈得如此容易。
任先生與眾不同,他對志同道合者的渴望遠大于對性的追求。
我錯了。
此后,陳菡語放下了多余的心思,再度拿出全部狀態對待自己的拆解師事業。
如今的她名義上是五級,但卻已經坐擁完整的六級知識,只是還需要驗證。
她也察覺到了任重與自己相處時的細微變化,熟悉的任先生似乎又回來了。
“任先生,我看了這次出現在充義縣南高鎮的六級墟獸振金虎的資料,我有些話想說。”
陳菡語一邊如此說道,一邊將平板擺了出來。
任重笑了笑,“你說。”
“這只振金虎不同于當初的魔嬰,也不同于軍團獸間接控制的大型巨獸。自一周前在南高鎮出沒伊始,就展現出了壓倒性的六級實力。從情報視頻里看,它雖然沒有什么大范圍殺傷能力,但單兵戰斗力極強。它的個頭不大,反而讓體內能量十分集中,調動起來后,單點殺傷力遠勝軍團獸以及那只大水母。”
“沒人知道它從哪來,又是在哪成長壯大。它就像憑空冒出來的一樣,可見它非常狡猾。并且它只圍困封鎖住城鎮,只每天進鎮吃十人,吃完就走,絕不留戀。顯然擁有一定的智慧。”
“我認為,如果想對付它,應該做更周全的安排,調動鄭甜的狩獵團進行圍獵。任先生你一個人去,有點太冒險了,沒有必要。再不然你至少也該帶上馬隊長和白峰等人,組建一個精英小隊。”
任重搖了搖頭,“你的推測基本準確,但不完全對。振金虎的準確能量指數是二十四萬,堪稱六級巔峰。至于為什么我只一個人,不帶幫手,當然是因為我有絕對的自信啊。”
陳菡語聞言,又用求援的眼神看了看旁邊的鞠清濛和歐又寧。
兩人起初都只知道這次外出是要狩獵六級墟獸,但卻不知道強度如此超綱,也是紛紛勸阻。
任重倒也不惱,只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你們都認為我這行動很勉強,那別人更會這樣想。我要的,就是這效果。”
三人一愣。
鞠清濛反應最快。
她想起了任重先前所說的兵工廠一事,頓時恍然大悟。
鞠清濛想了想,“不管怎么說,先以獵殺振金虎為目標去準備。振金虎一共擁有五項特殊能力。”
“一,沖擊虎嘯,能利用定向信息流沖擊傷害目標的大腦,使其暈眩失神。二,爆發沖擊,它的后腿里進化出了爆發力十分驚人的彈射結構,能瞬間釋放出恐怖的動能,讓它利用反推力在零點一秒內直線加速突破音障。”
“三,振金身軀,它全身金屬化,且是強度極高的合金結構,無懼加速度沖擊,配合爆發沖擊,它的變向能力極強。四,超高頻震蕩利刃,它的前爪內嵌超頻震蕩機關,讓它的利爪在撕扯目標時能以每秒超過十萬次的頻率震蕩撞擊,其能量強度勝過我們制造的六級震蕩刀。”
“五,遙控鞭尾,這鞭尾通過信息流與它的晶核鏈接,可以伸縮,可以反重力飛行,且強度極高,一旦被纏上,幾乎不可能靠爆發力掙脫。鞭尾內部還有強放電裝置,性能與六級控電型墟獸不遑多讓。趁著還有一天時間,我們先圍繞這五個點去準備特種裝備。”
說罷,她便站起身,去往飛艇后方的后勤艙。
見鞠清濛拿了主意,陳菡語也不再多言,跟了上去,“我這邊有些拆解師領域的相關信息,我認為我們可以針對性的設計一些克制手段。”
等倆人起身走人,歐又寧小心翼翼湊到任重身邊,“任哥,你到底怎么想的?”
任重瞪他一眼,“你話太多了。”
歐又寧滿臉迷惘,“哈?我也覺得你這樣一個人上很危險嘛,我說多給我點時間準備個大陷阱你還不讓,我都不理解呀。”
任重嘴唇抽了抽,“不好意思。”
“什么?”
“沒什么。”
剛才那一下,他對歐又寧有點先入為主的偏見。
他以為歐又寧是在問他對陳菡語究竟什么想法。
這就屬于哪壺不開提哪壺。
到時候又得菩提本無樹,無事惹塵埃。
就現在這樣,挺好,大家都在正確的方向努力,就夠了。
于是乎,任重那一下對歐又寧的態度不太好,現在看來倒是錯怪了人。
“歐又寧,我問你一個問題。”
“什么?任哥你說。”
“如果某天,我要派你去執行一個任務。你得過十年很艱苦的日子。你會受盡屈辱,并且隨時都有生命危險。但如果你把事情辦成了,對我的幫助會很大。同時,我也給你拒絕的權利,你到時候會怎么選?去還是不去?”
歐又寧愣了愣。
任重這看似是個問題,但其實又很可能是一種暗示,還可能是提前的通知。
這問題,不能當成平時閑聊那樣隨口就答。
歐又寧考慮了很久很久,直到飛艇抵達充義縣,才緩緩說道:“我心里會有些不甘,但我會去做,并且用盡全力做到最好,哪怕我死在任務的途中,也不是不可以。因為我堅信任哥你的每一個安排背后一定都有我看不懂,但卻格外重要的原因。”
“再說了,任哥你救了我不只一次,我命都是你給的。你也帶我看到了不同的風景。我都不敢相信幾個月前自己還是個走到哪都要仰人鼻息的小人物。現在可不一樣了,我在鎮子里把臉一擺出去,誰不知道我是任哥你的心腹小老弟。我很感激你給了我這一切。你的命令,我必須執行。但是,我還有一個額外的要求。”
“什么?”
“在出發去執行任務之前,我想至少留下兩三個孩子。我爸生前老早就開始在給我張羅配偶的事了,只是我一直怕麻煩,就躲到了現在。”
任重咧嘴一笑,“別說得要生離死別似的,我就隨口這么一問。”
“嗯。”
雖然有些不可思議,但某種意義上,歐又寧對自己的個人服從,已經接近了革命者為理想而犧牲的狀態。
任重稍微判定,用自己的人格魅力來取代“革命”的大義,勉強還算可行。
任重站起身來,到后勤艙招了招手。
“都先歇歇吧。到地方了,咱們要在這里意思意思旅游一下,告訴這邊的人,嗯,我來了。哦不,是我們來了。”
說著,任重嘴角浮現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只有鞠清濛明白他這笑容背后的含義。
王進守要倒霉了。
天淵軍工要倒霉了。
他的醉翁之意既在酒,也在山水之間。
他在補全星火鎮勢力的最后一塊版圖。
他要合法地搞到一家屬于自己的軍工企業。